王道秋心裏想着後人對嚴嵩,那分歧嚴重的評價。而嚴學政則在那兒一臉享受的,追憶着他曾經年少時的那些求學往事。
說了一大堆的話,最後嚴學政把話點到了他今天找王道秋單聊的目的,他說道:“解元公啊!我看過你本場鄉試的卷子。說實話,看過之後我是深愛你之才華啊!解元公你天資聰穎,是塊璞玉,如有良師教導,他日必成大器啊!”
“我之恩師,當朝次輔嚴閣老。弘治十八年二甲第二名進士,在家鄉爲我等授業十年,還掌過翰林院、國子監。幾十年教書育人,可以說桃李滿天下。解元公,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拜入家師門下與嚴某成爲同門啊?若解元公願意寫下門生帖,嚴某願爲解元公寫薦信,不知解元公意下如何啊?”
門生帖也就是俗稱的拜師帖,這在古時候類似于精神上的賣身契。因爲古人講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按封建官場規矩,一個人一旦向大佬投了這門生帖,就類似于遞了申請入夥小山頭的申請書。所以古時這官場的門生帖,它不僅要寫上弟子某某願拜某某爲師,以及自己的生辰八字,籍貫住址,還要寫上自己一生忠于老師、永不背叛的誓言。
所以在封建官場,小弟給大佬遞門生帖,也就相當于給大佬立下了字據,是效忠書。表示自己從此投在大佬的小團夥裏,一生爲大佬效力。
而且這字據是有很大效力的,如果你将來敢背叛你投的大佬,人家大佬把你的門生帖一拿出來公示,那你就完了。畢竟哪個政治大佬,都不但不會收背叛了門生帖的小弟,還會極力的打壓。以此來給自己這邊的小弟一個警示,背叛門生帖的後果。
因此現在這嚴學政,讓王道秋給他的恩師嚴嵩寫門生帖,也就是在拉王道秋進嚴嵩的小團夥,讓王道秋給他們嚴黨寫賣身契。
官場自古就是一個江湖,大佬和底下小弟的組織形式,其實跟黑社會幫派沒什麽區别,隻不過就是人家話說的體面點而已。
官場險惡,那裏面的鬥争可比宮鬥劇裏的那些女人,要慘烈的多。所以在這種大環境下,大佬們需要底下有一衆小弟提供助力,可以撐住他。而官場小弟也需要爲自己找個大佬,可以讓大佬拉着自己步步高升。
于是一群對權力極度癡迷的官員,他們在追求權力的道路上,很自然的就結成了一個個小團夥,互爲黨羽,以集體的力量去維護自身的利益,搶奪政治資源。
就像現在嚴學政動員王道秋入夥一樣,這種情況就屬于團夥成員,在底下尚末入仕的國家儲備幹部中,發現了未來可能會大有前途,可以爲小團夥添磚加瓦的潛力股。他們就提前約定門生,把人拉進自己的小團夥之中。
這種意圖也就類似于後世的風險投資。那意思就是我們用小團夥的力量,幫你進入仕途,推薦你進步。而你将來一旦爬上去後,就要用你手裏的權力,回報小團夥爲集體岀力,幫助團夥裏的其他成員進步。
王道秋爲了這一世在大明王朝裏混的好,在圖書館裏關于大明王朝的那些曆史,以及後世對大明王朝各種社會現象的分析書籍,他也是看了很多的。因此王道秋他對于大明的這種約定門生的政治行爲,它背後的那些黑幕,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王道秋他還知道,現在的嚴嵩他正處于他人生的低谷期,雖名義上貴爲當朝次輔,但在夏言這麽個強勢到,從來不把别人當人看的首輔面前,嚴嵩這個次輔就跟夏言的奴才差不多。夏言對他說話,從來都是主人命令仆人似的,而嚴嵩面對夏言把自已的自尊心,扔地上當衆踩的行爲。也隻能委屈求全的報以恭敬順從的微笑,畢竟幹不過人家,又舍不得自己現在這個次輔的位子嗎?可以說嚴嵩現在的日子,那就是一個苦逼的人生。
不過王道秋知道,嚴嵩現在的這種苦逼日子,就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現在是嘉靖二十五年農曆八月底,而到嘉靖二十七年春節,也就是離現在十六個月後。
夏言這個在嘉靖二十七年春節時,還是個氣勢熏天,把同僚們都當一條狗支使的百官之首,内閣首輔大臣。在春節後他就會變成一個關在監獄裏,像條狗的囚犯。
同時嚴嵩在春節前還隻是個,隻能卑躬屈膝跟在夏言身後,被人家當狗使喚的奴才。過了春節後,他就坐上了大明内閣首輔的位子,從此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可以把身闆站得筆直,臉上露岀那種高貴的笑容,讓衆生去仰視。
嚴嵩現在處于人生的低谷期,倒是個抄底的好時候,而且直到嘉靖四十一年,嚴嵩都是嘉靖皇帝最信任的内閣首輔大臣,投入他門下可以讓自己快速的升遷。
另外據明史記載,嚴嵩這人做人很講究。即使是位高權重之時,他也從不恃才傲物,把别人當條狗,他在外表上對任何人都和藹可親。會讓人跟他一打交道,自然就會産生一種親切感,會讓人覺得很舒服。
入嚴嵩團夥在未來十幾年,都會很有前途,而且嚴嵩對手下親切,從不牛逼哄哄的,這樣的老大值的跟啊!至于嚴黨這個在曆史上不光彩的身份,以及十幾年後嚴嵩罷相嗎?王道秋倒有自己的想法,問題從來都是一步一步解決的,人生苦短,能先保證自己未來的十幾年,這就很好了。畢竟人生,它能有幾個十幾年呢?
想明白這點,面對嚴學政的招攬,王道秋裝着不知道嚴嵩現在尴尬的處境,誠惶誠恐的問道:“學生隻是個剛考過鄉試的舉子,可嚴大人他卻貴爲當朝次輔。學政大人,學生有資格拜入次輔大人的門下嗎?”
“哈哈哈哈,解元公多慮了!家師惜才不問身份,況且還有本官的推薦。若解元公有意,這就随本官去書房如何?”
“那就有勞學政大人了。”
“無妨無妨,解元公請。”
就這樣王道秋被嚴學政扶着,去了嚴府的書房,在那兒給嚴嵩寫了一張門生帖,簽字畫押摁上手指印。然後嚴學政就高興的收了王道秋的門生帖,又當着王道秋的面,爲王道秋給嚴嵩寫了一封推薦信。
這之後,嚴學政還熱絡的不再稱王道秋爲“解元公”,而是改稱了王道秋的字“良祯”。他還表示以後私下裏,王道秋不必再稱他的官職,可以稱他爲“學長”或“師兄”。
寫完門生帖,在書房裏嚴學政拉着王道秋,又是好一陣談。交待門生帖之事,暫時不要對外公開。
聊完了一些入夥的具體注意事項,嚴學政就将王道秋送回了嚴家客廳,然後喚來胖子蔣治建,讓他将王道秋扶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