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自幼生長在皇家,當然懂得一些收買人心的小手段,李歡現在用的是大手段,準備讓這三個匈奴的射雕人在這裏留下根。
這世上之人,本來都是無所畏懼的,但隻要有了牽挂,人就會受制于人。
子女、夫妻、父母,就是牽挂。
這些匈奴人在這裏是談不上什麽牽挂與否的,既然沒有牽挂,那完全就可以創造出來牽挂。
讓他們在這裏有自己的子女親眷,于是,牽挂就這樣有了。
而牽挂,才是保證忠誠最有效的辦法。
李歡卻沒有想到,自己這一番舉動,落在了老婆眼中,竟然是這樣的……
桑樹地應該不可以單純的稱之爲桑樹地,反而叫做桑林才更好。
李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下的命令,讓這邊變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桑林。
不遠處就是水泥紅磚修建而成的紡織廠,這裏養蠶織布,在許多的人眼中,才是真正讓人内心踏實的工程。
漢朝的織布機非常落後,李歡已經畫好了改進後的織布記得草圖,這玩意兒需要改變紡織的轉輪和梭子,就可以一次性紡織更多的絲線,如此就可以大力提升織布的效率。
李歡還真是記得,原本曆史上的第一次工業革命,就是珍妮織布機作爲開端的。
衣食住行,任何一種的改進,都會對這個社會的生産力造成翻天覆地的變化。
安陽縣算不上是個好地方,唯一能說得上的,就是泥土不錯,自己燒瓷燒陶能就地取材,除此之外左谷水想要行船,還有些吃力,有些地方需要花費大力氣進行疏浚。
水泥道路的興起,同樣也有些遏制了李歡制作新式船隻的念頭……當然,這其中也有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李敢盜墳掘墓的事情,讓李歡心中頗爲郁悶,感覺自己要是造船的話,那就有很大一部分的嫌疑,會讓劉徹覺得自己是盜取了墓葬裏邊的玩意兒。
雖然自己已經是個大盜,但現在盜取的,都是些未來世界才會有東西,所以很不願意背負某些奇怪的名聲,李歡管這個叫做盜亦有道,我隻盜未來的!
李歡心裏想着,有些事情,就讓他随緣吧。
桑樹林内,随處可見的采桑女,那些忙碌的身影,留下一道道曼妙的倩影。
如果不去看這些女孩兒的手,那真的是很漂亮的,可一旦看到手之後,李歡的内心就有些不舒服了。
這并不是勞動人民的雙手有多麽的醜陋肮髒,而是他面對這樣辛勤勞作,卻依舊還在爲了一日三餐而辛苦奔波的人,内心總會有羞恥的感覺湧現。
金盞是沒有這種感覺的,這裏的土地、桑樹都是自己家的,她很享受這種養活了如此多的人的成就感。
桑林邊上,就是種麻的地,同樣是一望無際。
紡麻也是漢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李歡改車騎馬,所有走過的地方,百姓們都無比熱情的說着萬壽的祝語。
虧得現在“萬壽”就是一個祝福詞兒,誰都能用,并沒有成爲皇帝一人專有詞。
一些上了些年紀的老人,激動的拉着侯爺的手,說着長壽的祝語,李歡都感覺自己這個時候不給他們減免一點賦稅,都對不起人家說了這麽多的好話。
一些年輕的人,則相對畏懼,李歡走到了一個年輕人身邊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又激動又害怕,兩條腿看起來都像是随時會跪下去。
他本想伸手拍拍這年輕人的肩膀,以此作爲安慰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這會當場把人吓暈的。
穿過數個村落之後,依舊還是一望無際的耕地。
李歡忽然想到了李紳寫的那首詩“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自己現在還是一個充滿了憐憫之心的大地主,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也如同李紳那樣,變得無情冷酷起來呢?
“夫君,今年我們已經豐收,爲何看你始終悶悶不樂的樣子?”
金盞遞給了李歡水壺。
李歡靠在桑樹下,看着身前流淌過去的小溪。
遠處的磚瓦房,開始升起炊煙。
誰能想象得到,在一年之前,這裏還是一片山林。
“我在想,怎麽讓我們漢人富裕強大起來。”
李歡把夫妻間的談話,上升到了一個不該有的高度。
金盞很嚴肅:“夫君已經做了許多。”
“但是還遠遠不夠,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李歡肅穆地說着這番話。
金盞雙眸中滿是震驚的神情,她越發感覺,自己的夫君有時候真的像是一個聖人。
隻有聖人,才會如此關心天下百姓的死活。
她太清楚這一點了,就算是皇帝,也未必會特别關心天下百姓的死活,因爲她的親弟弟,就是天下的皇帝;她的父親,也是皇帝,她的那些親侄子出生的未曾出生的某一個人,将來也會做皇帝。
所以,金盞認爲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對于皇帝了解最多的人。
“我這些時日,冥思苦想了一種改進後的織布機,對于織布的效率,能有極大的提升……”
李歡隻是看了一眼金盞,金盞就激動得渾身發抖:“我會讓陛下撥調任何夫君想要的匠人,聽候夫君的差遣!”
夕陽西下,大盜在天涯。
劉徹聽完姐姐的話之後,居然情緒激動到了自己薅自己頭發的地步……
金盞看着眼前如此失态的弟弟,吓了一跳:“阿彘!”
“報複朕!這一定是在報複朕,朕都已經把姐姐許配給他了,他還這樣?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的做朕的臣子?”
聽到弟弟這番話,金盞奇怪萬分:“阿彘,你怎麽了?李歡本來就是你的臣子,就是姐姐也都是伱的臣子!”
“不!”劉徹很激動:“他這就是這麽做的,他對我讓他去淮南國心生不滿,故意把這個改良的織布機藏到現在,然後拿出來!”
金盞頓時哭笑不得:“阿彘,你怎麽會這麽想你姐夫?”
“一定是的!”劉徹笃定心中想法,情緒過于激動的他,忽然又冷靜了下來,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姐夫要是不想去,那就别去了,反正我都還沒有回複劉安。”
“他說他想去,還說有一個天大的驚喜等着給我。”金盞的表情,忽然如同劉徹前一刻的劉徹一樣。
劉徹拉着姐姐的手腕,生怕姐姐如同自己此前一樣失态;讓姐姐坐下以後,劉徹這才道:“二姐,這件事情上,你應該想開一點。”
似乎是心中某個無恥的陰謀,讓劉徹說話的聲音,都比平常溫柔了數倍不止。
金盞歪着腦袋,看着劉徹,那眼神似乎在說:“你剛剛是怎麽做的?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