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象棋?跳棋?跳皮筋?踢毽子?老鷹抓小雞?
李歡自己都感覺這一下也找不出什麽比打牌更刺激的玩意兒,除非是鬥地主……
咦?
那就鬥地主吧!
李歡鎖定了目标,但卻也想着過幾天再說吧,否則刺激太大,真的怕這些人扛不住。
漢人的精神生活,實在是有些貧瘠了。
“主人!”興奮中的翠花發現靠在門框邊上發愣的李歡後,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牌,急忙站起身來。
紅脂和蠻古殷也急忙笑盈盈的湊了上來,攙扶着李歡坐了下來。
大長秋笑嘻嘻的站起身來,立在一邊上,一副聽候李歡吩咐的模樣。
李歡看了一眼他疲憊的樣子,揮了揮手:“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母後把這個玩膩了,再說别的。”
“喏!”大長秋拱手一禮,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李歡揮了下手:“翠花,你也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今日本來無事。”
“這……”翠花遲疑着,看向了蠻古殷和紅脂。
“你放心,我們會把主人照顧好的。”紅脂溫柔的笑着。
李歡打着哈欠,揮手驅趕着翠花,翠花也終于是困頓上頭,回房去睡了。
李歡洗漱過後,開始吃着紅脂做得手撕羊肉,聽着兩人說着草原上的事情,随手翻看着司馬遷處理好的公文。
此前所有的公文,都已經從竹簡書上謄抄到了紙張上,這種輕松惬意的轉變,讓所有人都有一種舒泰感。
其結論,縣令從上往下,八成的安陽縣官吏們,現在拉出來砍頭都沒什麽冤枉好說。
李歡親自表奏皇帝劉徹,希望派遣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過來,最好就是張湯,親自來處理這件事情,他忙于開拓安陽縣這片貧瘠之地,實在是沒有心思處理這些事情。
然後,還順帶着黑了一下司馬遷,表示司馬遷實在不是做縣令的材料,太史令是一個非常适合他的而今官職的人,日後如果這個家夥有什麽言辭過于激烈,就請陛下無視此人雲雲。
蓋上印章後,紅脂正好說了她成爲白羊王王妃之前,曾經跟随牧場,抵達過龍城的事情。
隻是,李歡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便覺無聊,領着兩人出了門,準備去找張骞。
張骞人在城外的磚場,人手多的好處,就在于第一批燒制的紅磚已經出窯了。
炙熱的紅磚散發着燙臉的溫度。
張骞很興奮,用木手夾了幾片紅磚,蹲在地上開始研究起來。
李歡揮了揮手,張骞遠遠的看到後,便大笑着走上前去:“太好了,按照君侯您給的這個比例,磚塊幾乎都沒有碎裂的!”
一群匠人圍了上來,眼中滿是崇拜之色的看着李歡。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中,李歡也幾乎對崇拜這種目光免疫了。
他每天所見,最多的就是這種目光。
李歡走進涼棚坐了下來,張骞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紅磚成了,那水泥又該如何?”
“陛下那邊催你了?”李歡看着張骞如此着急的樣子,忍不住打趣了一聲。
張骞聞言,隻好坐了下來:“朱買臣在北邊鬧出事兒,陛下現在迫切希望看到伱這所說的新型建築材料,能夠頂用,從秦朝時候留下的直道往靈州地修路,靡費太大了,陛下那邊睡覺都睡不安穩。”
“黏土、石灰,三比一的比例加水調和,不要太幹,也不要太稀,然後用趁手的木闆,把這種調和之後的東西,平整的塗抹在那片空地上。”李歡伸手指着一個方向,豎起手掌來:“厚度約莫五指,方圓十丈許。”
張骞立刻轉頭看向一個像是工頭一樣的男子:“還不快去!”
“喏!”
那男子立刻去照做。
紅脂和蠻古殷兩人好奇的湊了過去看。
張骞似乎很想讓李歡管一管這兩人,但李歡卻已經從随行的護衛手中拿過來了一卷圖紙。
“得重新造車,現在的兩輪車我看着不順眼,你讓人嘗試按照我所說的,設計出來這個轉軸,如果這個木頭轉軸能設計成功,我們就可以有四輪轉軸。”
“禦者何在?”張骞立刻轉頭朝着某個方向大喝了一聲。
霎那間,就有六七個身材魁梧的猛漢應聲走來。
這七人走進後,李歡忽然嗅到了一股大長秋身上才有的味道,好奇的問道:“你們都是寺人?”
“回禀侯爺,我等都是寺人,但是我等七人都精通造車,侯爺有任何吩咐,我等都不敢懈怠。”
李歡心裏明白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了,難怪張骞這麽心急,詢問水泥的事情。
他把圖紙調轉了一個方向:“我們現在所使用的馬車、戰車的車輪和車軸之間的卡扣,需要重新改進,你等七人先看一下我的圖紙,如果有什麽問題,我再與你們細說。”
“喏!”
七人恭敬無比,席地而坐,圍着那圖紙認真看了起來,時不時還低聲讨論個三言兩語。
“子文兄,你都看我的小妾好多眼了。”李歡打趣道。
張骞苦笑道:“君侯,您就不能讓那兩個匈奴人往這邊過來?她們這樣看着,下邊的人也不敢做工啊!”
“以後這樣的日子多了去,她們想看就讓她們去看便是。”李歡無所謂的态度,讓張骞也不敢多說什麽。
“子文兄,這些交給合适的匠人,讓他們立刻趕制出來,所有接觸水泥做工的人身上,都必須穿戴這些東西。”
李歡又從随從那裏取來了一卷圖紙。
張骞愕然一驚,展開一看後,臉上頓時露出驚歎之色。
隻是,讓李歡驚訝的是,張骞居然看出來了些許門道:“君侯,制作水泥,是否對身體損傷頗大?”
“不錯。”李歡毫不遮掩,“單獨以粘土混雜石灰本不算禍事;燒制水溶性水泥,也不算禍事,禍事就在粉碎水泥這個過程,極其不便……”
“不如讓陛下撥送一批奴隸過來?”張骞立刻出主意。
“不行,口罩和手套,很大程度上可以減輕不少傷害,而且水泥廠日後在我大漢定然是遍地開花的局面,總不能我們修建水泥廠,就要找奴隸?”李歡搖頭否決了張骞的建議:“天下雖大,可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去哪裏找這麽多的奴隸。”
“這倒是下官考慮不周……”張骞嘿嘿一下,激動得起身,把圖紙交給了身側的一個仆從,随意吩咐了幾聲後,這仆從立刻轉身離去。
李歡重新取來一份圖紙:“自此處場地往城内去,主幹道左右兩邊,要開挖四尺深,三尺寬的排水溝,将城中積水引出城外,燒制石灰的石灰窯邊上,重新修建更多用來燒制水泥的水泥窯,這些需要等到人手分配手套和口罩之後再去做。”
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什麽後,便說道:“自今日起,工地之上開設大鍋爐,所有的人都需喝燒開後的熱水,若是不遵此命,有幾個人,攆走幾個。”
張骞覺得前邊都沒問題,唯獨後邊這個喝燒開後的熱水……真奇怪。
這時候,他發現李歡的眼睛在向着遠處看,好奇的順着看了過去後,發現幾個人在引水溝邊上撒尿……
張骞臉黑的厲害,擡了下手,身後立着的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帶人走了過去。
那數個往引水溝裏邊撒尿的人,立刻就被擡走……
“此等事情,下官會多多禁止……”
張骞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李歡打斷:“子文兄,餘者無所謂,但唯獨喝開水這條命令,必須強力執行,誰人不從,就從此處攆走,我在軍中時,都以斬立決爲令下發。”
“這……”張骞搖搖頭,“也罷,隻是這些山野之人,想要改變一些習慣,也不是容易之事。”
“失去改變全家生活的機會,是他們自己選的。”李歡少見的冷血。
“姐夫!什麽失去改變全家生活的機會?”劉陵冷不丁兒的就冒了出來,張骞一看,連忙起身施禮:“下官參見翁主!”
“張大夫多禮了。”劉陵挨着李歡坐了下來,湊近到李歡足可以嗅到她身上體味的位置,親昵的問道:“姐夫方才說什麽呢?人家可從未見你這樣吓人?”
張骞忙低下頭,轉身往邊上走開,朝廷内部的事情,他可以參與,但是劉陵和李歡的事情,他就當作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喝水的問題。”李歡無所謂的瞟了一眼promax,這次,頗爲光明正大;劉陵隻是淺笑,對自己的魅力充滿自信。
“現在聚在一起的人太多了。”他伸手指向遠處:“往這邊過去,全部都是廠區,雖然在下風口,不會污染水源,但是如果身處其中的人不注意的話,引發疫病,那是遲早的事兒。”
“喝沸水?”劉陵很異樣。
李歡無奈道:“是燒沸過的水,不是直接喝沸水!”
“就這麽一點兒要求,若是當真堅持不下去,也不算冤死鬼。”劉陵忙笑道:“姐夫,那個就是水泥嗎?”
“不錯。”李歡點頭道:“黏土混合石灰,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充分攪拌混合,幹涸之後,就會像是石頭一樣堅硬,水火不侵!”
劉陵驚歎道:“那也就是說,你打算讓整個安陽城的道路,都變成這樣?”
“先是主幹道,我打算用水泥混着磚塊修建祖宅,反正朝廷規定的是修建宅邸,列侯有列侯的規制,我隻要不僭越,修成什麽樣,誰都參奏不了我。”
劉陵愕然地收回目光:“水泥,紅磚?”
“不僅如此,基礎要做好,其實這種房屋的全部稱呼應該是叫做鋼筋混凝土結構建築;除了使用新的水泥紅磚之外,還需要鋼筋混凝土結構作爲骨架支撐,這樣就摒棄了我們一直使用的木質結構。”
“太複雜了,完全聽不懂。”劉陵嫣然一笑。
李歡才不相信劉陵這話,貞節牌坊這玩意兒,她都能體會得到,又怎麽會無法理解自己現在說的呢?
“除此之外,版築之法,也并未有什麽改變的地方,都需要模闆支撐,凝固幹涸之後,方才可拆卸下去。”
劉陵眉頭緊鎖:“樓層之間,竟也可不用木闆?”
“不用,用拇指粗細的鋼鐵作爲筋骨勾勒,如同人的筋肉骨骼一樣的構架。”李歡摘下幾根草,作爲比喻,劉陵邊看邊驚歎:“可,截斷的鋼鐵,又如何熔煉成一體?”
李歡忽而一愣……他喵的,對啊!鋼筋骨架可以紮起來,但是這個時代沒有電焊機啊!
發電倒不是難事兒,這邊河流很多,水流落差也大,可……電焊機的原理不難,可想要制作出來,那幾乎是癡人說夢;真有這個想法,那還不如研究一下加特林是怎麽噴藍火的呢!
“你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李歡很無恥地反問劉陵。
“除非以鐵柱子作爲支撐,但那樣的話,造價可不便宜。”劉陵都感覺有些糜費過甚了。
這并非是鐵的問題,而是這個時代的鑄造技術,鍛造如同木柱子一樣的鐵柱,難度非常之高。
“姐夫,換個想法,以紅磚填充牆壁作爲支撐,梁柱結構依舊不變,樓層之間,照樣鋪上木闆,也并非不可成型啊!”
“那樣就太不倫不類了。”李歡搖頭道:“我本來是以紅磚結構房屋改變普通百姓居住環境的,現在和你一番讨論,方才發現這其中蘊含的不足。”
“不足之處,就在于兩根鋼筋梁柱,無法燒熔在一起。”劉陵居然能懂李歡的難處,這讓李歡極爲激動。
“木質結構,不需要考慮這麽多,榫卯卡扣,不需要一根釘子,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劉陵忍不住眯眼笑了起來:“姐夫,怎麽看你有些氣餒?”
“哪能不氣餒啊!”李歡搖頭道:“本來還以爲,自己發現的這些物理,可以改變時代……”
“姐夫,難道這不可以改變時代嗎?”劉陵揮舞了一下手,讓身邊的護衛們取來了紅磚,“按照姐夫所說,紅磚水泥砌牆極其穩固,如果其上遮擋瓦片,那是不是可以用最小代價,修築房屋,大庇天下寒士?”
“此等建築,我們隻是匆匆數日時間,紅磚便已經成了,水泥也可成,可普通百姓如果要修築房屋,第一個便是和泥。”劉陵滿目狂喜地看着李歡:“泥巴有講究,得混入松毛、蘆葦稈這些東西,方才可以保證泥土砌牆不會倒塌,此其一也。
其二,頗爲講究的,還需要用模具壓出土基塊,然後先立梁柱,随後順着梁柱砌土基牆,姑且不說砌土基牆這個過程,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單獨說制作土基塊,然後擺放着太陽灼曬,前前後後,這就需要好幾個月的工程。
尤其是怕雨,一旦被雨水淋到,此前的工夫都可能白費,而姐夫你這般做法,全然就已經改變了許多;尋常百姓人家,也不過是一層茅草屋,風雨過大,卷走屋頂的茅草,便是風吹雨打的一夜讓人挨受。
但是,姐夫你弄出來的這種紅磚,造價和工時比起土基塊而言,顯然更加省時省力,制作過程也更快,既然是如此,那爲何我們不能嘗試用梁柱結構爲筋骨,紅磚水泥爲皮肉相結合的辦法?”
“如此一來,一排一排的平房,便可出現在我們眼前,百姓照樣安居得所,何樂而不爲之?”
李歡目光震驚地看着劉陵:“你居然懂這麽多?”
“嘿,實不相瞞,淮南國多暴雨大風天氣,經常有百姓流離失所,姐夫你發明出來的水泥紅磚,簡直像是我淮南國百姓的救命恩人一樣!”
劉陵忽然離開座椅,躬身跪在了李歡面前:“姐夫,小妹并非是爲了一己之私,懇求姐夫在安陽縣建設好了之後,能親自往我淮南國走一遭,爲百姓安居出力,淮南之百姓,亦是大漢百姓、陛下之子民!”
李歡深吸一口氣,并不是因爲劉陵這番話,而是他的視覺……
“快些起來說話,天下之子民,自然都是我大漢子民,陛下的子民,隻要某家能出力,定然不會拒絕的。”李歡攙扶起劉陵,隻感覺她全身上下柔若無骨……
啊呸!
李歡啊李歡,你在想什麽呢?你難道忘記了家中還有等候你的金盞和劉芸了嗎?
更不用說,還有衛少兒和翠花,白芷、聖雪師、紅脂于蠻古殷等等等……
你真的以爲自己八個腎嗎?
嗯,我沒有八個腎,但是我可以假裝自己有啊?
“這麽說?姐夫答應了?”劉陵滿目欣喜地看着李歡。
李歡攙扶着的手,揩了點油,這才收回:“你看曲轅犁、耧車,需要我點頭才能推廣在我大漢境内嗎?這水泥和紅磚同樣如此爾。”
“姐夫,這天下有了你,真是不知多少窮苦百姓,能因你而活!”劉陵發自由衷的贊譽。
李歡搖頭道:“捧殺了,天下是因爲陛下而活,若無陛下聖明,我再有才略,也不過一匹夫罷了。”他指着來路的方向:“出城之外,有一大片空地,我曾與你說,要在那裏修築廣場,不僅修築水泥廣場,我還要在安陽縣富裕起來之後,請奏陛下,求他恩準,能在此處修築一座他的塑像,讓安陽縣所有過上好日子的人,都明白,是陛下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
李歡内心幾乎笑出聲,小妮子,我雖然沉迷于你的美色,但并不意味着我昏聩啊,想要給我下套?你還嫩了點兒哦!
不過……劉陵的聰慧,确實讓李歡頗爲側目,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出身,李歡還真是想多與她親近親近,互相深入讨論一些學術上的問題。
見自己頗爲無意、不着痕迹的下套,李歡立刻就給與還擊,劉陵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歡喜地笑着:“姐夫所言甚是,正是有了陛下這樣英明神武的皇帝,我大漢才會越來越好!”
繡衣使者眼睛不可見,但劉陵相信,此間處處都有繡衣使者。
她能做的,隻是從一個姐夫小迷妹的角度出發,從而讓李歡不經意之間表露的狂蕩,爲繡衣使者所看在眼中,暗中禀報于劉徹。
這樣一個大才之人,用着順手,可……劉徹怎能不防?
在劉陵看來,若是不防,又何故先賜婚臨邛公主,而後又賜婚南宮公主?
所以,劉徹既然對李歡有了防備之心,那麽,劉陵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達成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