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器行……是隻造寶器嗎?”
秦淮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雙手長滿了繭子,雙臂竟比一旁的不少成年人還要粗壯。
顯然是常年打鐵之人。
“自然是。”
少年一臉得意,“我家隻造精品,你把這長槍賣給我,我們家絕對能将它的威能再提升四成!”
“可惜了,要是原石的話我爹肯定能讓其威力翻倍。”
少年一臉遺憾,老氣橫秋的樣子讓秦淮心中了然。
這小少年買他的銀狐是假。
借機宣傳他家的寶器行,想讓自己去他家提升銀狐才是真。
“哦,我不信……”
秦淮故作驚訝的說道,“你帶路,讓我去瞧瞧。”
“走!”
少年神情不漏絲毫破綻,但些許輕快的腳步完全出賣了其内心。
秦淮跟在少年身後,走到大街上。
不過吃飯的功夫。
街上的行人神情就已經凝重了許多。
青州城們前仍舊有大批的百姓焦急的等候着,隻不過因爲那馮智群的出手震懾,讓這些武者們都不敢叫嚣或者有什麽放肆的舉動。
街面上,不少人行色匆匆的置辦糧食和衣物。
“這幾天就不要出門了,城中有化形的妖魔…了不得的很嘞。”
“青州城進不去了可怎麽辦啊,我妻兒還等着我回家呢。”
“我老母重病,全看我這草藥啊……各位大人給條生路吧……”
哀嚎聲由遠到近,散布在四處。
秦淮遙遙望去,那青州城的城上城下已經站滿了武者。
與先前不同。
此刻站在城前的,竟有半數身上都帶着威勢,是紋骨境的高手。
而大門正上方,那城樓上。
先前驅走無極山武者的馮智群坐鎮上方。
一雙眸子冷漠的俯瞰着大地,周身有無形的威勢好似能貫穿血肉身軀,直刺魂魄之中。
秦淮隻是看向其眼眸,就覺得雙眼一陣刺痛。
帶路的寶器行少年順着秦淮的眼睛看過去,笑道,“那鬼牛宗的馮智群啊,可是青州城響當當的傳奇人物!”
“家裏是鬼牛宗六代的雜役弟子,六歲家中父母親人就在一次外出被妖魔全部斬殺,隻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的繼承了鬼牛宗雜役。”
“三十歲時才堪堪紋骨,被下放到一座邊陲小城。”
“但在這座邊陲小城中,數次擋下妖魔潮有功,被調回青州城……随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年紀不過四十出頭,便破開府髒境,當上了鬼牛宗的實權長老。”
“以鐵血、嚴苛著稱。”
少年如數家珍,說話時看着城樓上的馮智群,滿眼的羨慕。
秦淮默默聽着。
李嘯曾和自己說過,這鬼牛宗是青州城數座頂級勢力之一。
在青州城尤其是西城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秦淮目光掃視,不少背着大包小包,還有扛着妖魔的武者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着。
顯然都是進不去城的青州城本地人。
又走了半條街,秦淮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騷亂。
衆多行人慌忙的朝着路兩邊散去,秦淮被擁擠的人流一下子擠進水果攤裏。
砰砰砰……
一個個神情肅殺,披着甲胄的武者氣勢洶洶的橫穿街道。
“壞了…恐怕幾大宗門達成共識都不會放行了。”
秦淮看着眼前的武者。
甲胄之下的長袍,顔色款式都各不相同,胸前繡着的宗徽也不一樣。
“這些都是城内的各大宗門弟子?”秦淮問,他初來乍到對這些宗徽都不清楚。
“不是,城外之城同樣有宗門,隻不過因爲青州城内容不下他們所以才在城外建立宗門幫派。”
少年略顯差異的看了眼秦淮。
這該不會不是什麽鄉下闊少,而是運氣好的土鼈吧?
看樣子對青州城一點都不了解。
背着把還不錯的寶器,穿得也人模狗樣的。
萬一要是沒錢可白耽誤自己這麽長時間的口舌了。
“肯定是城内那幾個大宗下了大力氣…讓他們聯合派人搜查在城外藏匿的大魔。”少年歎了口氣。
“能讓這些外城的幫派聯合,城内的大宗肯定也是下了大力氣。”
周圍有一個瘦高的中年武者感慨。
“反正青州城幾道門戶,肯定都已經封死了。”
“這下短時間内進城肯定是沒戲喽~”
一衆圍觀者有些陰陽怪氣。
秦淮心中也搖頭,沒想到自己剛來青州就碰到這種事。
等着那些幫派的武者走過。
秦淮才跟着少年順利的來到一家店鋪前。
或者說宅院。
站在門口,秦淮就能聽到屋内傳來陣陣敲擊的金屬聲。
還有絲絲熱浪席卷。
門前挂着一個木招牌,四代童記寶器行。
意思一目了然。
這童記寶器行已經傳到第四代了。
門前迎來送往,零零落落的客人都是背着袋子或者讓馬車托着送來一大包的東西。
秦淮看着那些包裹,有些散發着某種自然之勢,也有些就是上好的精鐵奇石。
隻不過都不是進這童記寶器行的。
而是進街對面,那挂着寶山館牌子的鋪子。
童記寶器行門前隻有稀稀落落的幾人而已。
青州城不愧是繁華之地,青州的最中心。
“爹!我回來了!”
少年氣勢如虹的喊了聲。
旋即帶着秦淮大步流星的走進一座偏房。
踏進門的瞬間,一股熱浪迎面而來。
一個三人高的六足的爐鼎綻放着火光,少說也有千斤重。
而坐在爐鼎前的高大男人。
一身健碩的肌肉微微發黑,手中掄起的鐵錘也有數百斤重。
漢子擡頭看過來,眼中頓時放出一股煞氣。
隻不過不是沖着秦淮,而是那喜笑顔開得意洋洋的少年。
“你小子,又坑人回來?!”
噗通!
少年二話不說,熟練的跪在地上。
甚至還不忘貼心的給秦淮騰出了通往漢子身邊的路。
“這位客人…犬子生性頑劣,給您添麻煩了。”
漢子隻是掃了眼秦淮背着的長槍銀狐。
“閣下這長槍打的不錯,将銳意之勢該有的發揮出了六七成,那位出手打造這寶器的同道水平雖說中規中矩。但能用龍筋木當做槍杆倒是一記妙手,也不算埋沒了這塊勢石吧。”
漢子隻是隔着幾米遠掃了一眼,就将秦淮的銀狐看的七七八八。
“師傅好眼力啊。”
秦淮咂舌,自己的打鐵術雖說到了寶器大師的級别,但收取經驗得來的層次,終究沒有這些深谙此道多年的大師有靈性。
他抱拳說道,“實不相瞞,我對鍛造一道仰慕已久,如今正巧碰上了大魔之事,青州城封閉。”
“不知師傅能不能讓秦某在貴鋪觀摩些時日鍛造之道?”
漢子哈哈一笑,“我童家的寶器鍛造術概不外傳,抱歉了。”
“如此那就算了。”
秦淮心中惋惜。
他望了眼這童記寶器行,雖然地方不小。
但是鍛鐵的爐房卻沒有幾個,秦淮掃過去也就七八個爐房的樣子。
這估摸着是隻傳自家人。
難怪這漢子技藝瞧着這麽精湛,上門的客人卻隻有稀落的幾個。
遠沒有街對面的那家寶山館生意好。
“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砰!
寶器行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入眼十幾個單手後背,兇神惡煞的壯漢就闖入了童記寶器行。
“不想惹麻煩的,都給我滾出去!”
爲首的刀疤臉,兇神惡煞的喊了一句。
原本零落的幾個客人,看見來人頓時瞳孔一縮,連忙扛着自己的東西就往外跑。
刀疤臉得意洋洋的看着空蕩蕩的童記寶器行。
“童老爺子,今天還沒考慮好嗎?”
“投了我斷斧幫,交出您家的功法,您日後的生意都有我們斷斧幫罩着!”
“做夢吧伱!”屋裏,一個怒火中燒的佝偻身影走出來。
“你們就是殺了我,我也絕不會交出我們童家的鍛造功法!”
童先輝怒吼一聲。
秦淮身旁的少年已經吓得渾身發抖,但眼中止不住的恨意。
雙拳緊握,咬着牙看着外面的刀疤臉。
而少年的父親也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刀疤臉也不惱怒,痞笑道,“童老爺子這叫什麽話,我們斷斧幫怎麽會做殺人的勾當呢~”
“我們隻是建議,建議而已。”
“既然您不願意,那我們明天再來就是了。”
刀疤臉故意将最後一句話拉長。
他說罷,還看了眼秦淮。
愣了一瞬,旋即快步離去。
“唉……”漢子童壽歎了口氣。
“你快些走吧,省的惹上麻煩。”
童壽沖着秦淮擺擺手。
“這斷斧幫很強嗎?”秦淮問道。
他從習得的斷斧幫功法來看,對方的功法遠遠稱不上一流,和九龍真氣功根本沒法比。
其中強者,定然不會很強。
按理說這童家勉強也算是個寶器世家,積攢的肯定有不少人脈才對。
童壽擺擺手,不願意多說。
“茂生,送客!”
跪在地上的少年立馬站起身,沖着秦淮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淮無奈,跟着少年一路朝着門口走。
“你初來乍到的,可别惹外城的這些幫派。”少年突然開口。
“能在外城生存的幫派雖說不如青州城的幾大宗,但也都是實力強悍。”
“最小的幫派都有數位紋骨境高手坐鎮。”
“至于那幾個大幫……其中更是有府髒境高手!”
“就算是青州城内的幾大宗,平日都會對他們和顔悅色。”
“那這斷斧幫算是什麽水平?”
秦淮站在院門後不遠處。
“斷斧幫隻能算一個中等偏下的小幫派,幫主兇斧是位武道天才,有紋骨四重境界。”
“但手下多是一些煉血境界的武者,紋骨境更是隻有寥寥三人而已。”
“剛剛那刀疤臉就是其中之一。”
少年歎了口氣,“若隻是如此倒不是什麽問題,但那幫主兇斧認了外城四大幫之一的血毒幫幫主做幹爹。”
“這才無法無天起來……”
“多謝了。”
秦淮朝着少年抱拳。
旋即踏出童記寶器行的大門。
呼!
一把短斧在秦淮露頭的瞬間,猛地從身側劈下來。
秦淮早有預料,身體微微倒仰。
鞭腿猛甩。
砰!
速度之快在半空好似留下一道殘影,短斧還未落下那人就已經飛了出去。
街面上。
不少人看熱鬧看的起勁。
看見秦淮一腳把人踹飛,看熱鬧的頓時往後縮了縮。
生怕被誤傷。
剛剛爲首的刀疤臉瞳孔一縮,手中長矛猛地朝秦淮丢了過來。
人随矛走,噔噔噔腳下輕點蕩起陣陣塵沙。
“小子,敢殺我斷斧幫的人!”
刀疤臉背後握着短斧的手剛要抽出,就看見眼前的男人瞳孔中驟然閃過一道白芒。
刀疤臉身上頓時也綻放出一道威勢。
砰!
兩股威勢隔空相撞。
刀疤臉倒退一步,“紋骨境的高手啊,難怪敢這麽嚣張。”
他眯着眼,冷笑着看向秦淮。
“兄弟,剛剛多有得罪,見諒!”
刀疤臉和秦淮笑呵呵的抱拳。
“不是大事。”
秦淮擺手,很大氣。
“走!”
刀疤臉一揮手,身後十幾個斷斧幫的幫衆連忙跟上。
“看什麽看?你們也是紋骨境嗎?!”
他兇神惡煞的朝着周圍兇了一句。
圍觀的百姓頓時眼神飄忽,不敢去看刀疤臉衆人。
等到刀疤臉衆人走遠。
街邊才有人沖着秦淮喊,“小兄弟,趕緊走吧,斷斧幫的人睚眦必報,肯定會回來找你麻煩的!”
“怎麽可能,我們剛剛已經化解恩怨了。”
“再說我有紋骨境,他們犯不着啃我這塊難啃的骨頭。得不償失……”
秦淮一臉‘天真’。
“唉…天真,太天真了。”
街對面的人搖搖頭,不再多言。
秦淮天真的笑了笑,“諸位别把人想的太惡毒了,世上還是好人多。”
……
刀疤臉衆人走到小巷深處。
“刀疤哥,咱們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身後一個小弟面容陰冷。
“算?怎麽可能算!”
刀疤臉冷哼一聲,“他可是殺了咱們六七個兄弟呢。”
“若是就這麽放過他,咱們斷斧幫日後還如何立足?”
“我剛剛和他交手,那家夥的勢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并不強……也就剛剛踏入紋骨境的小鬼而已。”
“看裝扮和氣質,約摸是某個小郡城出來想要曆練,闖出一片天證明自己的少爺。”
刀疤臉見多了這種人,冷笑道,“沒什麽城府和見識。”
“刀疤哥怎麽看出來的?”
幾人好奇。
“你沒看見他剛剛出手嗎,壓根就沒打算打要害。”
“若是久經厮殺的老手,剛剛那一鞭腿應該廢了你去青樓的能力才對!”
刀疤猛地朝着那人的下半身虛掏一記。
讓後者頓時雙腿一夾。
“不過血毒幫給的黃蠱蟲是不是都是殘次品啊,那黃蠱蟲好像死在那小白臉身上了。”
刀疤臉啧啧嘴。
他能夠分辨出秦淮是入城時殺害自己手下那些人的兇手。
全憑血毒幫給他們的黃蠱蟲。
隻要他們斷斧幫的人将那小米粒大小的黃蠱蟲射入想要追蹤的人身上即可。
黃蠱蟲身上會散發出一種隻有吃了黃稭草才會聞到的氣味。
而剛剛那小白臉身上就有。
再加上他們在城前搜集到的證詞,很容易就能判斷出秦淮就是入城時殺他們手下的那人。
隻不過秦淮味道很微弱,很明顯是因爲黃蠱蟲死掉了。
“若是再晚上一兩個時辰,恐怕就讓這小子跑掉了。”
刀疤臉冷笑。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幾個手下也跟着刀疤臉笑得得意。
“六子在那邊盯着呢…咱們回去請示幫主,讓幫主親自帶人來。”
“務必要做到速戰速決,借着最近這幾件事把咱們斷斧幫的名頭徹底打出來!”
刀疤臉眼神陰冷。
“我到要看看,到時候他童家就範不就範!”
……
秦淮悠哉的晃蕩在街上。
挑了幾個水果,又問了問青州城中各種糧食的價錢。
“大城不愧是大城,瓜果蔬菜竟然這麽豐富。”
秦淮一眼掃去,竟然能瞧見十幾種蔬菜。
“也不知是因爲開春是個好時節,還是這青州城地大物博,交通方便。”
秦淮感慨着。
啃着蘋果,走入一條散發着血腥味的小巷。
莫名的下水味,混合着一些腐爛的味道湧入鼻腔。
逼仄的巷子隻容得下三人并肩,就這地上還躺着一個個半死不活骨瘦如柴的身影。
有些嘴裏叼着一根粗糙質感的花杆吐着煙霧,好像是青州城獨有的一種煙草。
他邁過兩句‘活死人’。
然後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身後十米處。
緊緊跟随着秦淮帶着鬥笠的六子一愣。
下一秒,一隻手就拍在了他的肩上。
“你們是怎麽發現我的……”
精通毒術的秦淮很容易就撬開了六子的嘴。
“黃蠱蟲…”
秦淮丢下面容發紫的六子。
在身上翻了翻,最後在一個長袍内的毒袋子裏翻出一粒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小蟲。
此刻的黃蠱蟲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青州城确實不能小觑啊…一個幫派就能有這種追蹤手段。”
“外城四大幫之一的血毒幫……不好惹,能避開盡量還是避開的好。”
秦淮看着地上已經進氣多出氣少的六子。
“那些人見過我的臉……留着他們我肯定會有很多麻煩。”
秦淮沉默了一瞬。
俯下身拍了拍六子的臉。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那什麽斷斧幫怎麽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