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日。
幽冷寒風,哭嚎着從山頂刮過。
一身青白袍的少年坐在群山之巅,皚皚白雪中靜坐。
面色紅潤,帶着嗡嗡的氣浪。
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下一瞬便會消散與空中。
啪啪啪……
秦淮的骨發出陣陣異響。
“抱元守一法開發出了我身體的真正潛能。”
秦淮喃喃。
他從原本的毫無根骨可言,到現在修行九龍真氣功的速度與李澤仁都相差無幾。
近乎七百載的壽元,帶來所謂虛無缥缈的生命層次的蛻變…至少在修行速度之上,是肉眼可見的。
當然,相比于收經驗帶來的提升速度。
秦淮現在的修行速度仍舊是不值一提。
而尋常紋骨境強者的壽命,約摸在一百五十載到兩百之間。
與自己相差甚遠。
如今的秦淮,可以稱呼一聲長生種了。
他站起身,回頭望着山下。
有一席紅棉襖快速朝他靠近。
“夫君,槐丹城來信了。”
李韶香登山,走到秦淮身邊。
她将手中的信遞給秦淮,等着秦淮一邊看一邊講。
“天平軍那些高手修行的功法很詭異,很依賴甲胄,幾乎是甲不離身。”
“不像是令江周邊的…甚至青州都沒有與之相似的宗門。”
“倒是青州外有一家百器山,宗門弟子都是以鍛造爲生,修的也是鍛造之法,山中弟子常常披甲帶器,有些相似。”
李韶香的聲音和信中的消息幾乎成關聯。
讓秦淮讀信十分通順易懂。
“不過百器山是正道宗門吧。”
秦淮開口,“我記得天平軍中有許多人,在戰鬥時能夠變…變換體貌,甚至形态接近妖魔。”
他雖然并未親眼見證,但光是聽着多方的情報。
腦海中大緻能構建出一副‘變身’的場面。
不過細節多取自自己前世關于某些電影上的叙述片段。
“他們氣血強盛,氣力體魄都遠超同境數個層次。常常能碰上越小境界反殺的情況,倒是和雙極門的雷洪有些相似。”
“而且他們穿上奇怪的甲胄之後,就連紋骨境的勢對其影響也會削弱。”
“所以應對這些神秘強者,讓宋崖大軍十分頭痛。”
李韶香接着講。
她手中還有不少來自槐丹城之外的,關于這場大戰的消息。
不過都沒有槐丹城那邊來的精準,畢竟是堂堂紋骨三重的高手,二龍長老親自打探的消息。
“增強氣力體魄…還能削弱勢的威能……”
“另類的寶器了…就是不知道其原材料相比于勢石的話,哪個更珍貴一些。”
秦淮喃喃。
“回信師祖,看看師祖能不能搞到一套這種甲胄讓我研究研究。”
“若是能制造出來,對我九龍門而言可能也會起到一些作用。”
他站起身,眺望遠山之景。
如果聖心教和郡守府要攻打九龍門大概率選擇的方向就是九龍門後山。
秦淮在這兩天,一直揣摩着最好的位置。
觀天勢、看天象。
算着每日的陰晴風雨。
他自然是懂得不多,但九龍門中懂這些的還是不少。
每日山間都有不少人測算。
這些法子,當初鎮守平南之時沒少用過。
秦淮也是輕車熟路。
他和李韶香并肩,下山朝着宗門走去。
“最近宋崖在槐丹城的戰事似乎急轉直下,前些天還能僵持住,近幾天連退十多裏,每日都會被打退五裏地左右。”
“天平軍内氣勢高漲,到處都是慶祝之聲。”
李韶香拿出第二封信,繼續說。
秦淮腳步放緩,“事出反常必有妖,讓門中的弟子盯緊點宋崖還有城主府那邊的動靜。”
李韶香點點頭,“最近門中放出的幾批解毒丹,都被高價一掃而空。”
“我們接連漲了幾次價,結果都沒變。”
門中的解毒丹從原本的十五兩漲到了和拍賣行當初一樣的三十兩。
共計四萬顆,全部銷售一空。
這一波,讓九龍門淨賺百萬兩白銀都不止。
秦淮感慨,“郡守府也并未因爲張家覆滅,而小觑一絲我九龍門啊。”
“四萬顆解毒丹他們至少吞下了半數,顯然是做好了和我們打持久戰的準備。”
“可惜他們并不知道,我們早已經将毒術升級更換,早已經煥然一新。”
李韶香仍舊眼神狂熱。
她每次看向秦淮時,都像是看着一尊神。
這讓秦淮經常感到吃不消。
“多虧了葛兄啊,走貨穩健又隐秘,一些羊腸小道我從前聽都沒有聽說過。”
“還是夫君更厲害些。”
李韶香說的十分果斷,“我想郡守府的人也猜不到,夫君能用短短數天時間就将七八種常用的毒物全部更換一邊。”
“在毒道上,我确實有那麽一點點的天賦。”
秦淮淡然。
雖然隻是一些針對尋常煉血境武者的毒,但想要真正研制出來新的毒物…
聽李韶香他們說,少則一年多則數年都不一定能成。
但秦淮不一樣,他看見桌上的幾十種藥材。
腦海中瞬間就能排列出數十種不同劑量不同功效的毒物。
當然,也可能有他寶藥級的藥術加持。
畢竟放眼整個令江,都未曾有過這種層次的毒師。
秦淮是獨一份。
“對了,二龍長老似乎找到了孫師父他們的蹤迹。”
“哦?!”
秦淮頓時精神大振。
李韶香拿出最後一封信遞給秦淮,“據說槐丹城中曾出現過一批修行長氣訣的武者,在城中開小武館做鐵匠鋪的生意。”
“但沒幾天就被天平軍的人請走了,據說當時他們還蠻客氣的。”
“至于去向…不知所蹤。”
“知道人活着,還在槐丹城就好。”秦淮沉聲。
先前諸多消息,都隻是猜測師父他們大概率在槐丹城,就算不在,也應該是槐丹城附近。
“八成是看中了師父和師兄他們的打鐵術,正巧這群人又是極度依賴甲胄戰鬥,對于鐵匠定然格外珍稀。”
如今确切的知道了消息,秦淮心中的那塊石頭也算是落下了。
現在看來。
日後少不了和天平軍打一次交道。
“讓二龍長老提一下我們與郡守府之間的紛争。”
“看看有沒有可能給郡守府來個裏應外合。”
秦淮沉聲道。
郡守府想和聖心教來個默契,裏應外合對付九龍門。
那秦淮自然也可以和天平軍合作。
雖然兩家不熟,
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終歸是沒錯的。
“順帶要人試一試。”
秦淮收尾。
兩人随即進入百寶閣密室之中。
不一會兒,
李澤仁等人便相繼走來。
“郡守府這是沒打算藏着掖着了啊。”
“市面上的解毒丹直接清掃一空。”
李澤武罵罵咧咧,“他奶奶的,早晚有一天要把他那郡守府給拆了。”
“話是這麽說,但郡守府的實力不容小觑啊。”
“雖說宋濂帶着令江大軍征伐天平軍,但郡守府手上還握着一隻兩千人的近衛隊,還有一隻百人的全在大煉血境界的親衛隊,戰力依舊不容小觑。”李澤仁憂心忡忡。
最近的令江城街面上,來往的行人都少了。
“是啊,前兩天郡守府大少封嘯川慘死貧民窟,那位郡守可是殺了不少人。”
李澤世說話時,有些幸災樂禍。
因爲死的有不少都是他郡守府上的管事。
那兩日聽說隔着數百米遠的郡守府外,都能聽到郡守大人暴怒殺人的聲音。
衆人也想過主動出擊滅掉此刻算是相對空虛的郡守府。
但思來想去,結果都是傷亡過大。
更何況身後海軍聖心教虎視眈眈,就算雙極門願意出手也未必守得住。
最後的方案。
還是依托九龍山這片熟悉的地形防守才是最穩妥的。
等待對方露出緻命的破綻。
“青州城那幫老爺也是,送去幾封信都石沉大海……根本不拿咱們當下宗啊。”
李澤武吐槽一句。
“也不能這麽說,如今天下動蕩…各大宗門爲了保留實力都已經是拼盡全力了。”
“令江郡尚且如此,身爲一州之中心的青州,必然更加暗潮洶湧。”
李澤仁解釋道。
“不過有門主賜下的這身甲胄,我就算面對紋骨五重高手,也能與之分庭抗争了。”
李澤仁拍拍胸口。
身上除了李家自己的寶器加身之外,秦淮還将從封嘯川身上摸走的寶器套在身上。
提升戰力。
作爲九龍門如今唯一的唯一紋骨四重高手,李澤仁的戰力至關重要。
甚至能決定和影響戰局的走勢。
所以這樣的分配方案,衆人都沒有絲毫的意見。
“唉……”
幾人齊齊歎息一聲,都覺得有些無奈。
“若是能操縱眼前這龍屍對敵,我九龍門定然就無懼聖心教和郡守府了。”
李澤武苦笑一聲。
“操縱龍屍若是能夠辦到,九龍門曆代先祖早就做了。其中也不乏驚豔絕絕之輩,但結果嘛…咱們都知道。”李澤世搖搖頭。
“夫君肯定能做到。”
“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李韶香毫不猶豫地說道。
李澤仁幾人對視一眼,笑着搖搖頭。
“韶香你這丫頭…門主雖然天賦異禀,但也不是什麽傳說中的仙神…哪能什麽事都能讓門主辦到了?”
李澤仁出聲,頗爲頭疼。
雖然夫妻兩個感情好,互相信任是好事。
但自家閨女這…明顯是有些魔怔了。
衆人修行結束。
一一散去。
爲獨李澤仁稍作停留,坐在秦淮身邊。
“韶香這孩子,有些信奉天命,淮兒你可要多擔待些啊。”
李澤仁勸說道。
秦淮搖頭,“若不是夫人救我一命,我能活到今天。”
李澤仁悠悠說道,像是在追憶往昔,“其實這事兒…也不能全怪韶香。”
“要怪就得怪她那早早就撒手人寰,抛棄我們父女兩個的狠心娘親。”
“韶香出生時,她娘就染上了惡疾,被全城的醫師診斷爲命不過三載。”
“所以打李韶香記事起,她娘就經常灌輸給她一些天命之論。爲的就是讓她走的那一天,孩子不會過于傷心。”
“久而久之就有了今日的境況。”
李澤仁說完,紅着眼眶抹了抹眼角便離開了密室。
秦淮盤坐在龍屍中央。
周身無形氣勢轟鳴。
下一瞬。
巨大的龍屍便緩緩升起。
磅礴的氣勢瞬間傾瀉而出。
連帶着秦淮,也飄然升入空中。
巨龍空洞的眼眶中,有兩個白色光點凝聚。
這一瞬。
秦淮閉着眼,卻也能看見密室中的種種。
他猛地睜開雙目。
驚人的白芒在他眸中彙聚。
周身的白龍之勢也如驚濤駭浪般轟然震動。
相比于秦淮自身堪比紋骨五重的白龍之勢,這龍屍身上的氣勢如同汪洋大海。
輕而易舉就可以将自己的勢給淹沒。
秦淮開始在密室中騰舞。
每一步,都好似有龍吟聲在耳畔相伴。
他輕輕揮動爪子,便有巨勢如狂風般轟出。
轟!
整個密室開始猛烈震動。
地震山搖,猶如末日般威猛。
秦淮不禁爲這威能吓了一跳。
“不愧是傳說中的生靈,縱然隻剩下一身骨,縱然隻是被我操縱其中一絲。”
“威能也恐怖的令人發指。”
秦淮贊歎。
他能感受到龍屍其中汪洋大海般澎湃的力量。
自己能夠發揮出的戰力,也不過萬分之一。
但……
這也足夠了,至少斬殺聖心教亦或者郡守府的紋骨五重高手。
自己如今操縱龍屍的戰力綽綽有餘。
秦淮控制着龍屍。
在密室中來回騰舞。
盡量控制着那驚人的白龍之勢展現威能,隻是熟練操縱。
嘗試一些攻擊技巧和武技。
“可惜…能夠控制的時間還是不長啊。”
秦淮的臉色緩緩開始失去血色。
他也緩緩降落在地上。
“想要操縱龍屍,發揮出其最大的戰力…注定不能将戰場放在遠方。”
“不然光是趕路我恐怕就要耗光一切。”
秦淮喃喃。
最合适的戰場,無疑還是九龍門。
無論是自己的毒術,還是宗門弟子的毒術,又或者是龍屍的戰力……
都能得到最好的施展和發揮。
秦淮脫離龍屍。
又盤坐在地上冥想。
他在腦海中推演,使用龍屍能釋放出的各種攻伐手段和連擊招式。
務必做到出手就能直接碾碎強敵。
……
光陰流轉。
轉瞬又是幾日過去。
各地的情報,都如雪花般朝着秦淮撲來。
“天平軍回信說…他們并沒有帶走什麽修行長氣訣的人,說我們肯定是誤會了。”
李韶香苦笑的在一旁念着信。
“而且他們對我們所說的裏應外合,似乎也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
秦淮心中疑惑。
頭一條死不認賬,他倒是早有心理預期。
畢竟這時候,每一個鐵匠都至關重要。尤其是天平軍又極度依賴鐵匠。
肯放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再者師父他們現在這關口留在槐丹城,要比回令江城更加安全。
但第二天合作之事,對方仍舊沒有興趣就讓他不由感到奇怪了。
天平軍難道不希望打敗郡守府,占據整個令江郡嗎?
他鋪開地圖。
看着戰況焦灼的槐丹城附近。
“他們一直停留在槐丹城…已經快兩個月了吧。”
秦淮喃喃,“自從占據了槐丹城…或者說半壁令江郡之後,就一直蜷縮在這片領地中。”
“他們會主動尋求和郡守府的軍隊交戰,但似乎又沒有太多一口氣攻城略地的決心……”
秦淮在地圖前踱步。
古怪…這個天平軍不禁有奇怪的甲胄,行事似乎也疑點重重。
“這天平軍瞧着也沒有想要分郡治之的意思啊。”李韶香也疑惑。
“或許天平軍想要平定令江郡…但他們背後的那個勢力則另有圖謀吧。”
秦淮眯着眼。
唯一的解釋也隻有如此了。
就是不知道,天平軍背後那些人一直拖着究竟是想要幹什麽。
“那些奇怪的甲胄…如今有什麽情報嗎?”
秦淮突然說道。
“沒有,那些甲胄在槐丹城戰場上倒是越來越多了,威能似乎也有些提升吧。”
李韶香說道,“但我覺得…和宋崖有些無心戀戰有很大關系。”
“現在有不少方面的情報指向,郡守府很可能要按耐不住,對我們九龍門出手了。”
秦淮點點頭。
“讓門中弟子們這些天都打起精神來,任何的情報和疑點都不能放過。”
秦淮坐在書房中。
心神也高度緊繃。
“城中的人也明顯少了不少。”李韶香繼續說。
“街上也變得冷清了……有不少人受指使和暗示,拖家帶口的搬到令江城外小住。”
“我看郡守府未必會隻走後山,兵分兩路,穿城而來也不無可能。”
他們原本想着。
若是直接以令江郡爲戰場,必定會讓無數百姓殃及魚池。
死傷太多的話,就算郡守府赢了日後也未必能剩下什麽。
但現在看的話……
秦淮點點頭,“都需要防範,不能心存僥幸。”
他知道,決戰恐怕就在這幾日了。
深夜。
百寶閣,密室。
秦淮盤坐在龍屍前。
周身之上龍威浩蕩如願,他的青白袍倒仰。
氣浪滾滾。
轟!
某一刻,秦淮身上響起噼裏啪啦的清脆聲音。
他面色紅潤。
鼻孔間熱息如柱。
紋骨三重境!
氣血也再增五十點,已經破開三百大關,來到三段層次。
這對肉身大多數弱于境界的武者而言,秦淮在同境的氣血也已經遙遙領先一個段。
最重要的是。
秦淮控制龍屍也開始越來越遊刃有餘。
破開境界壁壘的質變,終究是要更加驚人的。
“或許,我還可以将震龍用在龍屍之上?”
秦淮腦海中,也浮現出更多大膽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