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帥駕臨萬毒窟,有失遠迎……”
苗疆,萬毒窟大寨。
毒公蚩笠拜倒在地,恭敬出聲。
來者一拂青衫,坐在了主位,繼而沙啞出聲。
“這萬毒窟,倒是不及幾年前了。”
毒公擡起了頭,啞聲道:“時至今日,大帥難道還用得上我萬毒窟……”
袁天罡笑了一聲。
“你身在苗疆,焉知中原變幻?”
前者将腦袋叩在了地上:“天子光複大唐,屬下焉能不知——”
袁天罡起身,負手而站,聲音轉冷。
“幾年前,楓葉之辱的事情,是你散布的?”
毒公死死叩着頭,聲音懇切:“當時爲大帥計,屬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前者冷笑一聲:“本帥讓你阻攔天子,可沒讓伱散布此事。汝之謀,甚大啊——”
伏在地上的毒公渾身一顫,卻隻是沉默不語。
袁天罡冷笑:“昔日之事,如過往雲煙,本帥可以不追究……”
聽及此話,毒公便已欣喜出聲:“謝大帥恩典!”
“别高興的太早。”
前者轉過身,負手背對他。
“你做那些勾當,當真以爲本帥不知?以爲天子不知?”
“蚩笠,你是個聰明人,本帥曾經用着倒也順手。身爲不良人,你應該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這番話警告之意很明顯,毒公急忙接過話茬:“屬下定當爲大帥……”
但他的聲音馬上被袁天罡打斷。
“你?”
“此次天子南巡,你能保住性命再說。”
毒公死死叩地:“請大帥救我……”
袁天罡并不理他,卻是已然向外走去。
末了,他止住腳步。
“還有——”
“那些腌臜的東西,本帥今後不想再看到。”
————
死溪林,神廟。
“死老頭!我說了幾次了,我的蛇就要待在這裏!你憑啥子把它們趕走!”
鮮參叉着腰站在階上,完全不顧還有旁人在場,将盡力維持族長威嚴的虺王訓得狗血淋頭。
在神廟外間,此時已經搭建了一處以四柱支撐的大方亭,裏内本坐着談話的族人都立刻站了起身,在一旁滿臉尴尬。
虺王幹咳一聲,背着手,瞪起了眼睛。
“一窩蛇在家裏爬來爬去,像什麽樣子!”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找回來。”
鮮參忍住了扯他耳朵的沖動,勉強給他了個面子。
虺王得寸進尺了:“你沒看見我在談事情,找什麽找——自己的蛇,自個找!”
倒豎起了柳眉,鮮參将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
半響後,右眼變成熊貓眼的虺王心滿意足的重新坐了下去。
“繼續繼續——”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顧自去尋蛇的鮮參,這些臉上或者身上紋了花紋的漢子幹笑了聲,亦是坐了回去。
“虺王,現下疸族的兄弟皆已經憑借秘法恢複了正常模樣,咱們的人手亦是充足,何不直接去找那蚩笠的麻煩,讨回這些年受到的不公?”
“我也贊同此事,上月,蚩笠的人又和咱們的人起了沖突,大家死傷都不少。”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是商量的與蚩笠開戰的事情。
需知——
苗疆内,隻有一個萬毒窟!
虺王皺起了眉,将手掌搭在桌上:“昔日我等創建萬毒窟,爲的就是能讓大家有一個安身之所,擺脫那種日夜紛亂的局面,現下又主動挑起戰事,像什麽話……”
他的話音未完:“蚩笠手底下的蠱師更多,也要更強,他想的就是讓我們打破這幾年的和平局面,給苗疆各部一副是我們先挑起戰争的樣子。屆時,他便能名正言順的将整個苗疆打爛、打破!讓無數人喪命!到那時——”
“萬毒窟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衆人皆是沉默。
虺王歎了口氣:“現下中原同樣是紛亂不止,蚩笠一直想要借此機會兵出中原,若非有我們在,他還有些顧忌,若真讓他得手成勢,隻怕會給苗疆、萬毒窟帶來天大的災難……”
有人疑惑不解:“但根據那些回來的疸族人所言,現下中原勢力最大的不正是監國、秦王嗎?他可是娶了聖女,爲何不請他相助?”
提到李璟,虺王臉上浮起了笑意,但又馬上勸阻道:
“秦王殿下遠在中原,加之外面的局勢可比咱們要險惡的多,他的對手可不像咱們隻蚩笠一個,如何能讓他相助咱們。”
有人撇起了嘴。
早知如此,還不如把聖女留在苗疆,擇一大部之子嫁出去,還能一起對抗蚩笠。
中原人,終究靠不住。
這時候,卻有一持矛的疸族青年急奔而來。
“虺王,林子外來了一群人!”
衆人都起身:“可是又有人來挑事了?”
那疸族青年咽了口唾沫。
“爲首的,正是蚩笠!”
衆人大驚,看向了同樣有些神色凝重的虺王。
後者沉吟出聲。
“召集大家,預防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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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疆邊界,村寨依舊。
溪水潺潺流淌,瀑布宣洩而下,驚起了道道水花。
吊腳樓間,有少女銀鈴歌聲婉轉。
牛、羊、狗子,亦能一同嬉戲。
苗疆小孩長高了許多,卻還是在放馬。
寨子裏這兩年其實不太好過,自從聖女他們離開過後,便時常有萬毒窟的人來征收糧食或者蠱蟲等物。
村長,已經許久沒露出過笑容了。
上個月寨子裏的一衆年輕人聚衆去萬毒窟讨要說法,卻死了好多人。
苗疆小孩仰躺在草地上,嘴裏叼着草莖,臉上作出了大人才有的愁緒。
什麽時候,他才能學習蠱術,然後騎着馬,去打敗那個傳聞中無惡不作的毒公。
但心裏雖是這般作想,其實一念到“毒公”這兩個字,小孩都不禁心生恐懼。
在苗疆,毒公的勢力比虺王還強大。
吐出草莖,小孩狠狠的磨了磨牙。
但在旁邊靜靜啃草的幾匹馬兒,卻發出了不安的響鼻聲。
苗疆小孩好奇的從草地上爬起來,站在山坡上向馬兒望去的方向看去。
旌旗。
一望無際的旌旗。
人。
連綿無際的人。
一杆畫有“唐”字的龍紋大旗,立在漫無邊際的甲士中間。
一套套黑甲,仿若連日光都被吸了進去。
一支支雉羽盔纓,亦是随着浪潮向前,在不斷起伏抖動。
莫名的驚恐在心下升起,使得小孩大叫一聲,撒丫子就往寨子跑。
“中原人打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