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車!投石車!你他媽快放啊!”
太原城頭,身披鎖子甲的将領貓着腰快步奔襲,額頭上滿是汗水。待貓腰跑到到登城踏步處時,便猛地探出腦袋去,向着城牆底下的投石車隊伍放聲怒吼。
“再他媽墨迹,兄弟們都死光了!”
在他身後的城樓,現今已經塌了半邊,女牆下面貓着腰趴着無數弓手,僅有放在墩台上的床弩,能不時放出一支巨大箭矢出去。
城牆底下十來座投石車的指揮,同樣也是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催促:“快準備、快準備!裝好了就趕快彈出去!”
晉軍已經和唐軍打了多次硬仗,也逐漸摸索出了唐軍的攻城路數。
先以火炮覆蓋城頭一遍,繼而使用壕橋搭平壕溝,再用井闌搭配雲梯近城牆作戰。
井闌這種惡心東西,是攻城利器,但并不是沒有克制之法的。在李璟之前,守城方面對井闌,往往是以火攻招呼,無往不利。
但現在的唐軍,可謂是極其惡心!人人持槍,井闌不用太靠近城牆,都可以居高臨下的爆頭晉軍士卒,無非就是準頭差點,耗費彈藥多點。
屆時,唐軍的雲梯部隊便能在掩護下快速接近城牆,慢慢登上城頭作戰。
因此,面對唐軍的井闌,晉軍就拿它全無辦法!
隻能指望投石車能走運将其擊中,繼而散架。
此時此刻,唐軍的雲梯車已經漸接近城牆,但城頭上的弓手卻被壓制的完全不敢露頭。
眼看着無數身着重甲的唐軍推着雲梯車慢慢逼過來,急得晉軍的城頭指揮直跳腳。
好在城内的投石車終于給力,不斷将數塊灼灼燃燒的火球抛射出去,給攻城的雲梯部隊造成了些許傷害,亦能給城外的井闌帶去些許壓力。
這時候,城牆上的弓弩手與數座威力巨大的床弩便才得以全力開火。
“嗖嗖嗖”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不斷刺在唐軍的甲胄上,帶起一片火星。
這麽幾波箭雨,唐軍就有近百的傷亡。
同時,太原城内各處又有數座投石車被調集過來,開始發力壓制攻城的唐軍。
但也僅此而已了,唐軍隻是被拖緩了些許前進的步伐,轟隆隆前行的雲梯車終于抵到了太原城頭。繼而,便是全身被打造的如同鐵桶般的重甲步卒,從雲梯車下開始持着器械往上爬。
遠處井闌上的唐軍,亦是漸漸停止了射擊,以便不傷及友軍。都隻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兵士不斷湧上城頭,與晉軍厮殺在一起。
同時,晉軍城頭上的步卒也聚集結陣,将登上去的唐軍士卒重重圍住,不斷依靠人數優勢将他們擊殺。
這場厮殺一直持續到落日之時,唐軍眼見再不能擴大優勢,終究隻能漸漸退了下來。
但今日攻城,卻并非沒有收獲。
所有人都知道:太原守軍,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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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南城首攻,率先登上城頭!”
“我說褚蠻子你現在也學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了?諸位将軍可都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東城先登上去!”
唐軍大營,主帳内吵吵嚷嚷。
李璟身着直綴紫色朝服,隻是淡笑的看着下面的褚山與另一位三十些許的刀疤臉悍将梗着脖子争吵。
倒是一旁的敬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咳嗽了幾聲,擡手勸阻道:“二位将軍何必争吵,兩位皆爲聖上愛将,豈不是傷了和氣?待到後面破城之時,再争個首功,豈非美哉?”
兩個粗魯武夫這才罷休,那刀疤臉悍将向着李璟抱拳:“聖上,太原撐不住了!明日若攻城,末将請爲先鋒!待末将把李克用都腦袋砍下來獻給聖上,再看褚蠻子服氣不服氣!”
褚山不屑的嗤笑,但也不敢再在李璟面前争功,隻是小聲嘀咕:“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李璟臉上笑眯眯的,隻是揮手:“二位将軍都是虎将,于朕方比拟于太宗之鄂國公、胡國公,于大唐皆爲門柱之石也,有何争的?”
說罷,他又笑罵道:“再者說了,獨你們二人有攻城首功?帳内其他将軍就無功勞了,敬侍郎終日伴在朕身邊,待在這營内,也無功了?”
兩人先前還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待聽到後面,就是被說的羞愧無比,這會一同向諸将拱手:“俺和老褚都是粗人,不曉得分寸,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莫要見怪。”
李璟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讓他們兩坐下:“戰場上自見真章,今日攻城,諸位可看出什麽了?”
聽他這麽一問,帳内頓時就七嘴八舌起來。李璟也不打斷,隻是笑眯眯的聽着他們的讨論。
末了,才有一個軍将自長案後站起來,抱拳行禮:“聖上,太原隻怕是不成了!将士們圍困太原一月有餘,大大小小攻城數次,這幾日卻都能攻上城頭,固然太原軍還有餘力抵抗,隻怕也蹦跶不了幾日了。”
“善!”
敬翔在旁邊贊同,繼而将羽扇拿在手上,向李璟拱手:“前日劉節度那裏傳來信報言,晉州有一支偏師欲東出馳援太原,皆被斬首俘獲。同時,王刺史那裏亦有進展,澶州已下,漠北軍大肆敗退。”
李璟颔首,站了起身,手指在背後的輿圖上點了點,肯定道:“太原已是孤城……李嗣源、漠北,都要自尋退路了。”
敬翔淡定的搖着羽扇,顯然是早就想到這點了。
倒是諸将都霎時一驚:“漠北敗退回幽州必是自然,那李嗣源怎的也想着要逃跑了?又能跑去哪裏?”
敬翔正欲向這些粗鄙武夫解釋,帳外卻突然傳來一道馬蹄聲,繼而馬上就有錦衣衛掀開簾帳大步進來,單膝跪地行禮。
“禀聖上,晉賊李克用現身太原城頭,欲求見聖上。”
“哦?”
李璟驚訝轉過身,繼而一笑,面向衆人點評道:“這老匹夫終于沉不住氣了。”
諸将都是大笑。
李璟走下帥台,笑着看了眼敬翔:“也罷,朕就去看看這賊子有甚說的。”
敬翔搖着羽扇淡笑,跟在他的身後。
諸将自然是一一起身,在帳外騎了馬,簇擁着李璟向營外而去。
營中軍士也無騷動,有精銳錦衣衛在鍾小葵的帶領下,作爲李璟的親軍登場。
待到距離太原城三五百步時,李璟方才停下。
城外有火迹殘存,殘廢器械随處都是,有一座被轟塌了的井闌,也留在了距離城牆五十丈的位置。
太原甕城高頭,一個輪椅被緩緩推了出來,其上的白發老人卻依然還是精神奕奕。
他當着三軍上萬人的面,朗聲道:“本王倒沒想到,第一次見到先帝棄子,居然是在此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