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濤随着船體向前而被逐漸向兩側劈散開,堅實厚重的船體足以完全規避海浪的洶湧,随着兩側探出的幾十漿闆整齊滑動,大船繼續向大海深處駛去。
海風中似乎夾雜着鹹味,吹拂在臉上讓尚還有些暈厥的溫韬稍稍振奮了些許精神。
屍祖依然範氣十足的站在甲班最前沿,單手負在身後,一隻手悠閑的轉悠着骨笛。
“嗚……”
溫韬壓住心底的嘔吐感,手持着羅盤定神念了念咒語,并及其有規律的晃動了下羅盤,但其上的指針卻依然沒有轉動。
稍稍有些洩氣,溫韬皺眉轉身,看向甲闆上被幾個兵卒看守着的鏡心魔。
大船的桅杆上懸挂着一張“吳”字旗幟,這會也随着海風晃悠,整個船上的兵卒官員,都是吳越國王一同派遣而來的。
美名其曰是爲大唐陛下獻一份綿薄之力。
“鏡心魔,你莫不是在騙我們吧?這出海将近半月了,我怎麽總感覺在繞圈子。”
将羅盤收回懷中,溫韬上前幾步,從一方桌岸的茶壺裏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才稍稍緩解了下暈船的感覺。
被俘虜将近半年,鏡心魔的精神狀态看起來并不是很好,他不過隻是略有些傲氣且帶着些許神氣的看了眼溫韬,陰柔發笑。
“李淳風之寶島,豈是這般好尋的。我也不過隻是早些年随大帥來此一回,你若是不相信我,自己去找大帥問去。敢嗎?”
對鏡心魔這番明裏暗裏的奚落溫韬倒是不以爲意,一則這些天來他聽的夠多了,二則他所行盜墓一事,對這些風評又何曾放在心上。
他隻是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你有能耐,我就不自尋麻煩了。”
這出海一路枯燥無比,鏡心魔本就被鎖住不得随意走動,這會還想再出聲奚落這叛徒兩句,也好過過嘴瘾。正前方那白衣金發男子就轉過身來了,正巧不巧看了他一眼。
鏡心魔剛想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當時在晉軍大營裏他本沒有這般輕松就被李璟擒住,還是這屍祖突然現身,好似順手就将他拿下了。
這其中的恩怨,怎如何解釋的清楚。
侯卿手中的骨笛在掌間滴溜的打了個轉,然後被定定執住,看了一眼鏡心魔後,用骨笛順手向着大海深處一指。
“這座島,總歸沒錯了吧?”
正欲找個椅子坐下的溫韬聞言一驚,和鏡心魔一同順着侯卿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遠處彌漫掩蓋一切的海霧漸漸消散開去,一座方圓不過十裏的海島突兀的就出現在大船的前面。
隻見海島之上綠蔭蔥茏,有雲氣彌漫,一潑瀑布順着島中山崖垂流而下,就算隔着這般遠,好似都能聽到那叮鈴之聲作響一般。
不用鏡心魔回答,溫韬就已經激動起身。
這海島,和李璟給他形容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莫非李淳風真給聖上托夢了不曾?
鏡心魔神色恍惚的看了一眼,在甲闆上十來人的注視中,緩緩點了點頭。
他不過也隻是給了一個大緻且模糊的範圍,居然就冥冥之中讓他們這麽快就尋到了。
侯卿淡然一笑,将骨笛收回腰中,雙手按着船體護欄,和一臉欣喜的溫韬并肩站在船頭,看着他們和那恍若仙島的距離開始不斷拉近。
不過隻是一刻鍾,大船就漸漸抵近了海島的沙灘,此時天色漸至黃昏,周遭掩蓋方向的海霧在這裏就瞬間消失,泛金的光亮灑在沙灘上,也正好讓侯卿兩人看清了沙灘上的一方小舟。
方才遠距離看來,兩人隻以爲是一方石頭而已。
溫韬有些驚訝,側臉看了看侯卿,同樣看見侯卿微皺着眉。
鏡心魔在身後看不見下面的場景,依然被吳越兵卒看守着。
“不似老船……”
溫韬臉色開始變得有些凝重,低語出聲。
侯卿神色不變,隻是讓溫韬安排船上的人準備下船紮營,起碼這幾天是要在海島上過夜了。
在找到李璟所要的東西之前。
“待會我先去看看,不行伱們就駕船返航。”
心裏思索了一下,侯卿又對正在安排人下船的溫韬出聲道。
這處海島離最近的陸地都有十數天的距離,一般的船夫是不大可能會闖到這裏來的。
但就在這時,距離沙灘不遠處的山崖間,忽然就閃出了一個紅衣身影,就算隔着距離,也依然讓人看得清楚其行走間略顯娘氣的身姿。
“上官雲阙!?”
溫韬神色大變,猛地一拉幾個準備放下甲班的兵卒。
“情況不對!我們先撤!”
稍稍可以活動的鏡心魔這會卻突然一喜,他先是看了看沙灘另一頭的小舟,然後一邊看着向沙灘過來的上官雲阙,一邊開始奚落溫韬。
“大帥定在此處!溫韬啊溫韬,你背叛不良人,大帥定不會輕饒你!”
溫韬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他能看見上官雲阙的距離正在飛快縮近。
甲闆上的兵卒都茫然起來,一時不知道是放下甲班還是要趁着這最後兩波潮水返航。
侯卿沒有去看有些得意的鏡心魔,腳尖不過隻是在甲班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輕盈的飛了出去,落在沙灘上。
溫韬有些猶豫,但還是命人放下甲班,自己也快速下了船。
他看着上官雲阙的身影越來越近,似乎已經想到了袁天罡正藏在海島的某一處,靜靜的注視着自己。
“溫韬?你怎麽在這裏?”
上官雲阙有些氣喘,他仿佛是看見大船就一路趕過來的,背上還背了一個小包袱,遠遠看見溫韬的身影後,就緩緩止步了。
溫韬咳嗽了一聲,有侯卿在身邊,他倒不至于膽怯,下意識的看了眼海島深處,出聲道。
“上官,許久不見了……”
上官雲阙很有些再見好友的欣喜感,不過礙于侯卿也在,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上前。
“你們可等苦了我啊,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待在這荒島上是什麽滋味?好在緊等慢等,你們可算來了!”
他的語速很快,倒确實符合一個人待久了的樣子,仿佛恨不得将這些日子的孤寂全部宣洩出來一般。
溫韬有些愕然,皺眉詢問。
“大帥不在此處?你怎麽知道我們會來這裏?”
侯卿松開握住傘柄的手,若有所思的環顧了眼這方仿若仙境的海島。
“當然是大帥讓我在這裏等的!前些日子帶咱出海,在這裏待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說會有故人來訪,讓我在這裏等待,沒想到故人居然是你!”
上官雲阙一邊說着,一邊将包袱從身上取下,遠遠的抛了過來。
“大帥讓我将這個交給你,說是讓你把他交給該交的人,待時機合适了,大帥會親自登門拜訪他的……”
溫韬還在愣神之間,倒是侯卿淡然伸手,将包袱一把接住。
解開過後,能看見裏面正有兩本略顯古樸的書籍,正上那本,封面上赫然就是筆鋒略顯蒼勁的三個隸字。
“乙巳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