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迅速行駛在主道之上,寬長的車輪碾過地上薄薄的積雪,留下兩道直通往鳳翔城的痕迹。
前面趕車之人,額間綁着發帶,口鼻以黑巾掩住,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眸子來。
其套着皮套的雙手,隻是随意的勒着缰繩,控着馬車向前行駛。
他身後用以遮擋視線的馬車簾子,忽地就被人掀了開來,露出一張英俊面容來。
隻看其一頭淡金色的長發,就能知曉他的身份。
正是剛從吳越之地折轉到歧國境内的屍祖,侯卿。
他仔細打量了眼周圍行人皆是步履輕松,一臉喜色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候,坐在前面充當車夫的溫韬稍稍轉過頭來。
“我上次到歧國還是多年之前,如今看這這歧國治下,果真是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了,在這裏見到的百姓都要比中原的多……”
侯卿點了點頭,他素來不太關心這些,隻是望了眼距離漸漸近些了的鳳翔城。
城郭的形狀,慢慢的清晰了起來。
城頭之上的一排排“歧”字小旗正中,是一面“唐”字大旗随風舞動。
所有持戈而立的兵卒,都一副精神抖擻,面色輕松的樣子。
而光隻是城門處進出來往的百姓,都是絡繹不絕之感,使得負責值守的将卒,顯得很是忙碌。
溫韬一陣恍惚,就是在汴州城下,都沒有這般景象。
他側了側頭,從侯卿與車欄的縫隙中看向馬車深處。
隻見那一直定定躺在那裏的身影,原本嘴角一直向上翹起的雪白小醜臉,這會也垮了下來,變得一臉麻木。
唯有察覺到溫韬的眼神望過去,他才活絡過來,一雙眼珠子轉了轉,死死的盯着溫韬的臉。
溫韬聳了聳肩,偏轉回腦袋。
鏡心魔被鎖了穴,不能動也不能出聲,隻能和同樣無聊的侯卿屍祖一同待在馬車内。
想想都難受……
且這一路過來,每日都是如此。
好在這種狀态馬上就要結束了……
馬車很快就順着人流來到了鳳翔城門處,在經過如蝸牛前行的速度後,終于進了這鳳翔城内。
而到了城内,才愈發擁擠起來。
半年來,天下各地向歧國彙聚而來的流民暫且不提,就是好些商賈士紳,都在鳳翔城内購置了房産,經營起了商業。
沒辦法,這裏人多,比起年年戰亂的中原及北地來,還要更加安穩。
而且如今歧國手握關中及漢中兩處産糧大地,囤積的糧食除軍隊供給之外,對于各方來的難民也能及時提供一些救濟。
近半年來的流民,在各方政令的推動下,良家的青壯年可以當兵,亦或是在這個人口愈發充實的歧國境内尋找一份幫工或者苦力的工作,總能夠活得下去。
而更多的人,是被引入了漢中地帶,作爲屯田所用。
就是溫韬及侯卿一路過來,都能看見好些歧國境内的村鎮,有新建的窩棚及房屋開始搭建。
百姓尋求的隻是一個安穩,哪裏吃得上飯,哪裏活得下去,就會往哪裏跑。
故從晉地及中原流失的難民,一部分一路往南而去,一部分向着歧國湧進來。
或許剛開始歧國的褲腰帶會勒緊一點,但一年之後,所帶來的好處絕對是顯而易見的。
…………
迎接溫韬與侯卿的,是與侯卿見過幾面的梵音天及妙成天、玄淨天三位聖姬。
因是提前知曉過的,這此間的過程很低調,馬車特地在鳳翔城内饒了小半個圈,才不動聲色的拐入了幻音坊的另一間暗門内。
溫韬這會,已經是極守規矩了。
他自進入幻音坊内,是目不斜視,隻敢盯着腳下的青石地磚。
作爲那位李璟的後花園,他不敢肯定看到的哪個女子和李璟沒有關系。
但好在梵音天也隻是将侯卿與他安置在了幻音坊的前殿,就是鏡心魔,也就直挺挺的坐在他們的身旁。
這會四下無人,溫韬才舒心的打量了眼四周的布局,然後看着對面隻是淡然飲茶的侯卿。
“侯卿屍祖,李兄他真要……在此地?”
他這會想到之前書信上的内容,隻感覺腦袋發麻。
這天下的皇帝其實不少,但近十年了,還是首次有人打着李唐的名号上位……
但是大帥好像不知道此事?
還是說,他知道了但是默許了?
而聽見溫韬的發問,侯卿仔細想了想李璟和女帝的關系,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但這種事,理當不會瞎說才對。”
說實話,屍祖現在就是有些想去外面軍營裏鼓搗鼓搗他的滑翔翼。
自從從袁天罡手裏救李璟離開,而損壞了那個滑翔翼後,救一直沒時間重新搞一架出來。
至于坐在兩人手邊,不得動彈且不能言語的鏡心魔,隻能轉了轉眼珠子,猜想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啞謎。
這時候,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終于自外間響起。
溫韬的臉色亮起,向着外側看過去。
不論之前怎麽樣,李璟若真是要稱帝,以後他若是依靠李璟的力量,說不定也能組建一個什麽摸金校尉搞搞。
同樣,鏡心魔那張雪白小醜臉上,也轉動着眼珠子,向着外邊看了過去。
果然,自外面廊下走進房内的,正是李璟。
對比于将近一月前見到的樣子,李璟這會看起來愈發要英武了些。
不知道他是不是剛剛從軍營裏緊趕回來,身上依然穿着窄袖的武服,且還前所未見的披着一身軟甲。
也不知是不是心生錯覺的原因,溫韬竟覺得隻一月未見。
李璟年輕的臉龐間,竟已有了不敢久視的威嚴之感。
“殿下……”
心中如此作念,溫韬就欲跪拜下去,但卻被李璟趕了兩步,伸手穩穩拖住。
“我還以爲屍祖與你過兩日才能得見,卻不曾想到今日就到了!千裏之遙,如此趕到鳳翔來,卻是辛勞了……”
以侯卿和李璟的關系,自然不用如常人一般起身迎接,但他卻依然站了起身,很嚴肅的拍了拍手中骨笛。
“雖然很是想要見一見那本神書,但逢李兄如此大事,趕回來是應當的。”
李璟深之屍祖爲人,話不盡言,隻是哈哈一笑,拉着二人就是坐下。
然後才看向口不能言的鏡心魔,一根銀針從手間甩了出去。
“鏡心魔,你我如今可能好好叙叙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