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明的聲音，沒有太多的感情在内，平淡如水，但卻透着一股審判的味道。
蒼冥咽了一口氣，咬了咬牙，道：“末将之罪，雖萬死不足以平……請公子降責吧……哪怕粉身碎骨神魂寂滅，末将也心甘情願。”
“你有罪，但不全是你的罪。我來，本是來滅門的……”楚天明看着蒼冥，說道這裏的時候，他頓了頓，而太上長老的身軀則是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蒼梧也是感覺到有一股寒氣在自己的體内瘋狂地打轉。
真是不敢相信，滅門這樣沉重的話題，居然在楚天明的口中以如此平淡的口吻被說出來。
說得就好像……這種事情無比地稀松平常一樣……
蒼冥緩緩地擡起頭來，但一看到楚天明那樣冷漠的目光，立刻就想到了曾經那橫推黑石海的無雙身姿，心頭不禁浮現起一抹苦澀的笑……和公子講情面，是要看時候的，現在，顯然不是時候啊……
“老祖宗，蒼家……罪不至于滅門呀！”太上長老求饒道。
蒼梧卻死死地咬着牙，他是牢記祖訓的那一脈的，自然是知道背棄祖訓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而他身爲蒼家另外一脈的高層，對于蒼魁一脈人的所作所爲，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般作爲，真要清算起來，的确萬死不足以平——甚至，滅門都不爲過。
蒼冥猶豫了許久，最後仿佛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是看向了楚天明，嘶啞着聲音，說道：“公子……子不教，父之過，子孫不肖，我這個當老祖宗的也有過……蒼家畢竟也是我的血脈，也有蒼梧這樣的子孫，總不能……總不能一概而論吧？”
楚天明看着他，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但是這麽一個笑容，卻看得讓人心底發悚，“那……你覺得該怎麽辦？我給你一個機會讓我滿意，别和我說什麽輝月，也别提什麽舊日的情分，我隻需要你給出一個答案。”
蒼冥知道這是楚天明給他的最後機會，若是他做的讓楚天明不滿意，那麽蒼家也就沒了。
“蒼家啊，蒼家……”蒼冥重重地閉上了眼睛，語氣之中，透着濃濃的失望之色。
“老祖宗，老祖宗三思啊！”太上長老跪伏在雲氣囚籠中，不斷地磕頭，“子孫不肖，子孫不肖，子孫知錯了啊！”
蒼冥無動于衷，隻是立在那邊，閉着眼睛，喉嚨間微微滾動。
楚天明也不急，幹脆坐在馬車的踏闆上，輕輕地摸着小銀柔順的銀色長發，淡淡地等待着蒼冥作出決定。
天空之中，風聲呼嘯。
良久。
蒼冥睜開了眼睛，那一雙老眼之中，似乎有着舉世的滄桑。
“我蒼家祖訓……斷了多久了？”蒼冥喃喃地說道。
“祖訓……祖訓一直沒斷過，沒斷過啊老祖宗！”太上長老纏着聲音說道。
“閉嘴，我沒有問你。”蒼冥冷冷地說道，隻見他擡手一張，血脈之力自掌心之中噴薄而出，在他的身前交織成了一本虛幻的冊子。
蒼冥擡手一扇，冊子“嘩啦啦”地翻動了起來，他看着冊子，一目十行，這本厚厚的冊子記載了蒼家幾萬年來的人丁，可以看出來這些年來蒼家雖然隐退，但依然開枝散葉人丁興旺。
隻是在這些無數代的人裏，發下血誓遵循祖訓的族人數量，卻是一代不如一代。
哪怕蒼冥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準備，但事實擺在眼前時，還是令他的心一截一截地寒了下去。
“我蒼家到這一輩，遵循祖訓的人……竟然不足千人？你們……你們都是在幹點什麽事情啊！”蒼冥随手一拂，冊子煙消雲散。
“老祖宗，老祖宗饒命啊！”太上長老渾身打顫，此時此刻他哪裏還有膽子再隐瞞，“守護那孽女……啊不不，守護那紫淩皇血脈，實在是掣肘了我們蒼家的發展，我們逼不得已，這才、這才……”
話音未落，血脈之力透過冊子的羁絆傳遞到了太上長老的神魂之中，“啵”地一聲，他的神魂當場消散，太上長老的眼睛緩緩地黯淡了下來。
蒼家祖地上，無數族人神魂消散，當場死去。
蒼冥閉着眼睛，獨自流淚，風吹過，他那幹瘦的殘軀之中透過一種秋風蕭瑟的悲涼感。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兩眼通紅，内心之中好似經曆了千百萬世的煎熬，那聲音之中，更是透着一股黯然神傷的嘶啞感，“公子……您……可滿意？”
楚天明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就這樣吧。”
他一擡手，馬夫當場意會，便将蒼梧等其餘的蒼家的人從車廂裏逐一放了出來。
蒼冥擡手一掀，雲氣湧去，将這些最後的子民托着，安置到了蒼家祖地上。
楚天明看了小銀一眼，問道：“還有什麽要和你的白爺爺說嗎？”
小銀的白爺爺，就是蒼家的蒼梧，隻是蒼梧一開始就隐去了姓和名，就那麽死闆地遵循着祖訓，一味地對他們好。也就是這樣，才爲得今日的蒼家，挽留了最後的火種。
小銀看着蒼梧，蒼梧的眼中有着寂寥蕭索的味道，蒼家比幾個血濃于水，死去的那些未立下血誓的族人，其實也有些與他關系不錯的，這是大局當前，那些人都被蒼冥賜死了……
蒼梧看了一眼小銀，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地笑，“娃兒……你有了這麽強的依靠，白爺爺也放心了……蒼家帶給你太多痛苦的回憶，對不起，娃兒……”
小銀咬了咬牙，卻是搖了搖頭，看着蒼梧，喃喃地說道：“白爺爺，你永遠是小銀的白爺爺。小銀記得你的好……”
小銀終究還是沒有多停留，楚天明便坐着馬車帶上輝月一脈的人離開了。
蒼冥帶着蒼梧等人落在了蒼家祖地裏，望着生機逐漸消散的蒼家祖地，蒼冥的眼中滿是寂寥與痛苦之色。
“蒼梧啊……”蒼冥喃喃地說道。
蒼梧趕緊拜倒在地，其餘族人也紛紛拜倒在地，“老祖宗請明示。”
“蒼家從今日起……就交給你了。”蒼冥淡淡地說道，目光眺望虛空，似乎是看到了茫茫星河之外的一條幽深河流，那是黑石海所在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