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後是四月。
應了那句清明時節雨紛紛,進入四月以後連着一個禮拜這座小城都籠罩在雨幕當中。
雨勢不大,但帶來的潮濕和陰暗天氣卻是讓同學們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尤其是住宿舍的同學,一到多雨的春天曬個衣服一個禮拜都幹不了。
以前遲雨落也不喜歡下雨,但現在不一樣了,下雨天成了她名正言順留宿秦世惡家的理由,于是她在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成了死氣沉沉班級裏唯一一個渾身發光的家夥。
讓遲雨落開心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
之前上交的關于藝術節樂隊演出的提案在清明假期前獲得了蓋章。
現在她需要煩惱的,隻有如何讓樂隊整整齊齊的參加排練。
這天是周四,下午素描課上完就是清明假期。
已經發黴一個星期的同學們在畫室裏叽叽喳喳,每個人的畫闆前都是摸了寥寥幾筆就不動了,放假前的最後一節課想好好上是不可能的。
朱菜菜作爲比學生還學生的班主任,不會像一般老師一樣哄着他們安心上課,提了嘴畫不完的帶回家完成,就自顧自在教室裏晃悠,搜索偷偷吃零食的家夥。
“雨落最近進步挺大呀。”
當然,人群中總是不缺乏‘異類’,在這個集體摸魚的教室裏,還是有老實完成任務的人的,那就是遲雨落。
“朱老師,薯片渣掉我頭發上了”遲雨落弱弱地提醒了句,朱菜菜連忙咽下嘴裏東西,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站遠了些。
“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
朱菜菜看了一會兒遲雨落的畫,在身上擦擦手指,拿過她的畫筆修改了一下,“顴骨這邊的型再收一下就很好了。”
她的聲音不同于平常的屑,是很溫柔的語氣。
遲雨落乖巧地端坐着,等待朱菜菜幫自己改完畫。
“雨落在外面有補課嗎。”
“沒”
“看你文化課成績提升那麽快我還以爲你有補課呢,今天你們數學老師還跟我說你進步很大來着。”
遲雨落上個月的月考是207名,相較起寒假定的目标200名以内還差了一些,不過遲雨落已經很滿足了,秦世惡也告訴她這次考卷比較難,讓她不要急。
給遲雨落改完畫,朱菜菜把筆還回去,繼續抱着薯片四處晃悠,碰到前排女生紮堆聊八卦,她就搶了把椅子加入了過去。
看着朱菜菜走遠,遲雨落放松下來,側頭去看鄰座的秦世惡。
秦世惡早就畫完了,低頭戴着耳機在聽歌玩手機,遲雨落用食指和拇指撐着口罩帶子,做了個簡易彈弓,揉了顆紙團射向秦世惡。
“?”
感覺到膝蓋被什麽東西輕輕碰了一下,秦世惡撿起紙團,側目與遲雨落對上視線。
小姑娘嘻嘻笑着,指了指他的耳機,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秦世惡馬上明白了她什麽意思,摘下一個藍牙耳機給她丢了過去。
不過他不理解,這教室裏大家都在說話摸魚,她幹嘛搞得跟講台上有個嚴厲的老師在上課一樣。
遲雨落把耳機塞到右耳朵裏,聽着他喜歡的音樂,轉過身去,又在紙條上寫了些什麽,像剛剛一樣給秦世惡射過來。
看到秦世惡打開紙條,少女就不再跟他互動了,輕輕閉上眼睛,把頭埋進臂彎趴在膝蓋上好似要睡覺了一樣,她的小白鞋時不時在地上打一下拍子。
“挺有情趣哦。”段肖程打趣道,言語裏帶着一股酸意。
“我也覺得我老婆好可愛。”
“.我有說她可愛嗎。”
秦世惡打開紙條,因爲剛剛遲雨落是墊在大腿上寫的,所以字有些歪歪扭扭,上面寫的是——晚飯我想吃你。
“寫了什麽啊,笑的這麽惡心。”
“沒什麽,就告訴我晚飯想吃什麽。”秦世惡不給湊上來的段肖程看,收好紙條塞進口袋裏,想了想這種東西也不能給别人看到,他幹脆把紙條吃了。
幹咽紙條這種事還是稍微有點難度的,秦世惡嚼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喉結滾動一下。
全程目睹這一幕的段肖程有點懷疑人生,這小子怎麽談個戀愛把腦子給談壞了,這、這玩意不配水能吃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爲了驗證心中猜想,段肖程也馬上去撕了一小片沒被鉛筆污染過的畫紙塞進嘴裏。
秦世惡見遲雨落沒有繼續和他調情的意思便轉過頭來,看段肖程一臉痛苦的吞咽了一下,他愣了愣,“你在幹嘛?”
段肖程露出智慧的笑容,笑容中似乎還有些小得意,他沒回答他,但是心裏已經發出聲音——你行的我也行!
“你該不是以爲吃個紙就能有女朋友吧?”
“不是啊,我是覺得以後我和高雯複合了,萬一她也要玩這種小遊戲,我不能不給力啊對不。”說着,他又咧嘴笑了笑。
秦世惡佩服。
也發現了原來他喜歡的不是笨蛋,隻是因爲遲雨落剛好是笨蛋。
假期的最後一天,跟媽媽回家掃完墓的遲雨落坐上返程的火車,靠在車窗邊給秦世惡發消息。
作爲土生土長的城裏人,爺爺奶奶輩又早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除了很小的時候跟父母去掃過一次墓以外,秦世惡對清明節的印象更多是踏青。
所以在遲雨落給他分享她們那邊的習俗和她上山掃墓拍的一些山間景色時,秦世惡就抱着學習的心态默默記在心裏,指着哪天跟她回家這些禮數能用上。
完成一天的工作,看到遲雨落的消息時,已經是傍晚,秦世惡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小巷的路燈剛好亮起,在昏暗的房間裏拉出一道光線,橘黃色的光路中漂浮着精靈般的塵埃,秦世惡讀完她的消息,準備給她打個電話時,屏幕中彈出一個視頻請求。
在安靜環境裏呆的太久,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他怔了怔,本以爲是遲雨落又守着他們的聊天框,給他彈視頻呢。
但是待到他看清楚來電人備注時,他眉頭皺了起來。
老爸?上個禮拜剛通過電話,怎麽這麽快又打來了?
懷着疑問,他接通了視頻。
秦孟德出現在畫面中,他身後的開放式廚房裏,陳秀琴正在煎着牛排,聽到兒子聲音,也回過頭來。
“什麽事啊爸。”
“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
“上周不是剛打過。”秦世惡的語氣自然,反倒是秦孟德太久沒和兒子溝通,每次通話都顯得有些拘謹,像是在刻意表現身爲父親的威嚴一般。
“我和你媽生意上有點事情,下個月準備回國,正好給你過下生日。”秦孟德說,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哦。”秦世惡反應平平。
對話又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尴尬的局面。
“那就這樣,就是告訴你一下我們要回去了。”秦孟德闆着臉道,準備挂斷電話,他身後的陳秀琴嗤笑一聲,哎哎阻止道,“先别挂先别挂。”
随後陳秀琴就關了火,在圍裙上擦着手過來擠開秦孟德,柔聲對秦世惡說,“你别聽你爸瞎說,什麽生意上的事,他就是專門回來給你過生日的。”
“嗯。”
“怎麽啦,爸爸媽媽要回來了你不開心嗎?”
“.開心。”秦世惡頓了頓道,從他的臉上看不出開心也看不出不開心。
其實秦世惡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以前習慣了過生日沒有父母在身邊,現在長大了,對生日這件事本來也不看重了。
說驚喜吧,沒有多少驚喜,說不驚喜吧,知道他們特意給自己過生日,他心裏也是揪緊了一下。
和母親又聊了幾十分鍾,主要就是唠叨他衣食住行還有學習之類的老生常談,秦世惡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視頻挂斷,秦世惡給遲雨落打去電話。
“.哼,我還以爲你忘記你還有個老婆了呢。”
“下午一直在趕稿,對不起。”
秦世惡抱歉道。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應該是在面館裏,但能清晰聽到遲雨落的呼吸聲,這讓他感覺很安心。
或許是聽出來秦世惡的語氣有些不對勁,遲雨落沒有再繼續欺負他,轉而問道。
“怎麽啦你,沒精打采的,太想我了茶飯不思?”
“嗯。”
“好好說,到底怎麽了。”
“我爸媽下個月要回來給我過生日。”秦世惡如實回答。
剛剛遲雨落一下子聽出來他情緒低落讓他蠻驚訝的,忽地心裏就有某塊柔軟之處被打動。
他突然好想對她撒撒嬌。
遲雨落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平複波濤洶湧的内心,顫聲道,“叔、叔阿姨都、都回來嗎?”
“對,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不緊張才怪好嘛!!”遲雨落怪叫一聲,而後又反應過來,小惡也會緊張嗎?他緊張什麽,怕他爸媽不認可她這個兒媳?
秦世惡坐在窗台邊,柔和的光照在他的鼻尖和胸口,醞釀了好一會兒,他對着話筒用在遲雨落聽來很誘惑的聲音請求道,“我想見你了。”
“.”
聽到這句話,遲雨落心跳加快了些,她想起上一次秦世惡和父母通完話後産生這種心情時,他說的還隻是‘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了’呢。
不知不覺中,他也越來越依賴她了。
遲雨落輕笑一聲,答應道
“那還不快來接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