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飄來兩朵厚重的雲,陽光不再那麽熱烈。
今天是學期末的最後一天,打掃完教室衛生,領好作業就可以和學校說拜拜了。
但是秦世惡和遲雨落顯然不願意這麽早的離開校園。
要知道,寒假對情侶來講其實算是一種折磨。
平常上學的時候,見到對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一旦放了假,去找對方還得有各種理由什麽的。
之前秦世惡辭去臨時工,遲雨落就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就像是看甜蜜電影,可望不可及,不管襯衫再怎麽好,也不如他本人的抱抱好。
再說了,襯衫現在也沒味道了呀
“确定是六點鍾嗎?”遲雨落問。
她和秦世惡蹲在天台的地面上,面前架着一個電磁爐,裏頭煮着火鍋,火鍋料是外賣叫來的套餐。
順着二人腳邊的電線看去,那條黑黑的線一直蔓延至樓梯間,這是秦世惡一個插排一個插排接上來的。
“是,從早上開始你都問第十七遍了。”
“那也就是,阿姨到你家的時間最快也是七點半。”遲雨落又問,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咕噜咕噜冒泡的乳白色濃湯。
“沒錯。”秦世惡盤腿坐下,拉着遲雨落也坐下,他看着她,壞兮兮地笑道:“怎麽樣,趁着下午還有時間,來我家睡個午覺?”
“你真敢想啊!”遲雨落沒好氣地拍開他想伸過來戳自己臉蛋的手指。
旋即又覺得有點虧,抓起他的大手把那個做壞事的食指給掰出來咬了一口。
“嘶~”秦世惡抽回手時,指關節上已經多了淺淺的牙印。
遲雨落皺了皺小鼻子,像小狗似的沖他哼了一聲,拿過盤子夾鍋裏的菜。
火鍋的白煙升上天空,像是被雲團縫隙裏那一抹藍天給吸收去了似的。
“我們這樣在學校裏吃火鍋會不會挨處分啊。”遲雨落哈呼哈呼吹着筷子上的娃娃菜,另一隻手端着盤子在底下接滴落的湯汁。
秦世惡也拿起另一個盤子把土豆和蟹肉條這些容易煮散的東西給挑出來,完了下兩塊炸豆皮和油條進去鍋裏燙。
“放心,我跟老唐打過招呼了。”他夾起燙好的油條和豆皮吹涼喂給遲雨落吃。
遲雨落一邊臉頰鼓起,像隻小倉鼠一樣,琉璃似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他:“老唐是校長嗎?”
“嗯哼,我給他也定了一鍋,樓下那一層也已經清空了,不會有人發現的。”
“.我不知道怎麽評價你了。”
吃豆皮時沒什麽反應,但是輪到油條,小姑娘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吸足了湯汁還有點脆脆的油條她很喜歡。
頓時把剛剛在想的事情給忘了,張開嘴巴接受他又一次投喂。
“對了,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麽了。”
“什麽?”
“我要說,你就會帶我幹壞事,以前我那麽乖,都被你這流氓給帶壞了!”遲雨落斥責道。
秦世惡噗嗤一笑,把火關小了點,繼續喂小姑娘吃東西,說道:“這天台以前是你的秘密基地吧,要帶壞也是我被你帶壞了。”
“還說呢,也不知道是誰換的鎖。”想起那晚,遲雨落的回憶畫面忽然定格在他們在樓道裏擁抱的那一幕。
心跳像鼓點般咚咚起來。
她不再是隻接受秦世惡的投喂,而是用自己的筷子也夾起一個牛肉卷,吹掉上面屬于鍋底的溫度,然後用口腔加溫一下,染上自己的溫度,再喂給他吃。
秦世惡受到啓發,于是也有樣學樣。
半個小時就能吃完的火鍋,被他們吃了一個半小時。
整理完器材,打掃完樓下教室,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假期到來,社團活動也暫時停止了,各個活動室的大門都上了鎖。
“器樂社的排練寒假也有嗎?”遲雨落在手機群裏問了下學姐們,同時也側目問問秦世惡,這是她的習慣。
很多事情能依賴網絡和群聊解決,但她就是要問一下他,仿佛隻有他的回答才能讓她放心。
能依靠秦世惡的,她絕不自己動手。
“貌似沒有,你不是有樂隊嗎,寒假不排練嗎?”秦世惡問,眸中閃過一絲不明覺厲的笑意。
遲雨落‘哦’地短促驚呼一聲,道:“說到這個,小惡要來我們樂隊嗎!”
意料之中的回答,秦世惡順着她的話往下繼續引導。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這麽菜不會拖你們後腿嗎。”
“沒事的,除了師傅,我們基本都是新手。”
“那你們樂隊還缺什麽位置啊?”
遲雨落思量片刻,又翻了翻樂隊群,擡頭道:“大壯是架子鼓,小喬是DJ,師傅和我都是吉他,雖然師傅平常會去彈貝斯,但我們還是缺貝斯手.”
“貝斯啊”秦世惡面露難色。
這也難免嘛,他學了這麽久的吉他突然讓他去玩貝斯,大多數人應該都不樂意吧,誰都希望舞台的聚光燈在自己身上,遲雨落心想。
所以她沒有強求秦世惡,而是緩和着語氣說道:“如果你肯來的話,我可以去和師傅學貝斯的,吉他給你彈,想彈電吉他也可以找師傅學。”
“你師傅這麽厲害啊。”秦世惡露出崇拜的眼神。
見他這樣,遲雨落挺了挺胸,卻發現好像沒什麽好驕傲的,師傅是姐姐又不是老公。
“嗯,是很厲害,但我覺得你更厲害。”
“誇我的依據是?”
“沒什麽依據啊,想誇就誇了,我可不想承認别人比我老公厲害!”
兩人走出校園,漫步在前往小巷口的路上。
雖然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難免有離得近的路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感覺腦袋裏有個檸檬被擠爆了一樣。
“所以你來不來?”遲雨落背着小手在他身邊輕盈地走着。
秦世惡兩隻手揣在上衣兜裏,像個老大爺似的,回複道:“聽你的,你在我就在。”
進入小巷,遠空的黑雲裏似乎有閃電在遊走,不多時響起一聲悶雷。
“又要下雨了啊?”
遲雨落擔心起來,這個冬天的雨好像格外的多。
秦世惡倒是無所謂,待會想個法子把她騙家裏去就是。
“不知道阿姨的航班會不會受影響。”遲雨落把手插進他的校褲口袋裏,尋找着那隻大手,兩秒後表情變得疑惑起來,“嗯?”
“我手在這呢”
被她亂掏了一通,秦世惡嘴角抽搐,從上衣兜裏拿出手,把遲雨落的小手抓住揣回來。
“誰家好老爺們揣上衣兜啊!”
“是你自己不看。”他臉不知道爲什麽變紅了。
繼續向前走着,已經能看見面館的炊煙了。
不遠的前方還有幾個阿婆帶着孫兒出來遛彎。
“小惡我好緊張。”
“緊張什麽。”
“就是,我是親手把禮物送給阿姨還是交給你去送啊,會不會很唐突,萬一阿姨不喜歡我怎麽辦,我.”
她還沒說完,秦世惡就停住了腳步,遲雨落受到拉扯被他拽進懷裏。
“回、回家再抱吧。”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遲雨落思緒一滞留,連帶着緊張的情緒也頓了頓,下意識想掙脫,掙脫不開,便放棄了似的把小臉埋進他胸口。
洗液粉的味道混合着沐浴露和他的體香鑽入鼻腔,是安心的感覺。
兩人挪步到牆邊,站在路燈下,擁抱着,秦世惡寬厚的大手順撫着她的後背,順帶扯下了綁着馬尾的皮筋,如瀑長發披散下來,他低頭吻在她的頭頂上。
他的唇和她的發絲摩擦,在遲雨落内心掀起一陣酥麻,大腦空白,雙腿也軟了下來,好在不安的想法都在這一吻裏像垃圾一樣被清除幹淨了。
“你要真那麽緊張,我現在就打個視頻電話讓你倆先見見。”
“那、那我會更緊張的。”遲雨落不要,抓在他背上的小手用力揪緊,在白色校服上留下明顯的褶皺。
秦世惡摸着她的小腦袋,柔聲道:“所以你是選擇跟在我後面去見未來婆婆,還是打視頻自己見。”
沉默片刻,秦世惡感覺胸口傳來隐隐的壓迫感。
遲雨落的小牙齒咬在了他的胸口,但因爲衣服厚的原因,沒咬下去,也就不會痛。
她揚起臉,用力呼了口氣,說:“我說過我這輩子都要賴着你了,所以我要跟你手牽手去見阿姨。”
“不怕了?”
“怕,但是但是不怕。”
秦世惡笑:“到底是怕還是不怕。”
她咬咬嘴唇,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别欺負我了嘛,總之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不想和你分開,所以、所以我會勇敢的。”
而且昨天還說了他在她面前要做個孩子這種話。
遲雨落必須付出行動才行,她不是個隻會依賴他的女孩,她同樣也可以被他依賴。
這是必須要面對的一關,闖過去,她才能拍着自己的胸脯告訴他‘你可以放心地躲到我懷裏,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擁抱着磨蹭了幾分鍾,兩人把牽着的手拿到了外面來,呈十指相扣。
“話說你這麽早開始緊張也沒用呀,又不是下一秒就要見我媽媽了。”秦世惡說。
遲雨落晃晃牽着的手,同意道:“說的也是,還有一下午時間可以讓我做準備呢。”
“待會還去你房間嗎?”
“好呀,不過我要先換個衣服,把禮物的包裝再确認一下。”
“你送我禮物時候都沒這麽上心吧,我要吃醋了。”
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穿過小巷,來到面館門口。
此時已是半下午,店裏沒有客人,隻有一個打扮時髦的中年女人端坐在靠牆座位上看着書。
在他們出現時,她擡頭看了過來。
秦世惡和遲雨落也看到了她。
遲雨落無事發生般繼續往前走,可踏出下一步時,卻感覺牽着自己的那隻手變得更加用力了,溫和的溫度從他掌心傳來。
同時,身後的人兒也不動了,她踉跄了一下站回秦世惡旁邊。
順着他驚訝呆滞的目光看向店裏那個做着同樣表情的中年女人。
“怎麽了?”
“沒事,走吧。”
秦世惡拉着她進屋。
陳秀琴收回視線,繼續看書。
莫名的相遇,母子倆仿佛都戴上了防噪音耳機,将店内店外的所有雜音都過濾了出去。
等遲雨落上去換衣服,秦世惡深呼吸了一次,轉身盯着簾子,似是要透過簾子看到外面的陳秀琴。
而陳秀琴捧着書,坐在原位,也同樣盯着簾子後的影子。
兩人不約而同在腦海裏閃過震驚。
——看錯了吧,老媽晚上才到呢,而且她怎麽可能來這裏?!
——陽陽說的沒錯,我兒子真的和她女兒在一起了!?
“.”
店外的小姨磕着瓜子翹着腿,聞着路面升起的風塵味,扭頭看看店内,心想這個瓜絕對好吃。
“哎呀,老姐去買個菜怎麽這麽慢呐,吃完慶功宴吃團圓飯咯,呸呸,這顆怎麽是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