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如盤，沒有星星的夜晚，天空如同一塊湛藍色與暗灰色調和後的幕布。
操場靠近老城區的方向，孤零零亮着一盞路燈，橘紅色的燈光下偶爾會路過幾個散步的學生。
在那不遠處的足球場草坪上，坐着一堆打着複習名頭私會的情侶，也有圍成一圈好似在開篝火晚會，其實隻是在玩桌遊的低年級生。
暮霭沒有遮住校園的朝氣，反而成爲了狂歡的興奮劑
教室中。
四人小組兩兩相對，坐在後排，段肖程和校外的朋友約了球賽，沒來上晚自習。
“球兒，狼人殺放哪了。”
“被高一的借走了。”
“那劇本殺呢。”
“隔壁班那少爺要追9班的女明星，拿去當僚機了。”
“女明星？”
“就那誰”
“.”
他們和班上大多數人一樣，拿本書當作掩飾，然後各聊各的。
明知道老師不管，也要做做樣子，不爲别的，講的就是一個心裏刺激。
“要不去辦公室把芥末偷回來吧，玩真心話大冒險。”佘詩盈提議道。
“沒面包。”
“生吃。”
“會死人的.”
少了段肖程這個迫害對象，禦蘿組的聊天氛圍不是很盡如人意，秦世惡和佘詩盈時不時找個話題聊兩句，然後又悶頭對着書發呆。
遲雨落坐在他身邊，忙着低頭扣手手。
人和人的悲歡并不相通，她隻覺得他們吵鬧要是知道晚自習還有别班的陌生人來串門，她是打死也不會來的。
埋怨的小眼神時不時瞪一下秦世惡，爲了緩解緊張情緒，每過兩分鍾就喝一口他傍晚給買的蜂蜜柚子。
别說，一點味道都沒有
“秦，秦世惡。”忍不下去了，她捏着秦世惡的衣角輕輕晃了晃，聲音細若蚊吟，“我想回家。”
“第一節課得一個半小時呢，現在才六點半。”
“唔”
“要不咱們去天台玩？”秦世惡建議道，看似在給三人說話，實際上他的注意力都在遲雨落的反應上。
騙她來上晚自習，他怎麽可能沒有準備。
隻見少女聽了他的話以後，小眉毛很快舒展開，頭也稍微擡起來了點，但又不敢在這麽多人面前和他對視，于是隻能在桌子底下用筆輕輕戳他的大腿，表示贊同。
“咱這樓哪有天台？”佘詩盈側着身子道，她的兩條腿已經全部搭在顧墨腿上了。
“我說的社團活動樓。”
聞言，唯一一個正經看書的顧墨也不禁轉頭，疑惑道：“那裏我去過，有鎖的。”
“你怎麽會去那裏？”佘詩盈用書怼了怼他的寸頭。
“不是有校園十大靈異事件嘛.”顧墨撓撓頭，嘿嘿笑道。
每個學校總是或多或少會有點這方面的傳聞，而他們學校裏唯一沒被實錘的，最神秘的，就是社團活動樓那個天台了。
原本老舊的銅鎖被不知名人士換了新，卻也沒見啓用那個天台抑或是可以上去的消息傳出。
作爲靈異愛好者，顧墨不止一次去過那個地方，可惜每次都是上了鎖的，根本進不去。
“我跟你們說，去年男宿舍鬧鬼那段時間，我中午不敢一個人回宿舍就去了那個天台，當時還是把生鏽的老鎖，
可是過了不到一個星期，我再去就變成新鎖了，也是自從那裏換了鎖之後就沒再鬧過鬼了，我懷疑這兩件事可能有關聯！
那個天台封印了那些鬼！”
難得顧墨一次性說這麽多話，給佘詩盈聽的是一愣一愣的，她嘴唇翕張一下，聲音裏夾雜着一絲顫抖，道：“巧合吧？”
“不會，後面經常有人聽到裏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顧墨斬釘截鐵道。
見罪魁禍首縮着肩膀，面色鐵青的樣子，秦世惡憋笑憋得有點幸苦，感覺這時候要是吼一嗓子，她一定會跳起來。
“落落。”
“啊！”遲雨落吓一跳，好在教室裏本來就吵，沒什麽人在意這邊。
“都怪你，把落落也吓着了。”
秦世惡拍拍她的背，再次說道：“怎麽說，去不去。”
“我”佘詩盈有些猶豫。
遲雨落肯定是跟着他的，這一點不用問也知道。
“我去，我去。”顧墨來勁。
“你呢。”秦世惡轉頭，征求遲雨落的意見，她不需要征求意見，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問。
“你，你去我就去。”
夜色漸濃。
社團活動大樓裏隻有幾個機動教室還亮着燈，至于樓道之類的就沒有燈了，黑乎乎的，隻能摸着月光上樓。
秦世惡帶頭前進，遲雨落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抓着他的衣角，不時發出小動物般的“哼哼”聲，聽了顧墨的故事以後，她現在心裏慌得不行。
她最怕的三樣東西之一就是鬼怪了。
平常熬夜刷視頻，碰到那些恐怖電影解說，她都是開着評論區看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評論區也擋不住那些畫面了，她就把被子拉高，手機拿遠遠的聽聲。
“小心！”秦世惡突然大驚小怪低聲道，拉着澀澀發抖的遲雨落靠到牆邊，其他兩人也跟着照做。
“怎，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吓你們一下。”秦世惡樂。
話落，沉吟片刻。
他餘光一掃，好像看到了什麽閃閃發光的東西，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月光反射的淚光。
完了
“遲，遲雨落。”
“球兒，啧啧啧，做個人吧。”
抽泣聲強忍了一會兒後，還是在靜谧的樓道裏回響開來，遲雨落咬着嘴唇，第一滴過後，其他眼淚就止不住的統統湧出眼眶。
她的小手還緊緊抓着秦世惡的衣服，胸口時而抽抽一下。
見狀，佘詩盈拉着顧墨繼續往上走，逃離現場，這可太尴尬了。
“對不起，對不起。”秦世惡擺手，心裏咯噔了一下。
遲雨落不說話，也不看他，他俯身湊過來，她就别過臉去，另一隻手擡起在臉上胡亂擦着。
她也不是生氣，就是突然被吓到了沒控制住而已，相比起其他情緒，她現在更多的其實是尴尬。
這人壞死了.
“遲”原本呼之欲出的話語，蓦地凝滞在嘴邊，秦世惡微微彎着腰，雙手僵在身前。
月亮揭開烏雲面紗，一道清冽的光透過窗口撒進樓道，他看清了她又紅又腫的眼睛，含羞似醉的臉蛋，幾縷被淚水打濕黏在臉側的發絲。
她終于願意看他了，揪着衣角的小手還沒松開，她吸了吸鼻子，胸口就随着一陣起伏。
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看着她淚光閃爍的雙眼，他隻清楚她剛剛揉眼睛揉的太用力了，少年的思考好像在這一刹靜止了。
不論他多麽能言善辯，多麽能說會道，一萬套說辭，一萬副面孔，在眼下，在此時此刻，都宛如404的網站一般，怎麽也打不開了。
“對，對不起。”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朱唇開阖間，一絲晶瑩慢慢斷開，她撇開眼，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現在很醜，不想讓他看。
這一聲道歉，猶如落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片刻後掀起漣漪。
秦世惡喉結滾動，吞咽了口，她剛想擡手繼續揉眼，就被他輕輕擒住了手腕，他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
他太得意忘形了。
“怎.”
話音未落，秦世惡用力一拉，把她抱緊。
“抱歉，抱歉。”他柔聲一遍遍重複。
“我沒，沒事的。”
遲雨落拍拍他的手臂，但他沒有松開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少女認命似的平穩下了呼吸，雙手一點點爬上他的後背，用力。
“我下次不敢了，别哭了好不好。”
“嗯我，不，不哭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