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感恩節。
淺冬傳來問候,街上的行人大都換上了厚衣。
天色微明,太陽雨面館已經開始忙碌,排氣扇吹出的濃濃白霧讓雨後微風捎帶着飄向遠方。
店門前放着兩把塑料椅,隻有遲雨落坐在上面,懷裏抱着吉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在調音。
帶好狐狸面具的秦世惡站在一邊,幫着胡婉陽把早餐要賣的牛奶三明治油條等食物一一擺出,時不時回頭給小電視一個崇拜的眼神,滿臉寫着“我想學”。
昨天放學和少女約好了今晚陪她去萬達廣場買琴,白天的這段時間自然也不能浪費。
反正和他約定的是遲雨落,又不是小電視。
“你怎麽突然想來當臨時工呀?”
遲雨落凍得有些發紅的指尖輕輕勾動琴弦,心裏埋怨秦世惡怎麽還不來跟她搭話,率先開口問道:
“還不要工資。”
“因爲想和你一起玩。”
“這和你要當臨時工有什麽關系?”
“明媒.名正言順!”
秦世惡故意口誤一下,繼續把豆漿從泡沫箱子裏拿出擺到桌上。
該說不說,雖然秦世惡希望遲雨落有朝一日能摘下小電視,但就眼下來看,這個搞笑的頭套效果确實很不錯。
——至少有外人在場時小姑娘的言行舉止都大膽了不少。
而且,經過這一周的熟悉,就算對上他也不像最開始那麽敏感了。
擺完早餐,伸了個懶腰,秦世惡重新審視一番正在爬格子的遲雨落,心潮起伏。
“果然很像啊。”他嘟囔了句。
少女沒有回應他,直到走完最後一品,手指離開琴弦,琴音消散後。
她才擡起小手把小電視的腦袋扭向他,好奇道:
“像什麽?”
秦世惡促狹道:“草。”
含羞草。
“你才像草呢!我明明是花。”
閑聊之際,不知何時,頭頂的雲層出現了縫隙,檸檬黃的光紗凝練成柱照射進小巷,接着鋪滿整個世界。
正待繼續說話的遲雨落感覺到一股香風從身邊經過,她扶正小電視,隻見一個穿着粉色小熊睡衣的女生走到攤前左挑右選。
“.”秦世惡頓了半晌才招呼道:“想吃點啥?裏頭還有包子和燒賣。”
聽到聲音,女生用餘光打量了一眼這個狐狸男子,揉揉微微腫脹的雙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奇怪。
“有奶黃包嗎?我要兩個。”
“有。”應答着,秦世惡朝身後廚房裏準備食材的兩位阿姨喊道:“胡阿姨,麻煩拿兩個奶黃包。”
“還有什麽需要嗎?”
“再拿一個麻球,兩杯豆漿”
遲雨落隔着頭套觀察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撥動1弦做毛毛蟲爬行練習。
然而心中卻已是萬兔奔騰。
怎,怎麽回事,班長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住附近嗎?以前也沒見過呀,怎麽辦怎麽辦她不會認出我吧!不會的,秦世惡都沒發現嗚嗚她在看我
如此想着,少女按弦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以至于爬回來時候節奏全亂了。
難得遲雨落趁大清早沒人,才敢把琴拿下來彈,結果該上鈎的魚沒上鈎,還把高雯給招來了。
“慢走。”有些笨拙地給塑料袋打個活結,秦世惡客氣道。
“面具挺好看的。”
兩根手指提過早餐,此時的高雯已經沒了方才那副困意十足的模樣,對秦世惡露出了一個隻有女人才做得出來的不屑表情。
路過遲雨落身邊時,又柔聲誇了句“彈得不錯”。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通往住宅區的小路盡頭了。
留下反應截然不同的二人在寒風中面面相觑。
果然應該學僞聲的,正經人誰用面具掩飾身份啊!
果然她沒認出我來,我就說嘛我的僞裝這麽完美!
清風拂過,塑料袋嘩嘩作響,将他們拉回現實,天已經完全亮了。
“你彈的好好,能教教我嗎?”
“好呀好呀!”
爲了轉移尴尬的少年與慶幸沒被發現的少女相視一笑。
一直到中午,太陽高高升起,小店才如同氣溫一般終于熱鬧起來。
周末看不到學生的身影,來吃飯的基本都是老顧客了,要麽是街坊鄰居,要麽是附近工地的工人或保安。
從家長裏短聊到國家建設國際局勢等等,誰也不端着。
像是北方夜晚的露天大排檔。
當然,穿的也随便,秦世惡不是很能理解大冷天穿涼拖鞋是什麽操作,反正面館的推拉門一定得打開通風,哪怕很冷。
秦世惡從廚房裏端着餐盤走過一張張桌子,隐匿的視線掃過每一個食客。
這要是到了夏天,難以想象這不大的店内會是什麽味道,但他覺得一定不會是牛肉味。
“胡姐,這小狐狸是你兒子?以前咋沒見過啊。”一個摳腳大叔嗦着面也不閑着,打量秦世惡兩眼笑着說。
“真是就好啦,哈哈。”
“媽,外面那桌要三份腸粉一份排骨面不要面。”就在這時,秦世惡拿着空餐盤小心走來,很自然地大聲道。
話音未落,給另一邊跟他做着同樣事情的遲雨落吓得差點沒連面帶人摔過去。
面館裏笑聲更起,胡婉陽也是被逗得哭笑不得,轉身掀開簾子對遲雨落的小姨說明訂單。
“姐,不用重複一遍,我外甥嗓門随你,聽得清楚着呢!”
歡聲笑語中,就如同做了一場熱鬧且短暫的夢,午餐過後,大家又背上行囊各奔東西。
淺藍的天穹染上幾分粉黛,卻多了些許蕭瑟。
透過葉隙,穿過人群,冬日午後的陽光碎成斑駁點點灑在面館門前瓷磚地面上。
胡婉陽起身進廚房和小姨整理晚上要用的食材,檢查哪些醬料又需要補貨了,秦世惡拿着抹布學着遲雨落的樣子細心擦拭桌上的油污。
“落落,過來下。”秦世惡招手道。
“怎麽了?”
“這邊這塊怎麽擦都好油,咋整?”
“哦~”遲雨落了解情況,哒哒哒跑進廚房拿了瓶白醋和洗潔精過來。
“這樣就好啦,如果你在家的話可以再加點洗衣粉。”
“好厲害!”
秦世惡輕輕鼓掌,發出沒見過世面的聲音,遲雨落插着腰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她終于找到自己比秦世惡厲害的地方了。
洗衣做飯刷碗打掃衛生還得是她!
下午三點,陽光暗淡了不少。
用餐高峰期之後又零零散散來了幾個客人,讓的秦世惡的接待能力愈加熟練。
馬上就要到約好的時間了,遲雨落手肘撐在桌子上,遠遠眺望着巷子外的車流發呆,轉而又随着聲音望向秦世惡。
他正拿着手機靠着牆,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呢,她的手機放在樓上,暫時不能确定是不是聯系自己的。
不過得想個辦法先讓他回家才行,總不能碰頭地點就在這吧!
聰明的少女開始開動腦筋。
“落落。”
“你要走了嗎!”
“不是啊。”
“哦。”
少女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又耷拉下去了。
秦世惡猜到她在爲什麽發愁,但他就是要逗逗她再走。
“你晚上想出去玩嗎。”他摘下面具,猛吸了口新鮮空氣,斟酌着一會怎麽欺負遲雨落。
“什麽意思?”
遲雨落凝思片刻道,語氣裏帶着一絲不确定,但眼神裏卻閃過一絲生氣的味道。
“還能什麽意思,你要想出去玩的話,我就像上次那樣開車帶你去兜風呗。”
沉吟片刻,小拳頭悄悄握緊,這臭渣男,明明都約了我了,還.額,好像有哪裏不對。
半晌,遲雨落才回答,聲音裏是不加掩飾的不開心。
“不,不去!要去也不跟你去!”
說着話,遲雨落兀自起身就要往閣樓走去,秦世惡身形一閃,擋住她的去路。
“讓開,我,我要睡午覺了。”
“都三點了,當心晚上睡不着,明天不是還要在店裏幫忙的嗎。”
“我,我直接睡到明天!”遲雨落嚷道,伸出手想推開眼前這個讨厭的家夥。
秦世惡按住她的手,眯眼笑道:
“開玩笑的啦,我晚上有約了。”
“哦。”少女動作放輕,不再掙紮,但語氣還是不悅。
秦世惡提步後撤一小段距離,松開少女的小手,轉而拍拍小電視的紙殼,淡定一笑道:
“她跟你一樣,是我最好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