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将其當成一個小社會也沒有問題,就是一座由氛圍搭建而成的“監獄”。
關押在這裏的“犯人”們要遵守氛圍這個典獄長定下的法則,無法融入氛圍的就會被判處死刑然後遭到其他“犯人”的處決,也就是排擠。
就算這位“犯人”以後自證了清白也沒有用,大多數“犯人”并不在意或者爲了融入氛圍不得不去無視真相。
故而被判刑的“罪犯”隻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不斷被挑刺,然後繼續重複被排擠欺負的過程。
畢竟罪名成立的一刻,不管說什麽都像是在狡辯。
冬天的夜晚來的很快,不到六點,太陽已經有大半沉入了地平線,城市被染成暖色調,橘紅色雲彩如浪撲來,一層追着一層。
保安室的舊木桌下擺着個便攜式暖爐,兩個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和一位胡子拉碴的保安大爺圍坐在一張折疊棋盤前。
感覺有些熱,秦世惡将領口的拉鏈敞開了些,他算是抗凍能力比較強的一類,所以就算天氣漸冷,裏頭也隻穿了一件白襯衫。
和一旁老大爺似的背着手看棋的段肖程形成鮮明對比,這傻大個連保暖内衣都穿上了,衣擺下露出灰色的一角。
“将軍!”啪的一聲,黑炮重重砸下,段肖程先二人一步喊出聲,随後便推搡着秦世惡蒼蠅搓手道:“到我了到我了。”
“我還能掙紮下的。”秦世惡不讓位。
段肖程說,“還掙紮毛線,都雙炮堵死了。”
“切,要不是你忽悠我走居”
兩個少年你一言我一語争鬧着,王大爺呵呵直樂,打開保溫杯喝了口水,濃密的胡子上挂上幾點水珠。
距離放學沒剩多少時間了,每天自習課的後二十分鍾自由活動,秦世惡和段肖程就總會來保安室找王大爺聊天,蹭茶水。
美其名曰是蹲點等放學好第一個沖出校門,可大爺心裏明鏡似的,怎麽會看不出來這兩個小家夥是特意過來陪他的。
看着他們笑,大爺也高興。
“王叔,這才幾月份呀,暖爐都用上啦?”
談笑間,忽然一個清冽成熟的嗓音從門邊響起。
幾個大男人裏突然插進一個女聲,三人擡頭看去,原來是老熟人。
許桑檸眯眼微笑,雙腳交叉,抱胸斜倚在門框上,見幾人看來,便抽出一隻手輕輕揮了揮打個招呼。
“小許?”王大爺微張着嘴,眼角的皺紋擰了一瞬才認出來眼前的女孩,“真是小許啊,來來快進來,外邊兒冷。”
“我變化有那麽大嗎王叔,您都認不出來了?”
得到許可,許桑檸緩步進屋,搬了把凳子,段肖程大氣不敢喘一個乖乖讓到一邊,讓姐弟倆坐一起。
“可不嘛,你畢業都多少年了,臭丫頭都長這麽大了,哈哈哈”王大爺打量一番許桑檸,連連點頭感慨。
當初穿着校服綁着馬尾的青澀少女,如今踩上高跟鞋,換了一身西裝連衣裙,臉上少了些許稚嫩,多了幾分知性,就是這骨子裏透出來的頑皮勁一點沒變。
“來找小秦的?”
“當然不是,我是特意來看您的,順便找他。”
“哈哈哈,就愛聽你說話!”
随着下課時間越來越近,校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王大爺爽朗的笑聲引來不少背着書包等放學的學生的好奇,望向這邊時,他們的視線也是不自覺被坐在秦世惡身邊的美人吸走。
其中就有秦世惡的同班同學,他們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這可是特大新聞啊。
“程兒,程兒!”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壓着嗓子一邊打手勢一邊伸長脖子喊道。
注意到外頭情況,段肖程神色變化,正愁沒理由跑呢,于是給秦世惡挑了下眉毛就溜出去了。
“那是老秦媳婦兒?”
“不是啊。”
“傳說中的姐姐?”另一個反應快的蘑菇頭女生猜道,段肖程鄭重的點點頭,餘光監視着保安室中的風吹草動。
“卧槽卧槽,單身嗎!”戴眼鏡男生喜上眉梢。
段肖程見這年輕人雞動的樣子,不屑一笑,他當初也和這小老弟一個反應,隻不過他心有所屬,沒這麽上頭罷了。
“算了吧老田,聽兄弟一句勸,那姐姐你搞不定的。”
“咋啦?”
段肖程歎口氣,故弄玄虛道:“老秦啥樣的,他那老姐姐就是他的promax版!”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
街邊的小販陸續出攤,剛放學的學生和下班歸家的上班族交錯在一起,形成一幅熱鬧的場景。
告别段肖程幾個同學,在一衆好友心疼的注視下,秦世惡跟着許桑檸上了車,關上車門的同時,秦世惡笑呵呵的表情也馬上垮了下來。
“這個月初不是剛打過電話嗎,又來了?”他有些不耐煩道。
許桑檸手扶在方向盤上,手指習慣性打着拍子,她看向後視鏡裏卸下僞裝的弟弟,噗嗤一聲。
“吃個柚子?小鄭從老家帶回來的,全新未拆封,等着給你收下第一次呢。”
“吃屁.”柚子?秦世惡摸摸手邊的編織袋,想到了什麽一般,臉上的陰雲散去。
“許桑檸,前面那個路口停一下,我下去辦點事。”
“叫姐姐!沒大沒小的。”綠燈一亮,許桑檸踩下油門,眼觀六路,時刻關注路況,也沒問秦世惡要幹什麽,總之順着他的指示停在了路邊。
車子停好,秦世惡看了看沒有電動車經過才推開車門,留了幾個小的在車上,剩下的全都連着袋子一起拿走,奔着太陽雨面館去了。
剛放學,面館裏人滿爲患,基本找不到一個空位,就連外面雨棚下的桌子都坐滿了,這年頭學生多多少少帶點社恐,不習慣和别人拼桌。
要麽是三兩結伴坐滿一桌,要麽一個人占一個桌。
秦世惡擠進店的時候,差點以爲自己到了哪個大學宿舍呢,這一聲聲“阿怡”叫的。
到了後廚,想見的人還沒回來,阿姨帶着袖套在裝滿骨頭湯的大鍋前忙活着下面,看秦世惡來了,她歪頭在肩膀上擦擦汗,笑着來迎接。
“阿姨,落落還沒放學呢?”
“對,她下課比較晚,這會兒應該快回來了,小惡坐會?”
“不了,阿姨您忙。”秦世惡放下柚子,一邊掀簾子往外走,“我姐今晚要帶我出去,下次吧,這柚子送您和落落的。”
沒等胡婉陽客氣,秦世惡已經鑽進外面的人流了。
他松口氣,真是好險,還好遲雨落沒回來,不然撞上沒帶小電視的她,再想當作不認識可就難了。
失策,失策,下次可不能再腦子一熱就過來了,得有計劃,秦世惡一直都是個一步三算的人,沒有留好後路的事他基本不做。
就在回去途中,秦世惡目光一轉,忽地在小巷轉角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
對方注意到他的時候明顯身子一怔,腳步虛晃想往回的,但還是直直從他身邊走過。
秦世惡低着頭,快速拿出手機,擦肩而過時他要冷靜的多,内心波動也沒有表現出來。
兩人好似陌生人一樣,一個消失在路外的人潮中,一個走進巷子的人間煙火裏。
安然回到車上,秦世惡抹一把額角的汗。
還好,差點沒繃住。
好險,還好他沒發現。
遲雨落換了個白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頭發也束成馬尾,她把風衣裹緊,擋住校服,書包留在學校沒帶回來,如果第二天不是放假的話,她都是這麽做的。
回家後,簡單和胡婉陽說了一聲。
就穿過營業區,進廚房後一刻也不停的躲到樓上去了。
今天有同校的到店裏吃飯,所以她就算有小電視也不會下去幫忙,隻有等晚自習開始,沒有可能認識她的人在了,她才會下樓幫着打掃衛生。
至于她爲什麽不去上晚自習,因爲她今天不抽煙,而外宿生可以上一節晚自習再回家這條規定也就對她沒用了。
洗完澡,沒吃晚餐,切了小号和師傅打了聲招呼,遲雨落抱起吉他盤坐在床上,一旁的書桌點着台燈。
白色燈光與陰影交彙,在少女的臉上留下一條分界線。
她手指撫摸琴弦,久久沒有撥動,她還在想着下午的事情。
不是在做夢,她真的和他成爲朋友了。
朋友
心裏突然抽痛一下,如有針紮。
不好的回憶在隻有她一人的房間裏彌漫浮現。
腦子一熱就答應了.現在的我真的能好好和他做朋友嗎.會不會給他帶去不好的影響其他人會怎麽看他如果他知道了我以前的事.
諸如此類的話語不斷在心底拷問着少女。
十點左右,秦世惡發來明天見的消息,遲雨落看着聊天框發了一會呆,回複了一個“嗯”
今晚師傅似乎有事,她也就沒有練習,休息了一會兒後就睡下了。
當晚。
她做了一個關于曾經的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