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光微亮，長空寥廓。
徹夜淅瀝的蒙蒙細雨，将秋日的塵埃沖洗無餘，包圍城市的片片山巒藏在晨霧中若隐若現，屹立在街道兩旁的松柏爲這鋼鐵森林增添一抹翠綠。
秦世惡起了個大早，迷糊間隻覺得身上哪哪都冷得慌，掙紮一會坐起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在鬧鍾還沒響之前就将其按掉。
他穿着單薄的睡衣，被子已經不知道踢到哪裏去了。
現在是早上六點零五，因爲昨晚沒有和遲雨落打視頻，所以秦世惡調戲了一會兒群友，存了幾張澀圖就上床了。
夜裏表姐似乎回來過，桌子上放着一個沾滿黃色奶油的空盤以及随意扔在裏頭的塑料叉子，秦世惡披上大衣在客廳晃悠了一會，見表姐房門緊閉，他才輕手輕腳去衛生間洗漱。
這棟三室兩廳的房子目前隻有秦世惡和他的表姐在住。
秦世惡的家庭有些特殊，長輩們都是生意人，不着家那是常事，一年下來估計也就隻有年初那會兒能見個面，其他時間甚至連電話都不會打幾個。
相對的好處就是他們能滿足秦世惡的一切物質需求，可以說就算秦世惡現在開始擺爛躺平，他的下半輩子乃至他孩子的一輩子也能衣食無憂。
聽上去似乎很不錯，可惜人的欲望是無限的，得到某些東西的同時會失去某些東西，而越是失去就越想要得到。
畢竟大部分珍惜都是靠失去換來的。
接起一捧涼水搓掉臉上的泡沫，秦世惡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撐在洗臉池邊緣，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擠出一絲笑容。
幾顆晶瑩的水珠順着臉頰向下颌骨滑落，最終積蓄在下巴中間，滴落。
洗漱完畢，秦世惡換上跑鞋，套了件藍白色的運動外套出門晨練，在等電梯下樓的空隙順便高擡腿熱身。
如果是夏天的話，這一步完全可以省略。
戴上耳機，點開一首搖滾樂單曲循環，配合着他的步伐與節奏。
從停車場跑出來，太陽才剛剛探出頭，街上的路燈已經熄滅，感覺到身體在發熱出汗後，秦世惡調整着呼吸，一邊脫下外套。
藍白色的外套被少年綁在腰間，他喜歡這個顔色，不光如此，粉白色的他也喜歡。
街景一點點後退，撲面而來的冷風與臉上的溫度交融。
距離終點越來越近。
沿途的早餐店與小販也早已擺出熱氣騰騰的包子豆漿油條。
表姐那個懶鬼沒有吃早餐的習慣，秦世惡不用着急回家。
正好今天想繞個遠路，重新規劃一下晨跑路線。
太陽雨面館。
鐵皮卷簾門拉起發出嘩啦啦的聲音，胡婉陽在廚房磨米漿，遲雨落把外頭的雨棚收好後，搬出兩張長桌一疊塑料椅。
沒過多時，一個中年外賣員騎着台破舊的電動車停在門前，給面館送來今天要用的新鮮牛肉與手擀面，面粉，面皮等。
“早，胡姐。”
“哎早。”胡婉陽往自動磨盤裏倒入泡好的米以及泡米的水，和中年人點頭打了個招呼。
“拿個柚子去啊，剛買的。”
“不用不用，後面還有單子要送，空不出手哈哈。”
“那你慢點兒。”
“哎。”
中年人從簾子後出來，遲雨落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其實昨晚已經擦過一次了，但胡婉陽總說“新的一天要有新的開始，晚上擦的算是對前一天劃上句号。”
遲雨落沒辦法，要是她不擦，又得麻煩媽媽。
“小電視今天放假啊？”
“啊嗯。”聽到外人的聲音，遲雨落擦桌子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想逃，當視線偏移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現在正帶着頭套呢。
嗯，她不是遲雨落，她是小電視。
小電視是不會害怕生人的。
遲雨落振作起來，露出一個從外面根本看不到的微笑，擡起腦袋正視中年人，剛要開腔，就見中年人撂下一句“那你好好幫你媽忙哈”便騎車離去。
遲雨落，今日首戰，大失敗。
六點五十左右，店裏收拾的差不多了，遲雨落走出門伸了個懶腰，發絲被夾在頭套與脖子之間摩擦稍微有些不自在。
但是爲了能與客人正常交流，這點苦少女還是能承受的。
她彎下身子檢查小綿羊充好電沒有，一邊還搓着小手伸到嘴邊想吹口熱氣，結果手是搓熱了，氣全呼在頭套裏了。
“落落，今天沒課你要不找朋友出去玩玩嘛，白天店裏沒什麽人的。”
“不去，沒什麽好玩的。”
胡婉陽端了一盆綠菜坐到店門外的小闆凳上擇，不時側頭看一看店裏玩手機的女兒，眼神有些無奈
放假放學如果面館不需要幫忙的話，遲雨落就總是窩在閣樓上，從沒見她提起過學校的事，胡婉陽偶爾問起也會被遲雨落用很不耐煩的語氣搪塞過去。
每每看到那些三兩結伴過來吃飯的學生，再想想遲雨落總是孤零零的模樣，胡婉陽就一陣心疼。
調整好心情，胡婉陽歎了口氣，把擇好的菜拿進廚房，與此同時，店門口響起一個溫潤低沉的嗓音。
“阿姨，幫我拿兩份牛肉面？”
藍白色外套下，緊身運動服被汗水打濕牢牢貼在秦世惡身上，凹凸有緻的流線型身材被勾勒的一覽無遺，有形卻不膨脹的胸肌，精緻的鎖骨裏還挂着絲絲汗珠。
秦世惡話沒說完，就被一旁翹腿晃着小腳丫坐着的，(≧ω≦)這樣表情的小電視吸去了注意力。
秦世惡神色變幻。
介似嘛呀？
有點怪，再看一眼。
頭套下的身體應該是個女生，除了一馬平川外其他各項特征都對的上。
被他注視着的遲雨落同樣呆住了。
因爲還沒完全入冬，少女穿的也不算多。
她套了件粉白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加絨的白色闊脫褲與一雙米白色帆布鞋，和秦世惡同框出現活像一對情侶裝。
“小惡來啦？先坐一下，阿姨開下火，兩碗都要加面嗎？”廚房裏傳出胡婉陽中氣十足的聲音。
“一碗老樣子，一碗加雙份不要香菜和酸菜。”
“好，冰箱裏菠蘿蜜待會記得拿去吃。”
胡婉陽應了一聲沒有出來，秦世惡被胡婉陽一提，才想起昨天答應阿姨晚上過來的結果因爲欺負她女兒整的太興奮給忘了，一時間有些羞愧。
而剛把腿放下乖乖并攏坐着的遲雨落看這流氓和媽媽這副熟悉的樣子，更呆了。
對視間。
綁架了兩片落葉的寒風吹進玻璃門，在二人的中間卷起一圈弧度，枯葉分别掉在遲雨落與秦世惡的腳邊。
頭套下的遲雨落咽了口口水，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她的臉，她也依然移開了視線，心髒不争氣的跳了起來——怎麽能追到這裏來的？！
清晨無人的店内，安靜的隻剩下風聲與廚房内的嘈雜，遲雨落因爲緊張碰到桌子發出的“吱呀”在此刻顯得異常突兀。
秦世惡抽把椅子坐到另一張桌前，看着小電視頂上的三根黑色天線晃來晃去，率先打破沉默。
“你好？”
“qi你，你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