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自從上次在賈政這邊,被婉言拒絕了幫他說項的請求後,心裏就一直耿耿于懷。
在他的眼裏,賈家一門兩國公,底蘊那是相當深厚的,不可能這點兒事都辦不成。
更何況,自己還是帶着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的舉薦信來的。
但就是這樣的情況下,賈政依舊拒絕了自己的請求。
求官失敗的他回來後反省了一番,覺得賈政不幫忙的原因應該是無利不起早,嫌自己不曾有所表示。
因此,賈雨村離開賈家後就花了大半的積蓄去古玩街買了一幅價值不菲的字畫準備送給賈政。
禮物準備好了之後,不甘心的賈雨村這幾日就一直在榮甯街轉悠。
他在尋找機會,尋找一個再見一次賈政的機會。
然而,讓賈雨村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等來的卻是賈政調任太原同知的消息。
獲悉這一消息,這位曾經的金陵知府氣得咬牙切齒,目眦欲裂。
自己去求他幫忙說項助自己複出,他百般推辭,說什麽沒有門路。
然而,一轉眼,他自己卻升了官兒,做了太原府的同知。
這樣的反差,讓賈雨村如梗骨在喉,難受無比。
坐在榮國府對面的茶樓裏,他接連灌了好幾碗涼茶,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些。
就在賈雨村抱着禮物準備離開茶樓的時候,鄰桌的一番話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你們不知道吧,我看呐榮國府不如以前的光景了,我聽說啊,前幾日府裏居然把一個大丫鬟都趕出來了。”說話的是個身材精瘦的中年漢子。
另一個同桌的胖子聞言,撇了撇嘴道:“你這消息從哪兒聽來的,賈家那麽有錢,一向隻會買人,哪裏會把人往外趕?即便下人犯了錯,發落了也就罷了,斷然沒有把人往外趕的先例,我看你是胡咧咧吧。”
瘦子一聽這話,立馬就跟對方杠了起來:“這事要是不是真的,我馬三兒的姓倒過來寫,就在前幾天,賈家把一個叫襲人的丫鬟給趕了出來,我聽說呀,這個丫鬟原本是賈家一個少爺房裏伺候的,但不知怎麽的,得罪了這少爺,不僅被少爺給踹了一腳,還被趕了出來,前兩天家裏來了人把她的賣身契都給贖了回去。”
賈雨村聽到這裏,心裏猛然一動。
下一刻,他笑呵呵的上前坐到了那瘦子身邊:“這位兄台,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想請兄台喝杯酒。”
這叫馬三兒的本就是個街溜子,平日裏也沒什麽正經事,就愛打聽這尋摸那的,此時見有人請喝酒,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當即二話不說就跟着賈雨村走出了茶樓。
不得不說,賈雨村雖然爲人不行,但結交這些狐朋狗友還是有些手段的。
馬三兒幾杯水酒下肚,再加上賈雨村的幾句恭維話,立馬就把自己所知道的賈家的事情倒了個底兒朝天。
賈雨村不僅了解了剛剛那事情的來龍去脈,還順便将襲人的家住哪兒都搞清楚了。
等别了馬三兒,賈雨村便買了兩盒點心往花家而去。
這一刻,在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個初步的打算,那就是務必要從這個襲人的嘴裏套出賈家一些見不得人的情況,然後,再去找賈家的死對頭幫忙。
賈雨村來到花家的時候,花自芳剛好出去了,隻有襲人跟她嫂嫂在家。
襲人的嫂嫂是個怕見生人的,見來人上來就問花襲人在不在家,又看對方是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她也就獨自一人回了裏屋。
賈雨村見外面隻剩下襲人一人,當即就幹笑了一聲道:“襲人姑娘,在下冒昧打擾,還望見諒,有點兒事,想向您打聽打聽。”
襲人見他是個讀書人,而且看樣子也沒什麽歹意,就沒有急着趕他走,而是盯着他道:“你是何人?又找我打聽什麽事?”
賈雨村聞言,笑了笑道:“我就是一個讀書人,本來也在江南爲官,不想遭人陷害,被罷了官,如今想找找門路,卻不想被賈家的政老爺給拒絕了,所以才來麻煩姑娘您。”
襲人是何等聰明伶俐的人物,一聽賈雨村的話,立馬知道了對方的來意,要麽是想投其所好,要麽是想另謀他途。
稍加思索一番,襲人決定在情況未明之前先探一探對方的口風。
下一秒,襲人一臉嚴肅的看着對方道:“我如今已經離開了賈家,你來找我怕是找錯了人吧?”
賈雨村一聽這話,當即又笑了笑:“姑娘這等人物賈家都不待見,我看是這賈家的人有眼無珠,隻要姑娘能指點我一二,我絕對找人爲你出了這口惡氣。”
襲人聽到這裏,哪裏還能不明白對方的想法。
她自問沒有任何對不起賈家,自己被趕出來完全是賈家的責任。
不過,自己現在已然出來了,再去做那些個事也是于事無補的。
所以,從内心來講她并不想趟這趟渾水。
念及此處,襲人笑了笑道:“我已經離開了榮國府,現在不用服侍人也挺好的,你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說,我又何必跟你說什麽。”
賈雨村聞言,立馬哈哈大笑起來:“姑娘果然快言快語,在下賈雨村,原是金陵知府,隻要姑娘肯成全我,那你就是我賈雨村的大恩人,那該死的賈政一邊說自己對我的事愛莫能助,一邊又自己升官高就去了太原府。”
襲人聽到“太原府”這三個字,心裏瞬間一個激靈。
她記得前兒個有個賈府的好姐妹念着昔日的情分過來看望自己的時候,提了一嘴,好像賈政去太原府任了同知。
不過,那姐妹說的重點卻不在這裏,而是誰促成了此事。
這個人,襲人也知道,就是元春小姐的夫君,當朝的太子少師,兵部侍郎,還兼着南書房行走,蘇然。
想到這些,襲人的心裏不由得活絡了起來。
眼前這人,雖說看起來儀表堂堂,但卻因爲自己的個人願望沒能達成,就心存怨念,從他的話裏不難聽出,他這是想抓些賈家的把柄,然後去打擊賈家。
這樣的人,跟他有什麽瓜葛那完全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更何況,那麽做賈家即便會受到一定的損失,但是,有蘇然這樣的人物在朝廷上撐着,估計想扳倒賈家也有些困難。
想到這裏,襲人的眼睛裏忽然有熠熠的神采閃動。
如果自己跟眼前這個叫賈雨村的虛與委蛇,打發他走了,然後,再去蘇家把這事告知蘇然,那結果又會怎樣呢?
聽說,這位太子少師眼下還不到二十歲,如今已經有了五房夫人。
賈家不是不要我麽,如果我能進蘇家,哪怕就從下人開始做起,那也不算虧了自己。
襲人自問自己還有幾分姿色,辦事也算利索能幹,如果被擡了姨娘,那再遇見賈家人,他們又該如何看我?
想到這裏,襲人的内心忽然變得火熱,眼睛裏晶亮亮的。
而這一幕,落在賈雨村的眼裏,他以爲對方這是心動了。
此刻的賈雨村已經準備好了,隻要一拿到賈家的把柄,就立馬去投靠賈家的死對頭,忠順王爺。
到了那時,有了投名狀,再加上自己準備的那幅字畫真迹,不愁此事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