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将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不留全部卷走了。
這些東西并不是百官行錄,但是其價值卻并不亞于後者。
這是一套賬本,但記錄的卻不是甄家普通買賣的賬目,而是見不得人的一些錢财流水。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爲了放三名官員的缺兒,給吏部官員崔某,送了銀票五萬兩。
某月某日,支三千兩銀子,雇人殺了準備上京告狀的某位馬姓鄉紳。
又比如哪一天,江蘇總兵納第五房小妾,支了三萬兩銀子做賀禮。
總之,這些事情沒有哪一件可以放到明面上來說的。
東西既然拿了,那麽,人肯定不能留。
因此,臨走前蘇然直接送趙管事上了路。
至于那丫鬟,本就是無辜的,加之還提供了重要線索,蘇然也就沒管她。
出了甄家大宅,蘇然便直接沖進了暮色裏。
回到客棧的時候,紅霜正一個人坐在燈下發呆。
蘇然将手裏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就開始逐本翻看了起來。
眼看紅霜還在愣神,蘇然一把将她拉了過來。
“快,幫我找找,看看有沒有跟嘉定縣令張嘉淦有關的記錄。”
紅霜聞言,立馬坐了下來,也開始幫着翻看這些賬本。
功夫不負有心人,紅霜在翻到第五本的時候,還真發現了線索。
“爺,你快看,這裏有張嘉淦這個人。”
蘇然一聽,立馬将賬本接了過來。
果然,上面的筆迹還比較新,應該是剛剛寫上去沒多久。
【嘉定縣令張嘉淦,以下犯上,擅行彈劾之事,雇二十刀斧手滅口七人,支銀六千兩。】
蘇然看到這一行記錄,心裏不由得暗暗一沉。
當初慶雍帝說,刑部派過來的六個人都被亂刀砍死了,但卻沒有找到張嘉淦的屍體。
而現在看到這份記錄,很顯然張嘉淦應該也已經遭了毒手。
唯一對不上的就是少了張嘉淦的屍體,但這很顯然不重要了。
想想也是,死無對證這種事是最難搞的。
這邊滅了張嘉淦并刑部官員的口,那邊把彈劾折子上涉及到的線索再一一掐斷,這事也就隻能不了了之了。
蘇然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到嘉定縣,就已經把事情弄清楚了。
而幕後的主謀,正是江南甄家。
通過這件事,也恰恰證明了一點,那就是甄家跟馮秉元是一條船上的。
走到這一步,蘇然已經不打算再去嘉定了。
殺張嘉淦的人,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但那重要嗎?最重要的是,主使者隻有一個,那就是甄家。
所以,想要爲張嘉淦報仇,就必須除掉戕害江南百姓,将江南官場搞得烏煙瘴氣的這顆毒瘤。
蘇然将這些賬本都收了起來,準備帶回京城交給慶雍帝。
但既然已經來了,就這麽走肯定不行,怎麽也得給甄家留下點兒見面禮才行。
蘇然記得前番來金陵的時候,曾經獲悉漕幫對甄家頗有不滿。
但一直懾于對方勢大,所以,不得不俯首稱臣。
當時蘇然的心裏就曾經暗自打算,要将漕幫從甄家的手裏奪過來,化爲己用。
而現在甄家在江南的行事愈發張狂無度,漕幫的處境肯定會愈發艱難。
這個時候如果向漕幫伸出橄榄枝,讓他們脫離甄家的掌控,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蘇然也沒有操之過急,而是抱着紅霜又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就又離開了客棧。
蘇然之前跟韓金闖一起押送過糧草,從他的話裏面知道想要找到漕幫的人直接往江邊上去就行。
江邊上凡是走船的,十有八九都是漕幫的人。
蘇然來到江邊一打聽,很快就打聽到了漕幫的所在地。
漕幫跟其他幫派不太一樣,在金陵城中并沒有固定的場所。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居無定所,沒有住的地方。
這些長期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喜歡住在水邊,他們住的地方俗稱水寨。
漕幫号稱一共有七十二座水寨,每個水寨都代表着一個分舵。
而漕幫最大的一個水寨名叫行雲寨,是漕幫總舵所在地。
蘇然一路打聽過來,總算是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尋到了行雲寨的所在地。
行雲寨位于長江以北,朝南而建,寨子的周圍停滿了大小不一的數百船隻。
蘇然打着談運輸生意的名義混進了行雲寨,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接待他的卻是老熟人,韓金闖。
對于蘇然的底細,韓金闖雖然知道得并不确切,但也知道他是朝廷的人。
因此,他一看到蘇然,立馬就将他帶到了一處四下無人的所在。
“兄弟,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上次那趟差事可把兄弟們給坑苦了,甄家知道糧草送錯地方了,連我們的辛苦錢都沒給,不僅如此,幫主爲了這事,還被甄家硬生生訛去了五萬兩銀子,就爲這個,幫主差點兒沒把我給扔到江裏喂魚去。”
蘇然聞言,笑了笑道:“這事你可不能怪我,我也隻是奉命行事,不過,貴幫被訛了銀子,我倒是有辦法幫你們要回來。”
“那你倒是說說。”韓金闖一聽能要回銀子,立馬來了精神,“有什麽辦法可以把那五萬兩銀子要回來?”
蘇然見狀,壓低聲音道:“這事我怕你做不了主,我想見一見你們幫主。”
韓金闖聽罷這個,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見我們幫主可以,但是,你得保證能要回那五萬兩銀子。”
“如果那銀子要不回來,我自掏腰包,把這窟窿給填上。”蘇然聞言,立馬拍着胸脯道。
韓金闖得到了保證,也就不再多言,起身領着蘇然七拐八拐來到了一處有點兒像梁山聚義堂的所在。
蘇然坐了一會兒,就看到韓金闖去而複返。
不過,這一次出現的可不是他一個人,而是多了一個藍色衣衫的女人。
這個女人約莫二十出頭,皮膚白皙,眼睛很大,很亮,眉宇之間帶着幾分英氣。
特别是耳朵上挂着的兩隻明晃晃的銀色耳環,讓整個人平添了幾分野性氣息。
女人見到蘇然,眼神也不怵,直接大大咧咧的在廳堂上首的獸皮椅子上坐了下來,皮靴蹬在椅子上,飒爽之氣十足。
蘇然一看這架勢,知道眼前這位應該是個爽快的女人,當即也不繞彎子,直接就說出了想讓漕幫脫離甄家掌控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