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傍晚時分,蘇然風塵仆仆的來到了江邊。
望着眼前的茫茫江水,他招呼了一條剛剛靠岸的渡船。
扔給船夫二兩銀子,船夫頓時喜笑顔開,直說蘇然大氣,立馬就答應了載他過江。
隻要過了江,對面就是金陵城了,經過連日的奔波總算可以暫時歇一歇腳了。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船剛剛行至江心,卻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艘黑漆漆的大船。
這艘船長約莫有五六十米,寬也有十來米的樣子,桅杆高聳,船舷上裹着一圈醒目的黑鐵。
最爲吸引人注目的是船艙的四周皆挂着紅色的彩綢燈籠,搖曳的燈光在江面上形成倒影,将周圍原本黑漆漆的江面映得通紅。
不過,有一點讓蘇然感到很奇怪。
照理說這個時候已經天快黑了,一般的船無論是去江的南岸還是北岸肯定應該會選擇靠岸了,畢竟,夜裏行船并不太安全,而像自己這樣選擇夜間渡江的應該不多。
除此之外,這艘船明顯有些不一樣,因爲它的船帆居然是落下來的,也就是說船上的人壓根沒打算靠岸。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了,這艘船上的人是故意到江心來遊玩的。
不過,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裏,這黑黢黢的夜晚出來遊玩,如果不是腦子有病,那應該就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再加上船上紅燈高懸,蘇然不由得想起了古代達官貴人享樂的花船。
原本蘇然有差事在身,也不想去過問這些,然而,就在他搭的渡船跟這艘大船擦肩而過的時候,船上卻傳來了驚慌的呼喊聲。
“不好了,有姑娘落水了。”
話音未落,蘇然就聽到不遠處的江面上傳來了“撲通”一聲。
聽到這動靜,他知道這事想不管都不行了,當即一個猛子紮入了江中,朝着落水聲傳來的地方遊去。
蘇然原本以爲大船上會有人跳下來幫忙,但是他剛剛入水就聽到有船上一個男子在甕聲甕氣的道:“不用管她,死了也就死了,誰讓她不識擡舉,船上姑娘多的是,真他麽的掃興!”
由于此時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江水雖談不上冰冷刺骨,但也絕對很涼,蘇然剛入水就覺察到一陣涼意迅速襲來,要不是這些年一直待在北疆,早已經适應了天寒地凍,加之殺敵漲屬性的BUG讓自己的體質在不斷提升,估計這江水都能把人給激得打擺子。
盡管如此,當蘇然在落水者周圍的水裏摸了幾個來回後,渾身也感覺有些涼飕飕的。
眼看大船上的人都已經回了船艙,蘇然的心裏不由得暗歎世态炎涼。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掉進江裏了,但卻沒人管沒人問,這些人的心得有多狠。
不過,此時的蘇然根本來不及多想什麽,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又潛入了水裏。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他将嘴裏的最後一點氣完全吐盡,總算在水下摸到了一根滑溜溜的胳膊。
蘇然手上稍稍一用力,就将水下的人給拎出了水面。
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所以他也看不清撈起來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但從不經意間觸碰到的身材來看應該是個女的,摸摸鼻息應該暫無大礙,隻是嗆了水暈了過去。
好在之前雇的船家還算實誠,一直在江心等着自己。
蘇然拽着救起來的人遊到船邊,船家及時伸出了船槳。
待再度上了渡船,船家語氣中帶着幾分贊許的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善心。”
蘇然一邊用雙手按壓女子的胸口,一邊對船家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善心,隻是不忍心見死不救而已,也不知道這船上是什麽人,竟然如此冷血,有人落水也不下來施救。”
“這你都不知道嗎?”船家明顯對蘇然發話感到很意外,“在這長江之上,經常有這樣的船,這些船一整夜都不靠岸,就這樣橫在江心,老朽有兩次拉到了上過這花船的客人,據說這上面極盡奢華,船上之人非富即貴,很多事情你想都不敢想啊!”
說到這裏,船家舉目望着不遠處的花船,有些諱莫如深。
蘇然見狀,也不多問,畢竟有些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就在這時,被救上船的女子忽然“哇”的吐出了一口水,緊接着劇烈咳嗽了起來,蘇然隻得将她扶坐起來,不停幫她拍打着後背。
等咳嗽稍稍平複了些,女子帶着哭腔開口了,聽起來聲音居然柔柔弱弱,有些好聽:“爲什麽要救我,讓我死了豈不痛快?”
“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蘇然笑了笑,“姑娘有什麽委屈盡管跟我說,我相信朗朗乾坤,公道自在人心!”
“沒用的,你是鬥不過這幫畜牲的,整個江南都是他們的天下,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的眼裏跟豬狗沒什麽分别。”女子的話裏透着無盡的無奈和絕望,聽得人心酸不已。
就在這時,船家也插了一句話:“公子一身正氣,心地也善良,不過,在這江南,有一個家族早已隻手遮天,原本我是不想說的,但我都這把年紀了,也不怕有人報複我,我聽說這花船上不僅有酒池肉林,美女如雲供這些官宦享樂,甚至還有人在上面買官賣官呐!而這些女子,據說好多都是人牙子從百姓家給擄來的。”
蘇然聽了船家的這一番話,心裏頓時五味雜陳。
江南最大的家族,莫過于甄家了,船家又說是一手遮天,估計除了甄家不可能有别的家族了。
蘇然曾以爲這天下雖然危機四伏,有些動蕩,但也不至于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行賣官鬻爵,肆意擄掠之事。
不過現在,他感覺自己之前似乎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美好了。
這一刻,蘇然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改變船家和這女子的看法,因爲他們早就看慣了世态炎涼。
或許對于這些人,隻有以暴制暴這一條路了吧,這是他此刻最真實的想法,除此之外,想要對付這些害群之馬,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蘇然并沒有過江,而是付了二兩銀子給船家,讓他帶着女子靠岸。
不過,女子卻不同意了,因爲她身無分文,而且在這個世上再無一個親人。
當着船家的面,她直接給蘇然跪了下來,求他收自己當個丫鬟使。
蘇然原本是來辦差的,并不想有人跟着,不過已經攤上了這件事也隻好一管到底。
無奈之下,他隻能答應了女子的請求,帶着她趁着暮色飛身躍上了那條巨大的彩燈花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