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舍棄自己而去的帝塔，棕發大聖發愣片刻，旋即面色大變。
失去了帝塔的庇護，頃刻間，他就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筝，在絢爛的神光下，渾身铠甲盡碎，浴血而飛。
甚至連那兩紙金色信筏都差點脫手而去。
棕發大聖倒在地上，黑發淩亂，滿身是血，一雙冰冷的眸子在此刻露出恐懼的神色，他顫抖地道：“你們敢如此對我！？這是對大帝的不敬，大帝他不會放過你們……”
“作爲一個信使，你不好好傳信，反而屢屢激怒我等，你以爲我看不出你心裏的那點心思？不久之前，我在紫薇帝星斬過一名大聖，你恐怕和他的關系不少淺吧。”葉凡冷漠開口，眸中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你……竟然知道！？”棕發大聖驚異，而後強撐起身子，道：“有本事你們也殺了我，到時候就等着迎接一位大帝的怒火吧。”
“殺你？”
忽然，棕發大聖耳邊響起一道冰冷徹骨的聲音，且一陣寒風拂過他的臉龐，不禁令其心頭一顫。
随着聲音，他擡頭望去，隻見眼前突然出現一隻腳的輪廓，并且越來越大，直至将其視線徹底遮蓋。
“砰”的一聲，棕發大聖左臉緊貼住地面，而另一側臉上正被一隻腳踩着，斜眼看去，一襲青衣映入眼簾。
柳一白道：“你區區一個信使，殺你豈不是髒了我的手？而且，你手上的信還沒有念呢，既然是帝主的一片好意，那我等心領了，你跪着念信吧。”
望着站在眼前的幾道高大迫人的身影，棕發大聖漲紅了臉，他原本的計劃是将葉凡幾人激怒，逼到帝主的對立面。
結果，葉凡一語道破了他的動機，而柳一白又領下了帝主的好意，瞬間将其布置的所有伎倆拆解。
現在，反倒是他被逼上了絕路，如果不念信，幾人不僅不會放他走，而且還可能會殺了他，又能憑借此由與帝主解釋。
倘若念信，他一世之名盡毀，害人不成反受其辱。
“讓你念信！”葉凡沉聲道。
下一刻，一隻綠銅鼎飛出，朝棕發大聖鎮落下去，将其壓伏在地，苦不堪言。
巨大的壓力讓棕發大聖渾身欲裂，終于，他艱難開口道：“我念……”
空氣中經過短暫的寂靜，緊接着，衆人看到一個大聖跪在地上，身前是人王與聖體，他雙手捧着金色信筏，一直屈辱到念完了第二張。
忍受着無比煎熬的屈辱，棕發大聖臉上火辣辣的，他顫顫巍巍地道：“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柳一白點頭，就在棕發大聖即将飛身而去的時候，一道翻天印砸落，将其又打了回來。
“噗……”棕發大聖胸口劇烈起伏，一口鮮血噴出，轟的一聲被拍回到了地面，他張開沾滿了血液的口，嘶吼道：“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柳一白神色冷漠，将一道璀璨的青光打進棕發大聖的胸膛，一瞬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其體内崩碎。
“你将我的大聖修爲斬去了！”棕發大聖發狂大叫，臉上慘白一片，無絲毫血色，再沒有了先前的傲然。
讓柳一白斬掉的不止是棕發大聖的修爲，還有他的修行道基。
此物被斬，這一生，恐怕再也無法回到大聖境界了，而這也是棕發大聖真正痛苦的根本。
因爲，就算大聖修爲失去，他也可以恢複過來，但道基失去了，那大聖修爲就是真正失去了，無法恢複。
“就這樣吧，你可以滾了。”柳一白淡然揮手，直接将其丢出了姬家。
經過這起事件，葉凡的訂婚禮終于回到正軌，可以正常舉行下去了。
“天地将變，萬古之變局也許就在不久之後，我看不如就将這場訂婚禮變成大婚禮吧。”柳一白說道。
此番提議，很快被衆人欣然接受。
至此，葉凡與姬紫月的訂婚禮于中途改變爲大婚禮，由白衣神王和姬家長輩爲二人做主。
随後，整個北鬥的聖地基本都到了，許多皇朝、遠古勢力皆派來了非凡人物，送出賀禮，以表祝福。
熱鬧之中，柳一白看到了許多來自中州的大人物，這些人跺跺腳，整個中州都得震一震。
其中有風族聖主鳳凰、九黎皇朝月靈女皇、大夏皇主夏一鳴等。
在這些人當中，風族聖主鳳凰據說在年輕時還與葉凡有過一段往事，隻不過兩人終是可惜了，不知現在，這位清麗絕倫的女聖主是否有過後悔。
這時，一張凜若冰霜，容貌絕豔，傾城傾世的臉龐映入柳一白的眼前，此女舉止間，盡态極妍，美得驚心動魄。
“月靈女皇。”柳一白認出了她。
當年，他因爲黑皇陣法的失誤，意外進入了中州秦嶺，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成爲了秦門弟子，在比試上與月靈公主有過一面之緣。
已成九黎女皇的月靈，此時眉目間有晶瑩的光華，沉默片刻，終于是記起了秦嶺那段往事，驚異道：“想不到那人竟然是你！”
柳一白微微一笑，道：“都是些過去式了。”
“柳人王，今日終得一見，果然不凡呀，嘻嘻……”一名身材修長，生着一頭水藍色長發的女子走了過來，臉上露出一抹淡笑，風姿動人。
柳一白蹙眉，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或者說是令他所憎惡的氣息。
“小女火麟兒，柳人王可莫動怒啊，這畢竟是在人家婚禮上呢，而且我當年又沒有參與過圍剿。”火麟兒很飒爽，給人一種别樣美，明知柳一白排斥古族，卻還故意湊了上來，可謂非常大膽。
“不用你說，我沒必要将對火麟洞的怒火全部轉移到你一個女子身上。”柳一白一聲冷哼，對熱情如火的火麟兒并無好感，徑直走向了另一處。
火麟兒望着柳一白離去的背影，咂了砸紅唇，臉上的笑容消失，輕歎道：“挺有意思一個人，若不是敵人或許還能……”
她自顧自搖了搖頭，轉身對遠處的姬紫月道：“恭喜紫月妹妹，嘻嘻……”
神鳥飛舞，仙子淩空，各種樂曲奏響，在給她們伴舞，這時，幾聲驚響，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耀眼而璀璨。
柳一白倚在宮阙外，獨自飲酒，欣賞着空中美麗的煙火。
“我這一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他輕輕一歎，低頭瞥一眼手中的酒杯，搖頭道：“這酒的味道不如火猴族釀的神酒。”
“柳一白哥哥……”漂浮的神島外，小臉紅撲撲的囡囡晃晃悠悠地跑了過來，最後竟真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柳一白有些詫異，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小女孩還記得自己。
“怎麽了？”
“有個大姐姐在找你。”囡囡伸手指着神島之外。
“誰找我？”柳一白疑惑，向前邁出幾步，擡頭之際，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二人遙遙對望。
絢爛的煙花在他們頭頂綻放，此時此刻，世間仿佛隻剩下他們。
“曦……”柳一白嘴唇微動，踏上星空古路後，在那幾十年裏的無數個夜晚中，這個女子幾乎每晚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
柳一白快步迎了上去，看着俏臉上唯有冷意的姚曦，直接伸手将其攬入懷中，盡管她有些抵觸，但還是沒能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漸漸地，姚曦冷峻的臉色松動了，不再抗拒，任由這個令她魂牽夢繞而又心懷恨意的男子緊緊抱住。
“你……”姚曦開口了，停頓了一下，才說出下半句：“爲什麽不來找我？”
柳一白緩緩擡起頭，注視着她的臉龐，沉吟良久，輕聲道：“對不起。”
姚曦沒有再說什麽，或許是原諒了柳一白，也或許從未怪過他。
“哥哥姐姐羞羞……”不遠處，一臉紅潤的囡囡看着他們，扭捏地開口。
二人松開擁抱，柳一白風輕雲淡道：“小孩子去那邊找姬成道他們玩去。”
囡囡嘻嘻一笑，歡快地跑遠了。
姚曦的臉龐又恢複了一絲冷峻，緊盯着他，問道：“你消失這麽多年，是去闖星空古路我不說什麽，但你既然回來了，爲什麽不來找我，你今天若不給我一個解釋，我轉身就走，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面對坦露小女兒姿态的姚曦，柳一白滿臉無奈，隻能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事情徐徐過了出來。
從他回歸北鬥，向萬龍巢和火麟洞複仇，在火麟洞九死一生，于紫山内閉關。
聽到他差點死在火麟洞的時候，姚曦眼中閃過一抹擔心，雖然隻是刹那，但還是沒有逃過柳一白的眼睛。
“你在擔心我？”柳一白靠近她的臉龐，笑吟吟地問道。
“哪有？你死不死關我姚曦什麽事，反正你也從未想起過我，你死了大不了也就是讓源兒從小成爲沒有父親的孩子罷了。”姚曦撇了撇嘴，轉頭看向遠處。
“你剛才說什麽？”柳一白凝住目光。
“沒說什麽，你聽錯了。”姚曦冷淡道。
“源兒是誰？你我有孩子了！？”柳一白不覺得自己會聽錯，此刻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更加确定了那個猜想。
見已經瞞不住了，姚曦徐徐解釋道：“那一次，在你離開南嶺後不久，我就發現自己懷上了孩子，所以我離開南嶺，想去找你，卻忽然發現神靈谷發了瘋地在找你，以至于我沒敢将孩子的消息告訴任何人，又怕孩子的事情讓你分神，便選擇了隐世。”
聞言，柳一白喃喃細語：“原來是這樣……難怪當年我再回到南嶺，卻怎麽樣也找不到你。”
“後來，孩子出生了，因爲神靈谷，我還是沒敢帶着孩子去找你，而是隐世在中州秦嶺，一直等到很多年後，出世時才發現神靈谷被滅了，你也從北鬥離去，踏上了星空古路。”
聽到這一切，柳一白泫然淚下，可想而知，這些年來，姚曦一個人帶着孩子該有多麽不容易，一邊需要擔心可能被古族發現，一邊又要照顧剛剛出生的孩子。
這若是換做任何一個凡間女子，也就罷了，但姚曦是誰？曾經高高在上的搖光聖女，卻甘願爲了他屈身隐世照顧孩子。
如此情深，柳一白怎能不恸。
“曦……”他輕聲喚道，“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讓你太過失望。”
“已經過去了，這些年對我而言，也算是一種特殊的曆練吧。”姚曦道。
“曦，我們也成婚吧！”柳一白擡頭注視着姚曦，認真地說道。
這一瞬間，淚水奔湧而出，姚曦點點頭，道：“嗯……”
柳一白抱住她，感覺這一刻，他比誰都要幸福，而身邊的一切外物，都被他抛之腦後，忘記了。
姚曦從他懷中鑽出一個腦袋，細語問道：“可是……誰來爲我們做主？”
柳一白腦海中第一個想出來的人就是姜義，當年初到北域，若是沒有姜師傅，也不會有他的今天。
再然後就是黃老伯，但幾十年過去了，他尚且在世否，還是一個疑問。
不過，姚曦那邊的确是沒有一個合适的長輩爲他們的婚禮做主。
但這不用緊，無論如何，他都認定了姚曦，此生是一定要與她成婚的，沒有人能夠阻止。
“這些我都已經想好了，訂婚都可以略過，我們選個日子直接成親吧。”柳一白溫和道，話語中卻也流露出一絲對時間的倉促感。
此刻的姚曦與先前截然不同，在說完那些話之後，像是打開了心結，現在就如一隻依人的小鳥，倚在柳一白懷裏，點頭道：“那……就選在後天吧。”
“好。”柳一白道。
“曦，你有将孩子帶來麽，我想看一看他。”随即，柳一白問道，心裏對那未曾謀面的孩子生出無限地期待。
“帶來了，不過我讓他在外面等候，并未讓他跟在身邊，現在我就将源兒喚來。”
就在姚曦即将動用母子間特有的傳音方式時，忽然被柳一白攔住了，他道：“不用了，還是我親自過去找這孩子吧。”
言罷，柳一白飛出神島外，果然見到了一個長相與姚曦有些形似的少年。
柳一白落在少年的面前，微笑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姚源。”少年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卻也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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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