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瘋子怪叫一聲,竟然直接沖着方澤撞了過來。
那樣子,好像是要将方澤從空中撞下去,同歸于盡一樣。
變故發生,方澤卻依然保持鎮定。
他的生死真瞳,沒從天瘋子身上看出有殺意兇氣。
倒是能确定一點,這天瘋子是真的瘋子,頭腦一團氣息渾濁不清,和正常人不一樣。
果然,天瘋子并沒有撞擊方澤,而是和方澤身邊幾乎是貼在一起,詭異的一起并肩前飛。
方澤也不說話,隻要這人沒主動攻擊,就由着他。
兩人就這麽齊頭并進,一直飛出很遠。
最終,天瘋子先忍不住,開口了。
“你說這天,它是好天,還是惡天?”
“它會不會餓?”
方澤心中一動。
他忽然想起洞玄真君說的話,還有從冥域回到天洲後,看到的無處不在的那些灰敗法則之力。
這個天瘋子,難道也感知到了一點什麽?
“是惡天。”
“它會餓,會吃人。”
方澤回答。
天瘋子聞言哈哈大笑。
“好!好!”
“遇到了一個明眼人。”
“你跟我來!”
天瘋子一把抓住方澤的手腕,就向下飛去。
方澤沒感覺此人有惡意,也就随着他去了。
兩人下落,此地已經是沙漠邊緣,乃是一片戈壁。
天瘋子帶着方澤落下,兩人站在一片黃沙亂石之中。
天瘋子忽然揮動雙臂,天地法則被引動,方澤視線之中,那些灰敗的力量如同噪聲,因爲引動的天地法則而越發暴露。
“指給我看,哪裏是惡老天?它怎麽在吃人?”天瘋子一邊狂亂攪動着天地之間存在的能量,一邊對方澤問道。
方澤心中卻是更加确定了,這天瘋子一定是也能看到什麽。
他連連指着空中,道:“那,那,還有那,法則灰敗,如同僵屍,你一引動法則,這些地方就看出來了。”
“好好好!伱是個明白人!”天瘋子極其興奮,連連叫好。
他攪動了天地法則半天,最後也沒施展出什麽招式,而是停止下來。
“千萬人,也難得見到一個明白人,這老天,就是這麽在吃人,它就是惡的,惡的,也是餓的,餓的!”
“我不想被老天吃,可它還是吃我,怎麽辦?怎麽辦?哈哈哈,嘻嘻嘻嘻……”
天瘋子一邊抓耳撓腮,一邊又哭又笑,說出的話和他的情緒完全對不上。
方澤看着此人,也不說話,等他平靜。
半晌,天瘋子才恢複一些。
“前輩,我想問你,是否見過一名叫呂艾的女人?你可知道她的下落?”方澤問道。
“哈哈哈,男人女人,好看難看,老天眼中,不都是螞蟻,有什麽區别?哈哈哈,最多都是它的一盤菜……哈哈哈……”
天瘋子好像沒聽見一樣,在那裏自顧自的笑,一邊笑,還一邊流着眼淚。
半晌,天瘋子陡然止住笑容,情緒停止之迅速,讓人看着就覺得很不自然。
他滿臉嚴肅,看向方澤。
“大多數人注定被老天吃,但有的人可以不被吃。”
“你有這個可能。”
他從身上的百衲衣之中摸索,半晌後,摸出了一張皮紙,一把塞入方澤懷中。
“去這個地方,你真的是有緣人,那裏有東西能讓你在老天面前難啃,你要不是有緣人,哈哈哈,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早死十年,晚死十年,又有什麽區别?”
天瘋子将皮紙塞入方澤懷中後,狂笑起來,卻是淚流滿面。
他猛地騰空而起,飛了起來,一邊飛還一邊呼喊:“不要追我!哈哈哈,不要追我!”
方澤看着快速離去,轉眼就到天際線那邊的天瘋子,不由搖頭。
“還真的是怪人。”
“不過,怪的好像有理。”
方澤在宗門的時候,旁敲側擊問過宗門幾位長老,是否能感知到天洲這邊天地法則有一些異常。
答案是沒有。
方澤是用請教作爲理由,問那些長老突破天人屏障的時候,看到的異相。
幾個長老回答都差不多,能感知到天地多重法則,心生狂喜。
但沒有一個人,看到和方澤一樣的天洲世界……就是到處充斥着僵屍般法則之力的世界。
方澤也覺查到,這是自身特殊之處。
隻是沒有人印證,方澤也不知道這種區别意味着什麽。
剛才見到天瘋子,方澤倒是有明顯感覺,天瘋子應該看到了和他一樣的世界。
可惜,天瘋子人瘋了,說話颠三倒四,情緒還經常失控,沒辦法做有意義的交流。
方澤微微搖頭。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那一塊皮紙。
這是一份地圖,畫在不知道什麽動物的皮上,看起來有年頭了,上面還比較清晰。
方澤看了一會,卻無法對應得上是西域或者其他哪出地方。
“這份地圖的比例太過精确,我對西域地形不熟,不知道這具體指的是哪個地方。”他想。
方澤手上是有一份魏子夫送的天洲山河圖,可既然是山河圖,比例就一定很大,沒辦法太細。
而手上這份皮紙,比例尺很精确,是個很小的範圍,在山河圖上找不出來。
方澤也放棄找天瘋子問明白了。
要是前因後果都能問明白,那這個人就不會被叫做瘋子了。
“先找到一個附近的聚集點吧,有綠洲或者集市,将這份地形圖輪廓畫下來,問問見識廣博的商人之類的人,或許可以弄清楚這是什麽地方。”
“呂艾想要和天瘋子溝通,既然被人撞見的就有兩次了,那私下裏肯定遠不止兩次,而呂艾是正常人,無利不起早才是常态,天瘋子身上,一定有呂艾想要的點,而這個點,或許就在這張地圖上。”
“我找到地圖所在,倒是有一定可能,找到呂艾……當然,對呂艾本身的探查,也要繼續,這是目前唯一知道的和王宇消失有關的線索。”方澤想。
他收起的皮紙,禦空而起。
…
瀚海沙漠對于普通人和肉身境武者來說,實在是不太友好,并不适宜生存,畢竟找到必要的補給點很困難,兩個聚集地或是綠洲之間,用走的起碼要走大半個月甚至更久,遇到沙暴或者馬賊很容易就一命嗚呼。
可對天人境的高手來說,生存卻一點不成問題。
距離看似很遠的聚集點,天人高手不到半日,甚至幾個時辰就可以穿越,抵得上尋常人一個月腳力。
實力越強,生存能力越強,這是放在哪裏都颠簸不破的道理。
方澤就是這樣,很快到了康湖綠洲。
康湖,是方圓千裏内最大的綠洲,正如它的名字,依托于一個沙漠内的湖泊康湖建立。
比起黃沙集,這裏人更多,常年居住在此地的百姓有數萬,來往的沙客,商人,以及有了錢,想要銷金買醉,享受女人懷抱溫柔鄉的馬賊,更是不計其數。
方澤來到此康湖綠洲後,保持低調,就扮成一個外來沙客,不聲不響的進入綠洲之中。
他的低調和别人不同,倒不是顯得默默無聞,而是明顯展露出不差錢的表現,隻是隐藏了自身武道修爲真實境界。
大把銀子和在絡腮胡子馬賊身上得到的寶石花出去,不到兩日,方澤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綠洲,二十多家客棧之一的明珠客棧,方澤租的小院落内。
一名商隊首領,正在拿着一副手繪的沙漠戈壁地形圖,給方澤指點方向。
“武爺,你想要找到地方叫葬龍灘,位置在我這張地圖的東南方位,具體應該這麽走……”
商隊首領,一個中年男子,在他自己的手繪地圖上,對照方澤給出的地形講解。
方澤注意聽着。
他來康湖綠洲後,放出了懸賞,要找天瘋子給的地圖的具體地理位置,這幾天好幾個人來,但隻有眼前這商隊首領給出了明确的答案。
這商隊首領也是有心人,走過的地方,都會繪制出地圖,這樣一對照,就将天瘋子地圖上的位置找出來。
“……就是這樣,位置可以确定,是葬龍灘沒錯,可那裏商隊輕易不會走,因爲那裏有古怪,武爺您想探索,可能會遭遇很多問題。”
商隊首領說。
“什麽問題?”方澤問。
商隊首領回答:“首先就給養問題,那個地方很偏,距離周圍補給點最近也有一個半月的路程,而且沒有什麽特産,沒什麽價值,所以無論哪個商隊都不會去,隻能一個人探索,而一個人在沙漠中又容易迷失方向,遭遇不測,這是其一。”
“另外,葬龍灘還有一個詭異傳說,就是普通人去哪裏不會遭遇危險,可是武者,尤其是高層次的武者,比如肉身八九變,去那裏很可能就會莫名其妙的死了,傳說中那地方被神魔詛咒,專門詛咒武者。”
“哦?這個詳細說說。”方澤直覺這裏有問題,問道。
商隊首領繼續說道:“這就是個傳說,但也有事實,就是有一些武者,對那個地方進行過探索,可是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身上很多都有劍痕,可是卻找不到動手的人,死的莫名其妙。”
“我自己沒見證過,但聽沙漠裏的老人說過,久而久之,更少人去葬龍灘那裏了,我也是因爲有一次商隊沙暴之中走錯了方向,才路過那裏,才繪制了附近地圖,正常情況,我也是去也不會去的。”
方澤微微點頭,記下這個消息。
他又問了一會,商隊首領沒有其它消息和線索了。
方澤還算滿意,給了這位商隊頭領懸賞時候許諾的好處——兩顆寶石,商隊首領十分欣喜,收了寶石,千恩萬謝的走了。
商隊首領走後,方澤在小院落之中思索。
“地形上已經确認,葬龍灘就是天瘋子給我的地圖上的地方。”
“天瘋子的地圖,更加詳細,而且上面有個标記,看起來像是藏寶圖之類的東西。”
“呂艾那個女人,一直纏着天瘋子,或許就是爲了此物,否則天瘋子沒什麽值得被别人觊觎的東西了。”
“有必要去一趟葬龍灘,看看那裏到底有什麽秘密。”
方澤想。
正在此時,他眉頭微微一皺。
一大群人正在向這邊走來,而且目的地,就是方澤所在這個小院。
他目光看向門口。
“嘭!”
有人一腳,踢開小院的門,一群人湧了進來。
方澤看了一眼,來者一共十三四人,爲首的三人,黃色袍服,料子不錯,而且在左側心口,有一個黑色刺繡上去的‘沙’字。
“沙神教?”
方澤認出,這樣的服飾,是沙神教的正式弟子才有資格穿的。
爲首三人,武道都在肉身七八變左右。
進入院落後,那群沙神教的人身後,一名武者像是拎小雞一樣,拎出一個男子,後者明顯不會什麽武功,而且鼻青臉腫,看似受過刑。
“就是這個人,在打聽呂艾那女人的消息?”沙神教的人問。
“是……是他,沙神教的爺爺們,放過我吧,我就是一個在綠洲這邊做中的人,混口飯吃,真的不想得罪任何人啊!”
鼻青臉腫的男人說道。
方澤認出此人了。
這個人,是康湖綠洲本地人,幹的是中間人的生意。
方澤在康湖這邊懸賞去尋找懂地形地理的人,還有打探呂艾消息,都是給了點錢,讓這個人去做的。
沒想到這麽快,這人就被沙神教的人盯上了,而且找到方澤這裏了。
沙神教爲首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神态倨傲。
他看人,眼高于頂,幾乎是鼻孔看人,帶着一股讓人不愉快的傲慢勁。“就是你,在打聽呂艾的消息?”此人問道。
“是我,怎麽?”方澤反問。
他這次打探消息,目的就是盡快找到線索,沒怎麽隐藏,花錢買消息,就是圖個快字。
沙神教弟子冷笑,道:“呵,此人可疑,帶走吧。”
他旁邊馬上有人捧場,道:“師兄眼力真好,嘿嘿,看他還挺有錢的樣子,要麽說出目的,要麽就得破費破費了。”
方澤皺眉。
沙神教的人,都這麽嚣張的麽?
也不掂量掂量實力,上來就扣人,還要扣他?
幾名沒穿繡‘沙’字的弟子服的黑衣沙客走過來,也不問青紅皂白,臉上帶着獰笑,不給解釋機會,就要對方澤動手。
這個幾人走近方澤,其中一個人嘴裏還不幹不淨,眼中帶着讓人厭惡的猥瑣目光,道:“這還是個小白臉啊,抓起用來拷問,也能讓爺爺們樂呵樂呵。”
說着動手就抓方澤肩膀。
方澤當時目光就是一寒。
他飛起一腳,踢在此人胯間,一股巨力帶起,這人發出一聲扭曲的慘叫,人橫飛出去,像是一個破布袋,連翻帶滾飛出七八米,撞塌了小院土牆。
“他竟敢還手?”
“你好大的膽子!”
幾個沙客又驚又怒,抽出武器,要對方澤動手。
可他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方澤一拳一腳,踢中打中,這些人就像是被大象用了飛踢一樣,翻滾着就飛了出去。
不到兩個呼吸,五六人都被打飛,有的撞破圍牆,有的被踢到房頂上挂在那裏,一個個要麽失去意識,要麽痛苦的動都動不了。
方澤打完之後,拍了拍手,看向一直剛才矜持着沒出手的沙神教正式弟子。
“你們沙神教平時都這麽辦事的?”方澤問。
他聲調平靜,語氣卻不善。
這三個正式弟子,臉色全都發白,面露驚恐。
行家一伸手,就看出來深淺,方澤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爲首傲慢的沙神教弟子,此時也傲慢不起來了。
他色厲内荏的叫喊道:“你敢對我們動手?”
“你可知,在康湖,得罪我們沙神教,是什麽後果麽?”
“我們沙神教就是康湖的法!你完了,得罪我們沙神教,不止是,你身後的所有人,包括出身家族宗門,都完了。”
方澤微微搖頭。
“我其實挺煩你們這些動不動拿人背後家族宗門做威脅的人了。”
“你倒是真試試啊?”
“像是這樣。”
方澤足尖一點,點到一塊碎石激射而出,打在這個傲慢的沙神教弟子小腹。
中年弟子頓時噴出一口鮮血,明明是個小石子,射在身上卻像是被狂奔的犀牛撞擊一樣,人直接飛了出去,從原路撞破院落房門,摔在外面。
瞬間,另外兩個沙神教的正式弟子臉色巨變。
“都别動,動了就和他一樣。”方澤淡淡說道。
另外兩個弟子,頓時僵住。
方澤看着眼前這些人都直搖頭。
這些人都不知道方澤深淺,做事就這麽嚣張猖獗,明顯這不僅僅是針對他,而是平時霸道慣了。
看來西域宗門,和中原不同,尤其像是這沙神教,在一片地域獨大,門人弟子都養成了土皇帝的性格。
方澤反正不是西域人,他來這裏辦完事就走,沒必要讓這着些人,又不是主動欺淩他們,而是這些人欺負到他頭上。
這種情況,不需要慣着他們。
反正沙神教的人也在調查呂艾,而這些人又如此霸道,難免有所摩擦,這都是預計之内的事。
“呵,在康湖敢對我沙神教的人動手,你倒是好膽量。”
“看來你不怎麽怕死,可惜這不是勇氣,是愚蠢。”
一個如同兩片長了鐵鏽的鐵片互相摩擦一般的沙啞聲音響起。
方澤看向傳出聲音的地方。
一個穿着黑袍,頭上紮着黑色頭巾的老者,走到院落前。
他隔着撞破的院落門,向裏面的方澤看來。
方澤微微皺眉。
“天人境?”他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