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進入黃沙集。
這裏是個市集,不算太過興旺,六七百戶人家,幾十家店鋪,客人也不多。
此時還沒到開集的日子,所以是如此光景,而開集的時候,此處能聚集數千沙客,互相交易,溝通消息。
方澤一路走進平沙客棧。
乃是一個三層木樓,也是黃沙集最高的建築了。
平沙客棧内,有十幾張桌子,桌椅頗爲簡陋,常年使用用的有些油光锃亮,此時坐滿了一半,有二三十人,在客棧裏吃喝。
方澤剛一進門,就被好幾道視線盯上了。
“呦呵,沙袍這麽幹淨,不像是常在沙漠裏走的人啊。”有的人并不顧忌,直接叫喊出聲。
方澤并沒有在意,他徑直走到客棧掌櫃所在。
那裏有個胖掌櫃,生的五短身材,明明生活在沙漠中,人卻是白胖白胖的,看起來極少出門吹到風沙。
這胖賬房還留着兩撇小胡子,一雙精明的小眼睛盯着方澤,上下打量。
“住店。”方澤拿出一錠銀子,拍在桌上。
這一拍,頓時惹起更多人的注視目光。
其中幾道,顯得貪婪而殘忍。
“住店。”方澤說道。
胖掌櫃剛想說話,忽然目光一凝。
他看到一塊和銀子一起拿出來的紅色梅花扣,放在銀子旁邊。
銀子阻隔視線,除了胖掌櫃,别人看不到此物存在。
胖掌櫃迅速收斂表情,高喊道:“上房一位!小二,死哪裏去了?”
随着聲音,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小二端着一盤手把羊肉出來,一邊跑一邊說:“掌櫃的,我可沒偷懶啊,我這腿都快跑斷了,真對的起咱這工錢。”
“行了行了,快點上菜,然後送這位客官去樓上上房。”胖掌櫃說道。
小二将羊肉送上,用肩上毛巾抹了抹手,馬上帶着笑臉來方澤面前,道:“這位老爺您請。”
方澤點頭,随着小二上樓。
上了樓,進了房方澤要了份烤馕羊腿,讓小二送上來。
飯菜送上來,味道還算正宗,方澤又要了一份熱水洗漱,就專心修行練功。
到了日暮時,天色迅速黯淡下來,客棧内也安靜下來。
方澤聽到一個不太輕盈的腳步從樓下上來,走到他房門前。
“笃笃笃”的敲門聲響起。
“門栓沒挂,進來。”方澤道。
房門打開,胖掌走進來,然後馬上關上房門。
他和剛才不一樣,神色謹慎的和方澤用手勢對了一遍暗文。
對過之後,确認無誤,胖掌櫃放松一些。
方澤微微點頭。
他左手擡起,手指連連浮動。
如果是天人境高手,就會感知到一陣天地能量波動,充斥房屋,讓肉身境的武者開着神異也無法窺探房間裏的對話。
“不會有人聽到這裏的話了。”
“有什麽可以直說。”
方澤道。
胖掌櫃連忙施禮。
“外門弟子張岩,見過尊者。”
方澤點頭,他用的是聖魔門專用聯絡暗文,被這胖掌櫃認錯成聖魔門的人了。
他展露的身份标志,是聖魔門尊者,大概等于高于核心弟子,弱于長老的地位。
“時間寶貴,長話短說。”
“我來這裏的目的,是調查沙四爺的事。”
“說說,你知道什麽?”方澤問道。
張岩面露苦笑,道:“我所知也不是很多。”
“隻知道,兩個月前,沙四爺忽然離開平沙客棧,不知所蹤,沒有任何預兆,也沒留下書信。”
“一個多月前,先後兩位尊者來這裏,也是問和您一樣的問題,我都回答了,後來那兩位尊者也沒回來過。”
“你都說了什麽?”方澤問。
張岩也是這套說辭說熟了,又重複了一遍。
平沙客棧之中,沙四爺,也就是王宇,是主事的人,平日裏招呼客人,不管俗事,日常瑣事是張岩負責。
店裏有一個廚子,一個廚子學徒,一個小二,一個管駱駝和馬匹的馬夫。
張岩是聖魔門外門弟子,其餘幾人都不是門人,不過最短也在平沙客棧幹了七八年了,身份都還清楚,沒可疑的地方。
沙四爺失蹤那天,是當月初六。
那天風大,漫天黃沙,小二在外面收曬着的毛巾之類東西的手,看到沙四爺出來,打了聲招呼沒被搭理,沙四爺看起來心事重重,直接走入出集市的方向,沒入漫天黃沙中。
這就是唯一的異狀。
方澤沒問出什麽多出來的消息。
他思考片刻,道:“平日裏,沙四爺有什麽習慣?或者行動上有什麽規律?”
張岩想了想,道:“平時,每個月初七,沙四爺都要出門半日,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下午。”
“至于去幹什麽,咱也不敢問。”
方澤心中一動,記住了這個消息。
“他這樣多久了?”方澤問。
“是最近三五年的習慣吧。”張岩道。
方澤點頭。
他能确定張岩沒說謊。
人說謊的時候,總會有各種外在表現,比如緊張,焦慮,出汗等。
早在肉身境境界,方澤就對這些很敏感。
如今天人境境界,還開着生死真瞳,更能敏銳感知這些細微之處。
這張岩倒是沒隐瞞什麽。
方澤又問了幾個問題,沒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情報。
他讓這胖掌櫃把小二叫來,随便問幾個問題,那小二真就是對江湖一無所知,所說和方澤了解的一般無二。
見在客棧裏問不出什麽消息了,方澤讓這兩人退下了。
進展不大,倒是不出方澤意料,要那麽好找線索,聖魔門也不用花大價錢來找他了。
稍微休息,方澤下樓。
樓下吃飯的地,現在聚集了十幾個沙客,一起說着粗俗俚語,在賭錢鬥了。
方澤也沒參與,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平沙客棧,房間裏一個賭錢的黝黑中年,試了一個眼色。
頓時,兩個三十歲許的沙客扔掉手中輸掉的牌,站起身來,跟着走出了平沙客棧。
方澤出了客棧,向大雪覆蓋的沙漠走去。
今夜沒有月亮,月黑風冷,倒是頗爲适合殺人放火。
方澤走了一段時間,逐漸速度快了起來,到最後,其速度大概像是尋常江湖人中輕功好一點的肉身五變左右的速度。
他一加速,後面馬上有一個人藏不住了。
正是剛才從平沙客棧中出來的三十歲許武者。
見方澤速度加快,此人也輕功飛馳起來,他竟然輕功不弱,有肉身第七變大圓滿的境界,還能有餘裕的追着方澤。
此人這麽綴着方澤,走了大概能有十幾裏後,方澤忽然停下。
他回頭,看向後方。
那三十歲許的漢子,也沒隐藏,直接走了出來,手放在身後。
他身後,有一把沙客常見的彎刀。
“閣下,你跟着我這一路,是有什麽見教麽?”方澤問道。
“呵呵,少裝傻充愣了,我跟伱走到這裏,我想幹什麽,你不清楚麽?”沙客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他一張臉麻坑很多,此時做此表情,讓人覺得惡寒。
“你想搶劫我?”
“我這麽像是一個隻肥羊?”方澤問道。
“嘿嘿,是不是肥羊,我看人比你自己看自己都準。”沙客冷笑,道:“你進入平沙客棧,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模樣看起來像是有錢家族出來的白臉傻公子,做事的派頭也像,你的武功實力也像……一個人,如果平日行動就像是一個出來曆練肉身四五變的有錢家族子弟,說話也像,派頭也像,行動舉止都像,那麽他就是。”
“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你不該離開黃沙集的,認倒黴吧,肥羊。”
方澤看着這人。
“你話真多。”方澤道。
“哼,錢袋拿出來,我留你全屍。”麻臉沙客說道。
方澤站在那裏,看着此人,卻一點動作沒有。
沙客感覺到被無視,心中一陣氣惱,他低聲嘶吼一聲,舉起彎刀向方澤斬去。
刀光如白練,劃過一道頗爲流暢的軌迹。
然後,就斷了。
方澤輕輕一指,彈在了沙客的彎刀上,精鋼彎刀瞬間斷裂。
沙客臉上頓時浮現驚恐神色。
他連驚呼都沒發出來,方澤的左手兩根手指,插入此人胸口,刺在此人心髒上。
方澤手指如玉,刺入的仿佛是水嫩的豆腐,而非人體。
沙客瞪大眼睛,滿臉的不肯置信,不甘心。
方澤收回手指,僅僅有兩滴鮮血在指尖。
他甩掉了指尖的鮮血。
“耽誤我時間。”方澤說道。
說完,他也不管的沙客,繼續向白雪覆蓋的沙海之中飛馳而去。
沙客心口留下兩個破洞,倒地,一動不動,好像氣絕了。
過了好一會,忽然,沙客的‘屍體’抽動了一下。
又過了片刻,他掙紮着,竟然從地上坐了起來。
沙客大口喘氣,從身上拿出一瓶丹藥吞服,又拿出傷藥,胡亂抹在心口洞穿心髒一般的指痕上。
他滿臉是劫後餘生的表情,恐懼之中帶着慶幸。
“呼……還好,我的心髒比别人偏了一些,同時我之前學過忍死功,剛才功法自動激發假死了。”
“換個人來,就死定了!”
沙客充滿僥幸和慶幸感。
他看向方澤離去方向,一臉恐懼。
“至少第八變圓滿!很可能是第九變的高手。”
“我得将消息帶回去!”
沙客強忍身體不适,轉身向黃沙集方向趕去。
他卻根本沒有注意到,本應該離去的方澤,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在一個沙客絕對不會發現的距離,遠遠吊着此人,向黃沙集折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