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神色不變。
他經曆了崔東來的精神上的一生。
對于這種經曆,他已經開始熟悉。
崔東來的一生,如他臨終所想,是失敗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
方澤心中有一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崔東來的人生是注定的悲劇麽?
不!
在紫鸢被帶走的那一天,他完全可以斬出那一劍。
至少,換做方澤,一定會斬。
“呵呵,我就一定會斬。”
方澤想。
出了那一劍,崔東來的父親,也就是崔元景,未必會被殺死,畢竟此人也有天人境五重天的境界,且崔東來根本就無法完全掌控紫寰劍。
斬出來,崔元景不會死,可後面就會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敢,還是不敢,這是個态度問題。
不是要殺人,而是展露态度。
生存空間,不是靠别人賞賜,是自己争出來的。
崔東來陷入了他自身的局限之中。
他所恐懼的事确實存在,可跳出來看,根本就沒那麽恐怖。
當時斬了那一劍,崔家還真能殺了他不成?
廢武功都未必會做,最多邊緣化,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從此高看他一眼,以後哪怕和家族妥協,也能拿到更多的籌碼和話語權。
崔東來的悲劇,根本不是必然。
反正方澤看到了太多的選擇機會。
家族容不下他,他不會跑?
跑不掉,他不會躺平?
不敢躺平,他還不會陽奉陰違,就徹底裝成一個廢人,當個纨绔麽?
等到也沒人對他有那麽高期待了,再謀劃跑掉不行麽?
簡直是處處選擇,可陷入恐懼的崔東來就是看不到。
最後的死,實際上也不是絕殺局。
崔東來手中還有紫寰劍,硬砍都能脫困。
最後打消崔東來求生意志的,是石碑上的那些字。
方澤對洞玄真君此人的理解,那根本就不是絕殺之局。
方澤推測,石碑上說的隻是部分事實。
隻要崔東來不放棄最後求生欲望,一直堅持,方澤認爲會出現轉機,是有一線生機的。
換方澤,就堅持到最後一刻,就算沒有紫寰劍,也不會放棄。
他怎麽知道石碑上那些文字就不是考驗?
他怎麽知道洞玄真君之前的話不是真的?
或許洞玄真君說的救贖機會,其實就藏在殺局之中,石碑文字隻是嚴苛的考驗,撐過去沒死就是一片新天地了?
方澤真是覺得崔東來有些可悲。
是,沒錯,這個世界其實就是很多卑鄙,陰暗,惡意,令人恐懼。
但難道就放棄了?
一個放棄了的人,世界有一萬種方法把他打倒,再踩上一腳。
也沒人要非要他赢,但被打倒後能不能站起來,多快站起來,才是檢驗強者的唯一方式。
覺得世界沒有光,那就自己變成光。
不是爲了照亮别人,而是先照亮自己,别人隻是附帶的。
這個道理,崔東來到死都沒明白過來。
洞玄真君留的文字,有一點說的很對。
崔東來,死就死在自身缺少勇氣和不智上。
但那性格又是環境的産物。
最終,到底該怪誰呢?
一聲歎息。
他也确實是個可憐人。
方澤輕呼一口氣。
他看向眼前的崔清秀。
經過幾次賣屍,方澤也對精神經曆有所了解。
經曆的再多,現實中也隻是一個刹那。
恍惚隻是方澤自己的感受,别人是看不出來的。
看着眼前的崔清秀,方澤忽然有點想笑。
之前感覺果然沒錯。
這女人真是個女獵手型的,年輕時候玩的很野啊。
方澤也不想批評什麽。
反正都是你情我願,玩的再花是她的事,沒什麽可說的,也跟方澤沒關系。
崔清秀也看過來。
見方澤的眼神,崔清秀莫名有些心慌,好像自己被看穿了一樣。
她不明白,這仿佛完全透明,被看通透的感覺,是怎麽來的。
真被人看光,都沒這麽不舒服。
方澤呵呵一笑,道:“崔夫人,這件事就這樣。”
“這次合作,你怎麽樣我不知道,至少我挺愉快,不過我職業特殊,就不說照顧生意的話了。”
“日後有緣再會。”
崔清秀不知道爲什麽,忽然就感覺在方澤面前矮了一頭。
她不想表露這種突然的感受,隻是冷着臉,微微點頭。
旁邊冼容興道:“這次倒是多謝你了,我送送伱吧。”
方澤看看他。
不清楚這冼容興知不知道崔清秀以前玩的多花,要是知道的話,那還真看得開啊。
方澤點點頭,也沒拒絕。
冼容興送方澤出崔府。
崔清秀感覺在方澤面前總吃癟,氣不過,客套話也不想說,就繼續在演武場站着。
忽然,她耳邊響起一聲聲音。
“找人跟着這方澤幾天,看看他知不知道洞玄真君洞府的秘密。”
聲音有些蒼老,但異常威嚴。
崔清秀神色收斂,恭敬異常,道:“是,家主。”
“嗯。”蒼老威嚴的聲音應了一聲,就消失不見了。
從未有其他人來演武場。
“家主将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要辦得漂亮!”崔清秀想着。
她覺得此事是一個露臉的機會,充滿動力,連忙找人辦事去了。
方澤離開崔府。
冼容興一直送到門口。
出門後,他又送出一段距離。
還是方澤主動停下,道:“冼先生,這裏差不多了。”
“你怎麽說都是崔家的人,還是天人境高手,禮節太過也不好。”
冼容興呵呵一笑,也不在意。
“方澤,送你到這裏,主要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其實我很羨慕你,真的。”
“如果我再有勇氣一點,再幸運一點,我也想活成你這樣子。”
“什麽都能靠自己,真好。”
他說完,帶着笑容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苦笑。
方澤也不多說多想,就是看了看他。
冼容興道:“好了,這次事多虧你。”
“終有一别,告辭。”
方澤微微點頭。
冼容興返回崔府。
方澤看看他背影,轉身,走自己的路去了。
…
方澤回到客棧後,稍事休息,然後就收拾行裝,退房。
他沒選擇在博陵熔煉生死真瞳。
這裏是崔家勢力範圍。
在崔東來記憶中,方澤已經看清楚崔家目前的狀況。
這個家族内部已經出問題了,至少不是很健康的正常發展。
其野心太大,後面肯定要出事。
按照崔家這做事風格,肯定不會相信方澤一面之詞,甚至會懷疑到他是不是獲得洞玄真君傳承,派人來監視都是基礎操作。
有這些認識,正所謂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能走趕緊走啊。
臨走前,方澤去另外一家客棧,見了一次淩澹菲。
聊了幾句日常,開了點玩笑。
然後方澤稍微暗示,博陵這邊可能不太平。
淩澹菲挺聰明的,些微暗示,一點就透。
“方澤,這次在萬寶會我拿到了想要的天材地寶,而能重新認識你,我覺得挺開心的。”
“我們換一個聯絡方式吧,記得我的話,給我寫信。”
“我也會給你寄信。”
淩澹菲道。
方澤微微一笑。
“好。”
換好方式,方澤直接告辭淩澹菲。
看着方澤離去的背影。
淩澹菲看了很久。
最後,她搖了搖頭,轉身回房,收拾行囊。
…
方澤直接離開了博陵。
他一路向西,全速奔襲。
其實出城沒多久,他就感覺有人跟着自己。
可是方澤并不在意。
跟着的人,不是天人境,就是個肉身九變的高手,輕功尤其的好。
可是,比肉身境的輕功,方澤誰都不虛。
一路飛馳,奔襲出去二百三十多裏後,那種被人跟着的感覺消失了。
“呵呵。”
對此,方澤一笑。
如此,他星夜兼程,不到三日,離開冀州,到達荊州江夏。
入城後,方澤找到一處頗爲高級的武者靜修密室,包了一個最高檔的靜修室。
他要熔煉生死真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