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方澤返回了蒼霞山。
他一路上山，回到了衛淵宮，直接去了師父居所。
吳道子沒在這裏。
他問過門内侍奉師父的童子，得知其最近出門，還沒回來。
正覺得有些不巧時候，他心有所感，回頭一看，看到吳道子腰纏玉帶，挎着寶劍，不知道什麽後時候來都身後了。
“師父。”方澤連忙問好。
吳道子笑了笑，道：“最近有些松懈，去一個同道家門口散散心，松松筋骨，才剛回來。”
方澤笑着點頭。
“進來吧。”吳道子進入居所。
方澤跟了進去，一起來到書房。
童子連忙上茶。
吳道子坐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放下後問道：“最近你可還好？”
方澤點頭，道：“還好，有一些奇遇，得到一些不錯的東西。”
說完，他一揮手，從多寶錦囊之中拿出兩瓶丹藥。
“這是？”吳道子問道。
“我做了些事，得到的報酬。”方澤道。
他将丹藥放在茶桌上，道：“此藥名爲天王壽心丹，能延壽二十年。”
“師父您看看，是否需要？”
“還有，門内三位太上長老，徐長老，甯長老，以及姬長老壽元都不多，不知道這丹藥他們用得上用不上？”
方澤道。
他在龍康界的時候已經驗證過，天王壽心丹确實存在，是成熟的藥品。
煉丹者是龍康界的第一丹藥師董河，現在是龍康大内太醫中極爲清貴之人，地位幾乎相當于一品官員。
董河每五年會開一爐天王壽心丹，一次成丹不過一到三粒，在龍康界珍貴異常。
丹藥确認沒問題，方澤卻不準備自己吃。
倒不是覺得延壽不好，而是無論龍康界還是天洲，都有一條常識，就是延壽丹藥會藥力遞減。
吃過一顆延壽二十年的丹藥，如果以後有天大的福緣，能得到一顆延壽一甲子的丹藥，在吃下，兩者相加可不是延壽八十年，可能是六十五年，也可能反而隻有四十年或者五十年。
所以，如果不是壽元将盡，或者到手的是最頂級的延壽丹藥，那得到延壽丹藥的人，未必會吃，拿去交易會更劃算。
方澤現在這麽年輕，不缺壽元，而且以後前途無量，有很大機會還能找到更好的延壽丹藥，沒必要這時候就吃。
吳道子有些驚訝。
“竟然是延壽丹藥……這倒是讓我驚奇。”
他拿起一瓶，打開後輕輕用手扇了扇。
丹藥散發所有藥氣，都凝結成一股，被他吸入。
過了一會，他微微點頭。
“确實是延壽丹藥。”
他看向方澤，笑着道：“你倒是有心了，不過我暫時不需要。”
“姬長老曾經服用過一顆延壽丹藥，他用不了你這個，甯長老因爲特殊原因，此類丹藥對他幾乎無效，用不上。”
“徐長老或許用的上，我去代伱問問。”
“當然，你放心，門内對弟子貢獻有規矩，你将丹藥給宗門，能換宗門貢獻，絕不會低于市面價值。”
“徐長老用得上，除了宗門貢獻外，可能會給你一些私人好處。”
方澤點頭。
他願意拿出來有一個方面，就是不用擔心沒有回報。
傳承萬年的門派，肯定不是靠死規矩，這等源遠流長的宗門都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别考驗人性。
長久看，人性是無法經受住考驗的，所以想傳承千年萬年，就别做違逆人性的事，而應該因勢利導。
萬裏歸宗派就是如此。
門人弟子在外面獲得好東西，交給宗門後，可以換宗門貢獻，還有其他好處。
福利很高，至少不會低于外面一般市價。
如此弟子也不用擔心吃虧，宗門則可以運營這些收獲，讓獲利更大，再換取門人弟子更多貢獻。
如此循環往複。
好的門派，都是良性循環。
吳道子留下一瓶天王壽心丹，等過一段時間徐長老清修結束去問一下。
另一瓶交還給方澤。
徐長老需要的話，到時候會連同宗門貢獻和徐長老私人獎勵，一起通知給方澤。
方澤将另外一瓶丹藥收好。
他想了想，問出了一個一直以來的疑惑。
“師父，今日正好提到壽元的事，我一直個疑惑。”
“爲何我天洲，天人境和法相境，壽元都那麽短？”
“我總覺得，以天人境壽元有個三五百年，法相有個一千幾百歲，才勉強算是正常。”方澤道。
他一直很好奇這個事。
按照道理來說，生命不是越強悍，就應該活的越久麽？
體型龐大的生物，無論是大象，鲸魚，還是之前在光陰洞見到的沙鲲，壽命都遠超其它。
法相境就先不說了，他對那個層次了解不多。
但就天人境來說，哪怕就是個天人境三四重天，真動起手來，冰封數十裏，讓大江大河改道，都不是很難的事。
這樣的力量，怎麽壽元才一百多年？
吳道子微微颔首。
“我看你的武道進境，快到肉身第九變境界了，假以時日，距離進入天人境不遠。”
“以前我沒提這個問題，主要是此事還沒定論，在天人境武者之中，也是頗爲學術的問題。”“但你遲早要踏入天人境，我和你說說吧。”
“你可知‘天洲三大秘’？”他問。
方澤點頭，答到：“天洲三大秘，指的是‘上古後壽元驟減之秘’、‘上古斷代之秘’和‘天洲寰宇縮減之秘’。”
他看書很多，在不少天人境武者留下的書冊中，都提到過這三大秘。
吳道子笑了笑，道：“你問的壽元問題，就是‘上古後壽元驟減之秘。’”
“你的疑問，很多人提出過，尤其是學識淵博，知道上古傳說的人，更是如此。”
“上古，也就是神話末期，傳說中佛主，道祖和神話中人物存在的時代。”
“傳說中，那個時代即便是沒有習武的普通人，壽元也在三五百年，有些特殊優秀的普通人，即便沒修行，也可以壽八百載。”
“這樣的人，被稱爲上古先民。”
“彭祖？”方澤心中，忍不住想起一位傳說中的人物。
吳道子繼續說道：“上古先民如果修行武道，錘煉自身，達到相當于今日天人境的境界，那麽壽元起碼有千年，天人境九重天，可以達到三千年以上。”
“功成法相，壽元破萬載。”
方澤心中一震。
壽元萬載——這再加上法相境界移山填海的實力，那和神仙何異？
“但是。”吳道子說出了這個詞。
方澤精神集中。
吳道子說道：
“但是，你也看過很多書，應該知道，上古的事，隻留下傳說，沒有證據。”
“所有的文字記載，幾乎都是從中古才開始。”
“有關上古的傳說，都來自中古典籍中之鱗片爪的記載。”
“上古之前，究竟是不是如此，真的不好說。”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天人境也好，法相境也好，自從上古以後，壽命是越來越短了。”“中古前期，還有典籍記載，有法相高人，活了接近兩千年。”
“可到中古末期，法相境的壽元，最多不過五百，七百歲。”
“到如今，你也知道，天人境壽元一百四十多歲，法相境壽元不過二百多歲。”
方澤很震撼。
這越活越短，是怎麽回事？
“師父，這是爲何？”
他問。
“我也想知道啊……”吳道子長歎一聲。
方澤跟着點頭。
說的可不是麽！
要是開天辟地以來，天人境就都隻能活一百三四十年，法相境界二百多年，那也就算了。
可既然知道曾經天人境壽元能達到三千年，法相境界壽元萬載，再對比如今，天下哪個高人肯甘心？
武道艱難，好不容易熬到天人境，甚至法相境，就活一二百歲，誰心甘情願啊？
他一下就明白，爲什麽天下那麽多天人境高手，都關注這天洲三大秘了。
命就是時間，時間就是命——當今天下站在武道巅峰的高人，一旦解開壽元之秘，命起碼延長十倍，誰會真不關心？
就算法相高人，怕也孜孜以求，甚至對此更感興趣，更爲熱心。
“這天下高手這麽關心，就算沒答案，總有幾個靠譜的猜想吧？”方澤問。
他現在也十分上心。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能活這麽久，他也是動心了。
“答案沒有，猜想确實有幾個。”吳道子回答。
“天人境高手，除了處理日常事務和武道修行之外，大多會研究一些學術。”
“其中佼佼者，即便自身武道境界不算太高，也會受人尊重。”
“目前天人境的學術圈子中，關于‘上古後壽元驟減之秘’，有三種比較主流的看法。”他道。
方澤點頭，聽得更認真了。
天人境高手有學術圈，他早就知道。
當然，這學術圈研究的，肯定不是茴香豆的茴字有幾個寫法。
天人境高手沒那麽閑。
武道高手的學術圈，研究的也都是和武道，以及天道規則，武道奧秘，或者世界玄妙有關。
說白了，研究的要麽跟實力有關，要麽跟提升實力的方法有關。
或是一些極端重要的事。
壽元的事，對誰來說都不是小事，肯定有學術研究。
這樣的圈子，别說天人境了，法相高人都可能會參加。
其中主流看法，說不定就是哪位高人的武道體悟，加上研究成果。
他現在是越聽越有味，恨不得親自研究一番。
“師父，是哪三種？”他問。
吳道子道：“最主流的，是元氣周期學說，這個學說任務，天洲寰宇，元氣有起落周期。”
“上古之前的時代，是一個元氣充沛的時代，那時候學武也好，延長壽元也好，比現在容易十倍，百倍。”
“如今則是元氣匮乏時代，如果想天下壽元恢複，則要等到下一個充沛的周期。”
方澤抿了抿嘴。
這學說有道理，但他不願意信。
這要如此，一個起落周期怕是幾萬年，誰等得起？
十萬年太久，隻争朝夕。
“其餘兩種學說呢？”方澤問。
“還有天洲崩壞，和大能封印兩種學說。”吳道子道。
他繼續道：“天洲崩壞學說，沿用了神魔時代末期，大能混戰，将天洲打到崩裂的理論，認爲天庭，九幽等等全部消失不見，天洲整體遭受破壞，造成了元氣外洩，法則紊亂，以至于如今壽元驟減。”
“至于大能封印，也是脫胎神魔末期的事，認爲是有大能因爲某種原因，封印了天洲和壽元有關天地大道法則，導緻壽元驟減。”
“這三派學說，各有道理，也各有一些證據。”
“可惜，目前爲止，還是沒辯出到底爲何，也無從改變。”
吳道子歎息一聲。
方澤也微微搖頭。
真是太可惜了。
他聽了都有點百爪撓心，恨不得明天就有人能解開壽元之謎，讓天下馬上能重新延壽，回到上古，至少是中古時期的壽元。
“師父，壽元減少既然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就沒有法相高人，拿出一些什麽重要證據，提出一些解決辦法麽？”
方澤問。
吳道子搖頭。
“這太難了。”
“想要找到切實證據，和解決方案，現在天人境學術界有公認的看法，隻有兩個途徑。”
“要麽，就解開天洲三大秘另外一秘，也就是‘上古斷代之秘’。”
“要麽，就找到天洲破碎後不知道流落到哪片虛空的‘天庭’，‘幽冥’等地，也能得到證據。”
“可這都太過艱難。”
方澤心中也是一歎。
确實如此。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
等到方澤将新的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他想起一事。
“師父，什麽是‘傳奇’？”
“我是說天人境口中的傳奇。”
“之前在廣陵的時候，我見過飛蛇教教主藍碧甯，她和我說了‘傳奇’這個詞。”
“我問她，然而她沒解釋。”
“天人境高手之間，‘傳奇’是什麽意思？”
他問道。
“藍碧甯，她啊……”吳道子聽了，似乎想起什麽，臉上露出一絲回憶神色。
那表情，似乎讓人覺得有故事。
片刻後，他思緒恢複，道：“‘傳奇’，并不算是一個真正的武道名詞，這隻是我們那代人，還有上幾代人中，流傳的一個傳說。”
“裏面蘊含的意義，有些特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