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炎急怒攻心,身形移形換位一樣,瞬間來到方澤面前,左掌打向胸口。
方澤不閃不避,正中一拳,打向謝炎右胸。
謝炎若是平日狀态,必然不肯就這麽換傷。
可此時,他理智已被憤怒沖擊,出手風格和平日不同。
“嘭!”
“砰!”
方澤胸口中掌,謝炎右胸中拳。
方澤中掌後,心中波瀾不驚。
“勁力不如古贊剛猛。”
“這種程度,我至少能抗六七十掌。”方澤刹那間就覺得穩了。
他擊殺古贊的那一戰,和古贊拼了兩百多招,但也不是招招都是換傷,大多數是對招。
真正硬抗換傷的,大概就四五十次。
謝炎的掌力,比起古贊來說剛猛不足。
謝炎武功的優勢本在于變化多端,并且真氣更加詭異晦澀難以消化,配合他那種類似無相天羅短暫控制人身體行動的能力,讓人防不勝防。
但論絕對殺傷,謝炎不如古贊。
換了一掌,方澤更加笃定。
他的不死骨完全克制了那種詭異晦澀的真氣。
謝炎又被暴怒沖昏了頭腦,變化不足。
謝炎優勢都被拉平,方澤有信心将其擊殺當場。
這些都是轉念之間。
方澤一拳換了一掌後,他右腳直接踢出。
這一腳又快有急,長槍般戳向謝炎咽喉。
謝炎即便暴怒,也不敢用咽喉擋這一腳。
謝炎身體猛地旋轉,切到方澤右側,利用旋轉之力,順勢回身肘擊方澤右肋。
其距離極短,攻速迅猛。
方澤要擡起右臂,本是想擋住這肘擊,忽然身體似乎有沖動,想向右傾斜,去主動用肋骨迎下謝炎肘擊一般。
“來了!”方澤絲毫沒慌,反而有一些期待。
他佩戴的凝神鎮魂鎖鎮定神魂,讓方澤發現這沖動來源。
方澤的神魂,受到一股無形的意念的侵入,植入了一個簡單的指令,一瞬間讓他有迎向肘擊的沖動。
這種類似強行植入的意志,直接作用神魂。
但,方澤神魂有異寶鎮壓,雖然有沖動,卻可以用意志控制,沒有真的行動。
方澤擡起右臂,手肘和謝炎的肘擊對撞。
同時,他剛才戳向謝炎咽喉的右腿下壓,直接砸在謝炎後背。
謝炎一個踉跄。
謝炎眼神中暴怒開始消退,轉而出現卻是有些驚愕和不解。
他不明白,那種控制他人行動的能力,爲什麽失效了?
方澤沒給他機會。
方澤左拳,沖着謝炎太陽穴打去。
謝炎豎起手肘擋下,腰部卻中了方澤一記膝撞。
謝炎快速後退。
方澤切入近身,沖着他胸口就是一掌。
謝炎膝蓋撞向方澤小腹,想逼退方澤,搶回先手。
方澤完全不管,直接換傷。
“砰!”
方澤和謝炎再換一次。
謝炎倒退兩三步。
方澤再次跟上。
此時的謝炎,臉上神色已經恢複冷靜。
他身形急速後退,想快速脫離戰場。
“想逃?”
“晚了。”
方澤身如疾電,空中隐約爆出雷音,追了上去。
…
轉眼間,方澤和謝炎拼了一百多招。
謝炎恢複冷靜後,察覺局面不對,多次想要逃走。
可他還有機會麽?
神蘊高手從一開始就一心逃走,方澤可能也追不上。
可一旦動手,招招氣機牽引,打起來就不是想退就退得了。
謝炎好幾次想逃離都被黏上,根本沒有拉開距離的機會。
中途幾次,謝炎發狠,用的都是同歸于盡的招數,想逼開方澤,找到空隙脫離戰鬥。
可隻要他拼命,方澤就跟他對拼,了不起避開緻命要害換傷。
方澤甚至很喜歡拼命的謝炎。
他還嫌謝炎拼得不夠多呢。
謝炎拼命未果,每次結果都是換傷。
而換傷後,謝炎就要弱上三分,方澤是越打越精神了。
一百多招的時候。
謝炎的陣腳完全亂了。
他最擅長的控制和變化打法,根本沒用出來。
肉身不如方澤強悍。
詭異晦澀的真氣被不死骨吸納,無法造成殺傷。
一開始的不冷靜,讓謝炎越打越被動,越打越絕望。
到了此時。
謝炎臉上已毫無從容。
他七竅之中,都滲透出血絲,人看起來猙獰恐怖。
和方澤拼三招,方澤能連擊中謝炎兩次,最後一招不是對拼,就是換傷。
謝炎已經扛不住了。
他頹勢早就出現。
此時,逃逃不了,打打不過,拼命都拼不過。
剩下的,根本就是絕望。
一瞬間,謝炎感覺到,這種絕望,似乎就是他一生的縮影。
方澤冷靜異常,也不貪功,就這麽一招招的打,有機會就換。
他并不想折磨謝炎。
隻是足夠謹慎,不想給謝炎使用類似天魔解體大法,最後同歸于盡的機會。
他在等謝炎崩潰。
終于,臨界點還是到了。
謝炎打出一掌,卻是虛浮無力,甚至方位都打空了。
不是虛招。
謝炎雙目有血流下,視力不知道還剩下多少,體能真氣也快耗盡。
方澤看到機會,從容切入,左拳出擊,打在謝炎心口。
謝炎一口噴出,人飛了起來。
方澤右腳一腳踢出,直接抽在謝炎頭上。
謝炎空中被掃出,摔在地上,滑出七八米遠。
他倒在那裏,不動了。
方澤緩緩将腿放下。
他知道,謝炎沒有再戰之力了。
不過,感覺上,謝炎還沒死。
方澤長呼一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謝炎躺在草地上,身前不遠就是溪水。
他張開雙眼,七竅都有血流下。
不過此時,謝炎的表情,反而不像動手時候一樣猙獰。
他張開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方澤看着地上的謝炎,沉默了片刻。
“你沒多少時間了,最後想說什麽嗎?”
方澤問。
他語氣平靜,并不像一開始和謝炎動手時候一樣刺激他。
動手之前的誅心之語,是爲了激怒謝炎,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此時,謝炎已經必死。
方澤沒興趣侮辱一個将死之人。
謝炎看着天空,山谷上的天空飄着白雲,不知道他現在的視力看得到看不到。
“你說的沒錯。”
“我是一個失敗者。”
謝炎淡淡的說道。
他語氣平靜,似乎已經感知到即将到來的死亡。
“現在覺悟,有點晚了。”方澤道。
謝炎沒回答,繼續道:
“我自幼被師父收養,一生最開始接觸的理念和信仰,就是光複聖門。”
“這是我最初的信條,是我此生唯一的意義。”
“直到我遇到筠竹。”
方澤看向謝炎,他也想聽聽這位邪帝,臨死之時會說什麽。
謝炎看向天空白雲,道:
“是我謀劃,害死了筠竹。”
“但并不是因爲她妨礙了光複聖門的大業。”
“真正的原因,我沒和任何人說過……那是因爲,我的恐懼。”
“遇到她前,我從來沒懷疑過我人生的意義,光複聖門就是我的使命,可遇到了她……我發現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比起來,光複聖門是如此空洞可笑。”
“我在恐懼,我害怕那種從未設想過的日子,和從未設想過的我自己。”
“所以,我害死了他。”
“終究,害死筠竹的,不是我的野心,而是我的懦弱。”
“你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失敗者。”
方澤靜靜地聽着。
這位神蘊高手,邪帝,在人生的最終,終于肯真實的面對自己了。
“現在忏悔,太晚了。”方澤道。
“是啊,太晚了。”謝炎道。
靜默片刻,謝炎回光返照,逐漸渙散的眼神中,出現了一點光彩。
“死在伱手裏,我不覺得可惜。”
“如果說後悔,我隻後悔,自己生在魔門。”
“後悔自己沒再多一點勇氣,選擇真正想要的人生。”
“有下輩子,我不想當什麽魔門希望,神蘊高手。”
“就讓我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吧。”
謝炎說完,眼中神光逐漸渙散,消失。
謝炎,死。
方澤看着謝炎,微微搖頭。
人,爲什麽要在臨死,才看得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這位邪帝的一生,算得上是悲劇。
但,能在臨死前徹悟,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種幸運?
方澤歎息一聲。
片刻後。
方澤忽然轉身,看向身後。
之間一名臉被半邊輕紗遮住的絕美的素衣女子,站在方澤身後不遠。
魔後,樊千紅。
方澤看向樊千紅。
“在這裏見到你,我有些意外。”
“我以爲你不會來。”
方澤說道。
樊千紅神色之中,不像是第一次見到方澤時那樣灑脫。
她神色之中,有一些很難說清的東西。
“我知道謝炎每年會來這裏,而我之前,确實沒有再來過這。”樊千紅說道。
“那爲什麽今天會來?”方澤問。
樊千紅無奈地一笑,道:“因爲,我知道這次,謝炎可能會死在這裏。”
“他再如何,我和他總算夫妻一場,不想讓他連個收斂屍骨的人都沒有。”
她一聲歎息,道:“袁先生,我今日前來,并不是想和你動手。”
“謝炎已死,聖門中撐得起門面的,隻有我一個。”
“我獨木難支,光複聖門之事,在我這一代已無希望。”
“若是袁先生許我帶走謝炎屍骨,我葬了他後,就準備隐退江湖。”
“光複聖門,我這一代已無望,我能做的隻是将理念傳承下去,再看後來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