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澹菲倒不是真要同歸于盡，而是劍招就要這個氣勢。
方澤看着頃刻間刺到胸口的長劍，瞳孔微微收縮。
一瞬間，他看懂了淩澹菲的劍路。
“搏命打法！”
方澤自從在龍康界和古贊一戰後，領悟了搏命打法。
招招搏命，憑的就是一個‘勇’字，拼的就是膽量，搏的就是性命。
這種打法很極端，用出來勝負就是一兩招的事。
方澤不想死避開這一劍的話，踢出的一腳必然要收回，抓‘冰鑒’長劍的手也得回擋一下。
這樣出招節奏馬上就亂了。
淩澹菲馬上可追擊。
可不閃避，硬拼一下，他一腳能踢到淩澹菲小腹，可胸膛得被插上一劍，不死也得重傷，真就是個兩敗俱傷，或者同歸于盡的結局。
方澤念頭電轉，刹那間就有了反應。
這打法方澤很熟悉，知道不能退，一步退步步退。
大家拼的是意志。
方澤自問意志不輸給任何人。
他放棄抓突然提速的冰鑒，踢出的一腳速度再快。
他左手擋在胸前，目光冷靜無波。
方澤做好左手被穿透，胸口被長劍紮進一半，重傷慘勝的準備了。
淩澹菲表情冰冷，心中卻是異常驚訝。
淩澹菲明顯也和人拼過命，才領會到了這種打法。
敢搏命的人對不敢的人，哪怕對手比自己強，一樣能壓着對方打。
淩澹菲明顯是嘗過甜頭。
能領悟這種打法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
淩澹菲自從領悟這樣打法後，和人交手，占盡便宜。
她心中有絕對自信。
眼前這個方澤。人榜三十六而已，沒聽說他在江湖上幹過什麽特别厲害的事，淩澹菲不信方澤敢不要命。
她自信方澤必然不敢和她拼。
然而。
方澤踢出的一腳又加速了，左手放棄抓突然加速的冰鑒，而是擋在了胸口前。
淩澹菲愣了一下。
她心中一驚。
冰鑒的鋒銳程度，在劍勢加持下，一定會穿透方澤的拳套，刺穿方澤胸膛。
冰鑒長劍之名，淩澹菲不信方澤沒聽過。
可方澤還是選擇搏命。
“他就這麽有種？”
淩澹菲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疑惑一起，她那氣勢和劍意，一下就露出一絲破綻。
她心中起二念了。
再也保持不住無悔的氣勢。
淩澹菲叱喝一聲，長劍依然向前刺去，左手卻向下一按，擋在小腹之前。
看似靈活變通，可刺出那一劍的危險感，瞬間落下一個等級。
“呵呵。”
方澤淡淡一笑。
說到底，她還是不敢死。
“嘭！”
淩澹菲的長劍刺在了方澤左手上，方澤一腳也踢到了淩澹菲左手。
冰鑒足夠鋒銳，刺破方澤霧螭手套，斬在了方澤的手骨上。
被卡住了。
冰鑒卡在不死骨上，難以寸進。
方澤踢在了淩澹菲的左手上。
後者左手阻擋不了，被一腳連左手踢到小腹。
“噗！”
淩澹菲噴出一口鮮血，小腹肝腸寸斷一般劇痛。
霸道生機真氣侵入體内。
她被踢飛，長劍也跟着撤了回去。
方澤無視手上劍傷，身如疾電，帶着隐隐破空雷音，沖上追擊！
沒等淩澹菲落地，他左腳飛起，淩空踢向她的腰。
淩澹菲在空中旋轉，一劍從空而落，刺向方澤腳尖。
方澤這一腳突然中途變向，這一腳好像虛晃，轉從另外一個角度依然踢向淩澹菲的腰。
淩澹菲躲避不及，咬咬牙舉起左手手臂，擋住了一下。
“嘭！”
方澤一腳将淩澹菲抽踢出去。
淩澹菲飛出，卻終于找到了落腳點，長劍在地上一劃，留下一道長長痕迹，人落下，幾個踉跄，向後又走了兩三步。
方澤又沖了過來。
淩澹菲看向方澤流露出一分恐懼。
無論什麽原因，她終究還是不敢死。
她的劍法，一開始弱了一絲，一定會被壓制下去。
以前都是淩澹菲欺負人軟弱，沒有人敢欺負她。
可今天……
淩澹菲看向方澤，感覺眼前這男人是個怪物。
看起來，他真不要命！
“他這意志……”
淩澹菲心中生出了悔意。
沒事招惹這家夥幹什麽？
不要命的人，鬼見了都頭疼啊。
悔意一生，馬上懼意也生出。
淩澹菲咬了咬牙。
她輕咬銀牙，瞳孔之中出現了一個點，這個點仿佛元初的一，是萬物的始，也是萬物最終的歸宿。
她手中長劍舉起，剛想再刺出一擊‘溯源歸一’！
淩澹菲的實力，最多能出兩劍天人境招式。
如今隻求自保。
然而。
淩澹菲還沒出劍，忽然聽到一陣黃泉流淌的聲音。
她看向沖來的方澤，卻像是看不到他。
淩澹菲的意識不斷被黃泉河水沖刷，人像是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的經曆生死輪回，原本的靈魂和自我的意識消磨，變成了自己也認不出的自己，如同無面之人，漂浮在忘川河中。
淩澹菲雙目茫然，失去了自我意識。
方澤此時，已切入淩澹菲的近身。
‘生死兩茫茫’。
淩澹菲保持着起手式，看似淩厲，其實已失去了意識。
方澤沒有用真氣，一拳向淩澹菲。
淩澹菲意識已經，連忙擡手防禦，卻還是隔着自己手掌擊中臉頰，被擊飛出去數米
淩澹菲長劍劃過地面，止住後退，卻感覺右邊臉頰發紅。
她連忙捂住有臉，眼中淚水打轉，看向方澤。
方澤沒有追擊。
他站在那裏，看向眼前這女人。
方澤用肉身力量，而不是真氣，這場比鬥就算結束了。
看到委屈非常的淩澹菲，方澤搖頭。
他不想打女人，而且回想起來，這女人也沒真下殺手，像是拼命那是因爲她劍勢使然，這女人對着的方向隻能傷方澤，而不是死。
“本來可以不打這場，可是宗門宿怨，唉。”
方澤無視淩澹菲的眼淚。
但方澤一點不後悔動手。
江湖比鬥，不分男女，上場了，就隻有一個身份。
那便是武者。
淩澹菲捂着臉，其實也有所領悟。
方澤最後能下殺手，而隻用肉身力量，其實有留手。
淩澹菲領會這意思了。
所以，她看向方澤的眼神之中，才更多了一份複雜神色。
方澤看了看淩澹菲，忽然笑了出來。
淩澹菲在江湖中人氣不低，方澤也不想被江湖人說沒有氣度。
其實剛才都沒不是要人命，就是各自立場不同，武功劍路比較淩冽。
淩澹菲看起來是在拼命，方澤也有些上頭了。
也沒必要你死我活。
他微笑，拱了拱手沖着淩澹菲說道：“‘歸元仙子’淩澹菲，果然名不虛傳，懸劍閣的歸一劍法也果真厲害。”
“淩仙子，你乃是人榜二十三，而且天人境殺招确實厲害，我身爲人榜三十六，突然接受挑戰，抵擋的很辛苦，實在是留不下手。”
“剛才真的是冒犯了，出手太重，并非是我本意。”
“不知道淩仙子你是否帶了傷藥？我這裏有一些，乃是聖丹門特制，價格雖然貴了點，但效果奇佳。”
“伱抹一點藥膏，消腫會很快。”
“若是淩仙子有空，不如傷好之後，我做東，一起吃一頓飯。”
“你對我可能有所誤會偏見，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舉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淩澹菲聽了之後，神色再次複雜起來。
方澤最後一招打了她，但沒用真氣，淩澹菲算明白了。
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個美女，不在乎她在江湖上仙子的稱呼。
當她是武者。
但也留了面子。
方澤并不想是她認爲的那樣狂妄霸道，相反還是很有人情的。
淩澹菲能覺得沒什麽可以發作的點，挑不出對方什麽毛病，隻能說方澤爲人很有氣度。
某種意義上，在場之人，隻有淩澹菲真的懂方澤在說什麽，幹什麽，也算是‘知音’了。
淩澹菲最後想說幾句話，可也說不出來。
其實方澤做的很地道了。
可舉杯一笑泯恩仇？
她面子使然，還有宗門宿怨，有點咽不下去這口氣。
她目光複雜的看了看方澤，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最後，淩澹菲輕輕呼出一口氣，放下手，提着長劍，頭也不回，幾個縱身，消失在了長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