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木卓庭的目的發生了改變。
他剛開始,确實是想研究武道,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開始變成了追求那種剖解人體後産生的平和,甯靜。
一開始,是用死去的乞丐屍體,再後來,開始用廣陵城的活着的死囚,再後來,死囚不夠用了,他開始用一些其他途徑送來的人。
木卓庭滿足的阈值也越來越高。
從随便什麽人的屍體就可以,到必須是活着的人,再到必須是健壯的,健康的活人,再到必須是修行過武道人的身體。
一步步的,他走了過來,标準不斷提高,而且降低不下來。
次一級的人體,已經無法讓他在剖解後産生那種甯靜了。
到了現在,木卓庭的‘口味’,已經具體提升升級,細化到‘十五到二十五歲之間,至少是肉身境第一變以上境界,年輕女性爲佳,剖解時必須清醒’等多重條件。
這過程中,木卓庭也懷疑過自己,也受過一些内心自我譴責,但很快就過去,追求那種剖解後,心靈平和,甯靜的沖動越來越強。
他上瘾了。
停不下來了。
到了現在,木卓庭依然還有内心自責,可他開始享受這種自責之中帶有罪惡的快感了。
“有……有人麽?”
趙紋聽到腳步聲,停下抽泣,在小心翼翼的問着。
木卓庭并不回應。
他很享受現在的狀态。
剖解的時候,木卓庭從來都是不發一言的。
他不是想在享受殘忍,而是在享受在做這種事時候,那超越一般精神境界的極度專注和冷靜,在這個時刻,他覺得精神會上升到神一樣的境界。
“有人麽?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會很多事的,我會辨别藥草,我會記賬,對了,我還會做好吃的。”
“求求你,我幫你做事,多久都可以的,放過我吧……”
趙紋聲音很低,幾乎是呢喃一般,在懇求着。
木卓庭表情平靜。
他很冷靜的走下密室,打開用具櫃子,挑選特殊打造的,一會要用到的利器級刀具。
“這個剖解體有些嬰兒肥,體内脂類不會少,應該選擇編号甲三的刀具,這樣在切開皮膚的時候既不影響切割肉身皮變肌膚的觸感,也不會因爲脂類太多而影響切入筋肉。”
木卓庭理性分析着,并翻動刀具。
就在此時。
密室上方,猛然傳來一聲聲響。
“轟!”
聲音在地下二層聽起來不大,但像是悶雷。
木卓庭微微皺眉。
密室在地下二層,已經隔絕了大部分聲音,但運功開着耳變神異,還是能聽到一些聲音。
“上面有人動手?”
“誰會來這?”
木卓庭心中十分不悅。
本來十分享受的流程,被中途打斷,那種心煩意亂的感覺很令他不爽。
木卓庭臉上那冷靜的神色逐漸消失,變成了平日裏習慣性的陰霾。
他冷哼一聲,将已經拿出來的刀具放了回去。
看了一眼趙紋,木卓庭轉身,順着台階向上走去,要看看是誰不要命了,來這裏找麻煩!
……
别院院落。
“轟!”
一聲悶雷般悶響。
方澤和一名護衛對轟了一拳。
護衛退了三步,方澤趁機切入近身。
方澤明顯體感出,别院的護衛比今天白天尹子虛帶的人要強。
白天裏那四個護衛,雖也肉身第八變,第九變,可是都同層次之中偏弱那種。
這也難怪,能修行到肉身八九變,還來給人當護衛,聽尹子虛那個不過氣血境的幫閑指揮,要麽是沒宗門背景,要麽是意志和能力不行。
可眼前兩個護衛,明顯感覺實力提升不少。
乃是肉身九變裏的中上層次。
正面對拳,死意真氣侵入體内,護衛還能撐一下。
可,也就是隻能撐一下了。
方澤沖入這護衛近身,縱身躍起,雙腿膝蓋連續撞擊護衛胸口。
“喝!”
護衛大喝一聲,雙手下壓,要封住方澤膝撞。
膝撞所帶生機真氣霸道剛猛,護衛撐了兩下,體内就被死意和生機真氣同時侵入,同時手掌雙臂震的麻痹,不聽使喚,胸前中線中門大開。
方澤已在空中,右腳一腳抽踢,踢在了護衛太陽穴上。
護衛中了這一腳,體内生機和死意真氣也壓不住,同時爆發。
“砰!”
一團血霧從護衛全身炸出,全身血液都被炸出體外,倒在地上不能活了。
另外一名護衛,見狀滿臉駭然。
他大吼一聲,兩手中所持兩把手戟同時一甩,向空的方澤激射,一把射向胸口,一把射向下陰。
同時,這護衛向後飛撤。
兵器脫手隻是争取時間,打不過先跑才是目的。
方澤在空中右拳打出,射向胸口的手戟被砸飛,同時左腳狠狠踢出,踢在了射向下陰的手戟上。
“砰!”
手戟倒飛回去,撞擊向退後的護衛。
護衛一驚,來不及反應,雙手交叉擋在胸前,激射的手戟砍在他左臂小臂上,護衛悶哼一聲,但肉身強韌,手臂沒被削斷。
方澤落下,足下一踩,身如疾電,空中隐有雷音,瞬間就沖到護衛身前,一拳打在卡在護衛左臂筋肉骨骼上的手戟上。
手戟受力,切斷了護衛左臂,插入護衛胸口。
護衛眼睛瞪大,知道必死,爆發狠勁,不管自身傷勢,一拳打向方澤面門,自己死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方澤左腿膝蓋撞出,在中拳之前頂在了護衛小腹。
護衛幹脆的被撞飛,拳頭也沒打到,摔落之後氣絕。
在場護衛全部身死。
方澤看着躺在地上的屍體,目光森寒。
此時,腳步聲響起。
方澤回身,轉過頭去,正好看到木卓庭,兩人目光對視。
一瞬間,方澤和卓木庭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暗含的殺意。
隻是,無論方澤和木卓庭,眼中的這股殺意,都十分内斂。
一路追過來,方澤擺脫了情緒的控制。
并不是不再義憤,而是他在強迫自己冷靜審視這件事。
方澤十分想殺木卓庭。
可,他又知道不能殺。
這裏是廣陵城,木卓庭的父親是廣陵侯,也是天人境五重天的大高手。
殺了木卓庭,方澤走不出廣陵城。
但,隻是自身安危,方澤激憤之下,一樣敢殺木卓庭。
真正影響行動的,是方澤的身份。
方澤,他不不僅僅是一名武者,一名俠客。
他還是萬裏歸宗派的大師兄。
殺了卓木庭,不簡簡單單的是義憤殺人。
背後,可能牽扯各自代表的身份勢力。
也就是萬流歸宗派,和廣陵侯府。
無論是方澤殺了木卓庭,還是木卓庭殺了方澤,最後攪動的,都不是他們自身,而是會将身後整個背景中的人都牽扯進來。
方澤會牽扯到師父吳道子,核心師弟師妹,外門師弟。
木卓庭會牽扯到廣陵侯,乃至大周朝廷。
各自都有羁絆和牽挂,無法真的下手。
方澤此刻,也讀懂了記憶中,木卓庭那看似隐忍,似乎還有些幼稚的舉動背後,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木卓庭,想殺自己不是第一次了。
在大明寺,木卓庭就想殺他了。
隻是木卓庭忍了下來。
在廣陵寶會結束後,那時候木卓庭,是第二次想殺他。
木卓庭也忍了下來。
不是木卓庭多能忍,而是身爲廣陵侯世子,深知殺一個大宗門的核心大弟子,是一個什麽概念。
木卓庭殺方澤,不僅有能力上能否做到的問題,還有面臨報複的問題。
廣陵侯府,聽起來很強大,乃是大周朝廷承認的侯爵。
可實質上,木府,本質也隻是一個強大一些的武道世家。
對于百姓,侯府有很大威懾,在官場上也一樣。
可對大宗門來說,這些都是表面一層。
根子裏,大家比的是各自的實力。
木卓庭早就想殺方澤了,但殺了後,肯定瞞不過‘明鑒兩界’吳道子,萬裏歸宗派也不可能忍耐核心大弟子被打殺,不可能不報複。
一旦如此,廣陵侯府就很可能和萬裏歸宗派全面開戰。
兩家架在火上下不來台,沖突起來,不知道有多少和雙方有仇或者暗中觊觎的人和勢力,會等着看戲。
而有一家露出頹勢,暗中的勢力,更是不知道會沖上來多少,将他們吞掉咽下肚子裏去。
江湖從來都是殘酷兇險的,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廣陵侯府也好,萬裏歸宗派也好,現在沒事,是因爲本身都是江湖中的巨鲸大鳄。
可巨鲸隕落,那就是一團美肉。
無論是方澤,還是木卓庭,都無法接受背後家族或者宗門,因爲自己,而成爲鲸落。
不想做蓮華劍派第二,就必須克制。
木卓庭敢殺齊文,卻沒動方澤,就因爲如此。
不是不想殺,是後果承擔不起。
反過來,方澤也是一樣。
方澤之前沒動過殺心,所以也沒往這邊想。
可現在,方澤對視木卓庭,兩人都看到對方的殺意,同時一瞬間,他們都讀懂了對方的心境。
方澤和木卓庭對視良久。
“我之前倒是有點小看伱了。”方澤說道。
“哼……我也小看你了,真沒想到,你在廣陵城中,還真敢對我動殺意!”木卓庭冷哼一聲說道。
方澤目中寒光流動。
他在理智和義憤邊緣遊走,沖動和克制在較量。
方澤告訴過宇鋒寒,遇到事情,要想清楚。
殺,還是不殺。
殺誰,不殺誰。
此刻,方澤自身面臨考驗。
木卓庭,是殺,還是不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