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重拳向黎放翁打去。
他用的全是陽極真氣,不求巧妙變化,隻求一個拳拳到肉,非此不能平息心情。
黎放翁連連驚呼,雙手不斷拂動,抵擋方澤到來的拳頭。
雖然慌亂,動起手來招式卻有出塵之意,招招姿态優雅,行雲流水,似将漫天繁星,顆顆摘落。
攀月摘星手施展起來十分漂亮優雅。
隻可惜,沒用。
方澤拳拳就是最直接的方式,最短的距離,往黎放翁臉上招呼。
“砰!砰!砰!”
每一拳都帶着混玄真氣中的陽極真氣,剛猛暴烈。
每拳打出去,拳勁激蕩,拳掌交擊出都蕩出一團勁風漫,将周圍一丈塵埃卷起。
黎放翁招式精妙,可落了後手,隻能抵擋,擋一拳退一步,連連退了十二三步。
方澤的情緒也來到最高點,他猛然爆喝一聲,直拳沒任何花哨,肉身用了最大力量,和陽極真氣能達到的極限,一拳正面打向黎放翁。
黎放翁驚叫,他雙手兜轉,一起擋在面門之前,封方澤這一拳。
“砰!”
一聲爆響,黎放翁雙手擋在身前,兩腳踩着地面,卻被巨大力量打的向後滑出了十多米。
等他站穩,道袍兩袖已經被真氣激蕩爆開,能看到裏面兩條瘦骨嶙峋的胳膊,腳下的布鞋鞋底被地面磨穿,腳趾暴露在外。
不但如此,黎放翁鼻子通紅,鼻血止不住,一滴滴地往下落。
他防啊防,終于還是沒防住,讓勁氣掃中鼻子一下。
“停停停!”
“我沒惡意!你再打我要拼命了啊!”
黎放翁臉都紅了,大聲喊道。
方澤也停了下來。
剛才心情煩躁,又遇到這上來就故弄玄虛的神棍,一時火氣沒兜住。
硬碰硬的打了十幾拳,現在發洩的差不多了,心情終于平靜下來了。
這口氣順了。
嗯,打的還挺爽的。
方澤長長呼出一口氣,通體舒泰,恢複平靜地說道:“我好了。”
“閣下夜訪觀瀾廬,是想找我做什麽?”
“還有你剛才說我大禍臨頭,什麽意思?”
“你……”黎放翁一下很無語,一下搞不懂這天外神拳是個什麽性情的人了。
黎放翁仰頭深呼吸好幾下,鼻血止住了,才低頭看向方澤,口中沒好氣的說:“伱這人,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之前不遠千裏送文牧之回天水,我聽了之後覺得你這人還行,而看你應該确實是剛來龍康,對天下局勢并不了解,一腳踩進渾水中了。”
“我不忍心一個有前途的武者就這麽隕落,過來提點你兩句,你倒好,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先是打一頓。”
“莫非你這人,是個莽夫?”
“可看起來不像啊。”
方澤不爲所動。
“所以,上來告訴别人死期将至,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方澤問。
“哼!那也是你真踏入險境,換一個人,我還不說呢。”黎放翁說道。
他擦了擦臉上血迹,看向方澤道:“你想不想知道,我說的大禍究竟是什麽?”
“我要說不想呢?”方澤笑呵呵問道。
黎放翁頓時氣結。
抑郁半晌,黎放翁才幽幽說道:“你這人,真是的,不能讓我把話說完麽?”
“呵呵……該說的你不會漏掉,不該說的,你也不會說。”方澤說道。
“你倒是看得通透。”黎放翁倒是沒生氣。
“我這次來,是有一番話要告訴你,這些話對你有益無害,最好還是聽一聽,至少要了解情況。”
“袁峰,你可知道自身處境很微妙?天下六大神蘊高手,沒有任何一個人傾向于你,倒是有幾個想除掉你而後快。”
“你知道這爲何?”
方澤道:“你說。”
黎放翁也沒再賣關子,說道:“因爲你的突然出現,擾亂了天下均衡格局。”
“哦?這怎麽講?”方澤忽然有些興趣。
黎放翁道:“你果然是海外歸來的,還沒有一個絕頂高手的自覺。”
“你在應州,沖破三千披甲軍,強殺秃丹,這樣的戰績江湖中有人讨論,按照龍康武道,将你定在強九品或是半步神蘊層次。”
“剛才和你動手,老朽感覺雖不中亦不遠矣。”
“到了這個層次,軍陣再強,你隻要不是非要死戰,就誰都留不住你……這樣的高手,你覺得廟堂上的人,會安心麽?”
方澤聞言,心中一動。
“神蘊高手,和九品武者,下面層次的人看似差别不大,可有本質不同。”
黎放翁一腳賜在旁邊一塊石頭上,石頭碎成了七塊。
“天下神蘊一共六位,龍康有三位,是國師溫苑博,太乙道天師兆師乙,還有天龍寺覺遠大師。”
黎放翁用腳尖撥動,将三塊石頭踢成一堆。
“兀博蠻有一位,武尊古贊。”他又踢出一塊石頭。
“另外兩個,是魔門的邪帝謝炎,魔後樊千紅,這兩人曾經是魔侶,後來理念不合,分道揚镳,互有争鬥,但之間還藕斷絲連,可算同一撥裏。”他又将兩塊石頭踢在一起。
“看起來龍康占上風。”方澤道。
“這是你來之前,天下表面的武道頂層格局,好像龍康占據上風,但實質嘛……”
“國師心向朝廷,理念近乎偏執,他理想的世界裏最好沒有超越朝廷最強武力的神蘊高手,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既不信任敵人一方的武尊古贊,也不相信其餘任何一位神蘊高手。”
“朝廷對太乙道兆師乙和天龍寺覺遠也是既忌憚又拉攏。”
黎放翁将代表龍康的三塊石頭踢開一塊。
方澤聽了,很有興趣。
“國師是這樣的麽?”他想。
黎放翁繼續道:“覺遠大師,傾向龍康,但他是得道高僧,輕易不會出手,除非有人做出太過天怒人怨的事……比如屠城,或者神蘊高手對朝廷重臣進行無底線的暗殺。”
“兆師乙,這人心中根本利益是太乙道的傳承,根本不在乎誰當朝,兀博蠻人估計也對他下過功夫許諾好處,他既不會倒向龍康,也不倒向兀博蠻,天下均衡對他最有利。”
“兆師乙很看重自己地盤,誰都别去靈空山搞事情。”
龍康三塊石頭,都被踢的分開。
“神蘊高手,都挺有個性的。”方澤想。
黎放翁還沒停下解說,道:“武尊古贊是兀博蠻武神,站定了這邊,利益和兀博蠻完全一緻。”
“邪帝和魔後,最近這些年少有動作,不過有心人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迹,兀博蠻那邊有他們的手筆痕迹。”
“魔門都是自私自利至極之人,邪帝和魔後不會像武尊古贊一樣全力支持兀博蠻,但若有合适機會,他們随時可能和古贊聯手,突擊龍康帝京皇城,以此攪動天下局勢。”
黎放翁撥動石頭。
地上代表六塊代表神蘊高手石頭,變成龍康三塊各自分開,兀博蠻一塊頂在前方,後面兩塊較遠的代表邪帝和魔後。
“龍康皇族也有保命手段,不是隐藏的神蘊高手,而是其他,國師溫苑博再坐鎮京城,可以保證京城安全無憂,但溫苑博失去了相機而動的能力。”
“兀博蠻纥石烈請動武尊古贊擊殺文牧之,是正面打仗輸怕了,但這種事可一不可二,這次龍康大将韓雲廣若再被古贊所殺,龍康朝廷就有足夠理由請覺遠大師出手。”
方澤聽到這裏,聽點意思了。
“繼續。”他道。
“然後,這是你。”黎放翁踢出一塊較小的石頭。
“你實力很強,但公平的說,比起武尊古贊等神蘊高手,還差了半籌,姑且算你是個半個神蘊。”
“你的存在本身,就很尴尬,因爲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棋盤上。”
“你無論怎麽做,都會影響天下格局均衡。”
黎放翁把小石頭踢向代表古贊的石頭。
“你殺了武尊古贊首徒,還帶回文牧之的遺體,等于當着天下的面打了古贊的臉,他自尊極強,你認罪道歉都沒用,必然要殺你後快,而且你這個性又不可能服軟。”
“兀博蠻那邊肯定希望你死,武尊古贊不會放過你。”
黎放翁将小石頭踢向龍康一邊。
“天外神拳帶文牧之遺體回天水,天下佳話,可龍康朝廷不可能真正信任你,溫苑博也不會。”
“神蘊高手太危險了。”
“你要不信就去表露出想去京城的意思,當天就會有無數人的神經緊張的睡不着,尤其是皇帝。”
“你無法得到溫苑博任何援助,甚至他内心深處會很想除掉你。”
“覺遠大師可能會對你有好感,但他不會爲你出手,這違反他一向原則,而且他出手幫你的話,朝廷一樣會緊張,畢竟兩個神蘊加起來,太可怕了。”
“兆師乙絕不會幫你,甚至會很樂意看到你死掉,因爲多一個神蘊高手,就分薄一分他的影響和好處。”
“所以龍康也容不下你。”
“當然,你可以選擇哪裏都不投奔,逍遙天下。”
“但是,哪怕你什麽都不做,而且願意避開武尊古贊,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極大變數……我不知道邪帝和魔後在謀劃什麽,但是肯定所圖非小,而且我還能确定一點,就是他們謀劃的天下棋局之中,沒有你存在的位置。”
“面對你這種突如其來的強力攪局者,以我對邪帝和魔後的了解,不可能是拉攏,而是除之而後快!”
“所以,天下之大,卻沒有你容身之地。”
“天下六大神蘊,有五個有想要你死的理由,你覺得最後會怎麽樣?”
黎放翁将代表方澤的小石塊踢到一邊,一腳踩碎。
“這,就是你最終的結局。”
黎放翁推演結束。
他拍了拍手,道:“你知道怕了麽?”
“我說你馬上要大禍臨頭,可不是恐吓你。”
“不過,要說你做錯了什麽,那倒也未必。”
“要怪,就隻能怪你實力過于強橫,在天下這盤棋局上存在感太過強烈,成了一顆誰也無法忽視的棋子。”
“你還是另外一種棋戲跑過來的異樣棋子,隻要存在,所有人都會感覺到不安和不和諧,最後隻能除你後快。”
“老朽勸你一句啊,龍康是很危險的,你還是回海外去吧,跑的快或許能保住一條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