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11王夫人：寶玉還小呢
次日上午，賈母院兒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賈府内院女眷除了邢夫人，其他一個不落全都在場，甚至都不用進門，老遠就能聽到王熙鳳爽利的笑聲，以及緊随而來的各種反駁乃至追打——理論上說，兒媳婦的身份不可能高過小姑子。
“我打你這碎嘴的。”探春羞紅着臉，舉着一隻美人錘一個勁兒在王熙鳳身上敲，直“打的”她連聲告饒，最終躲到了賈母長榻後面才罷，“連小妹的.都敢打趣，這哪是一個嫂子該說的！”
“哎呦呦，這還不讓說了？都過了十四（虛歲）的姑娘家，不操心自家親事，難不成想在府裏賴一輩子？”王熙鳳哪怕是被打跑了，還是沒忘了繼續作，“那可不行，這每月二兩的月錢，還要加上各種嚼果，一年沒個幾百兩根本下不來，我既然管着”
“老祖宗，你别攔着，今天我非要打她個滿臉桃花！”探春哪可能任她這般說下去，舉起美人錘就繼續“追殺”，兩人這麽打鬧，正好讓整個客廳裏笑作一團。
“老祖宗，爲何要讓三妹妹談什麽親事？”正笑鬧間，一聲明顯不合時宜的插話傳入衆人耳中，正是十四五依然窩在自家奶奶懷裏的鳳凰蛋，“一家人和和美美，一輩子不分開不好嗎？何必要将如水般的女兒家，扔到外面泥藻之中？
要我說，府裏就該建個大園子，将姐妹們全都安置在一塊兒去，每日裏不用管那些污濁之事，隻玩些有趣之事便罷；還有二姐姐也真是的，明明這邊才是自家，哪裏就整日裏住在了什麽公主府，想要見見竟是不能！”
有的人就這麽能耐，總是可以開口就讓所有人閉嘴，說話就能把場子變冷，至少鳳凰蛋的這幾句話說完，連一向自诩爲“會來事兒”的王熙鳳，張了張嘴都沒辦法往下接。
“可又胡說，哪有女兒家一輩子不嫁人的？”最後還是賈母接下了話頭，還沒忘象征性的給了寶貝一下，“再說了，就是她們将來出了門，還能再不回來？”
王熙鳳與探春對望一眼，全都沒有暖場的意思，更别說本就不怎麽說話的李纨和惜春，賈寶玉剛剛可不僅是“點評”了親妹妹的婚事，還把公主府編排了一番，這種事情沒傳出去還好，萬一傳出去的話，永昌公主都能直接派人過來，當場用闆子幫助“教導”。
“三丫頭和四丫頭的婚事也不用急，哪有兄長未定，先說妹妹的。”更讓人心寒的是，王夫人表情漠然的扔出了兩句，“寶玉還小呢，自己都是個孩子，哪裏需要擔心這些？”
這一次，全場甚至靜的落針可聞。
與原著不太一樣，現在的榮國府，矛盾要尖銳的多——王熙鳳不管和賈琏有多少龌龊，現如今也已經得了自家丈夫帶來的六品安人诰命，與王夫人平齊；李纨則是早早被某人拉走，現如今在府裏幾乎不說話，更别說她本來就對賈寶玉非常不滿。
兩相對比的結果，就是王夫人在府裏的權勢完全跟原著沒法比，更何況她的左膀右臂周瑞早已被某人送去全家團圓，現如今幫她管事的白家，本來是榮國府的家生子，匆忙提起來根基太淺，很多事情就算能辦，卻也遠不如配房周瑞利索。
同時，現在的榮國府比原著更加不堪，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收入的銳減，因爲薛家現在早已斷了曾經給甯榮二府的供奉，隻按照親戚的标準對待，還有王子騰位置不穩，整天要自己貼銀子當官，連帶着王夫人在府裏搜刮的厲害，自然讓榮國府的經濟雪上加霜，也讓賈母愈發對這個兒媳不滿。
因此，在賈寶玉的婚事上，賈母與王夫人婆媳之間的矛盾早已半公開化，像這種當面鑼對面鼓的事情，雖不多見卻也有過不少次；但無論鬧得多厲害，如王夫人今天這般，直接拿自家府裏姑娘婚事作“籌碼”、威脅賈母的情況，還真的是第一次。
“淑清這些日子相看了不少，可有看上的？”賈母一邊輕撫着懷裏完全不明白狀況的賈寶玉腦袋，一邊不冷不熱的說道。
“老祖宗，我那邊還有些事情，這就回去辦了。”沒等王夫人接話，李纨已經冷漠的站起來，屈身一記萬福禮就直接帶了丫鬟走人，如今她的身份，已經不怎麽需要在這種場合擔心什麽了；王熙鳳更幹脆，趁着李纨出門的工夫，擺手就招呼探春和惜春出門。
“鳳丫頭，你二叔家的鸾兒，平日裏也都是見多了的，過兩天不妨接到家裏，和姐妹們都見見。”王夫人表情愈發漠然，一邊數着手中念珠，一邊還沒忘了交代。
王熙鳳臉色一白，求助般的看向了賈母——站在王家姑娘的立場上，賈寶玉要是能和王鸾兒定了親事，自然是最合适的；問題是她又不傻，王夫人對榮國府的那點兒心思，真能瞞得住誰嗎？偏偏她身爲賈赦兒媳、正統的榮國下一代大婦，腦子殘了才會想把位置交出去——原著中，薛寶钗剛一進門，她就被王夫人架空了。
“都是自家親戚，接來玩兩天也無妨。”賈母淡淡的點了點頭，“正好伱雲妹妹也有些日子不來了，不如一起接來，家裏人多還能熱鬧點兒。”
榮國府下一代大婦姓王，要是二房媳婦也姓王，将來這府裏對外姓賈，對内姓什麽怕是不太好說，但絕對不會姓史，反正賈母想要再像現在這般穩坐釣魚台，怕是難度有些太大。
“老祖宗放心！”王熙鳳這才松了口氣，趕緊點頭答應，“倒是傅大人那邊，前天剛剛下了帖子，想讓秋芳妹妹過來坐坐，不知挑選什麽日子合适？”
這一次，賈母和王夫人同時皺眉——傅秋芳的心思，真的瞞不住有心人，更何況她也擺明了沒準備瞞着；問題是傅試“區區”一個從五品應天府通判，兩位榮國府當家主母都看不上，她們全都刻意忽略了，目前賈府官位最高的，隻有賈政的“正六品工部主事”。
“不妨選個合适的日子，把她們三個都接來吧。”賈母斜了面色愈發陰沉的王夫人一眼，當場拍闆兒決定，“時間的話，就定在大後天好了，正好是個不錯的日子，親戚上門正合适。”
“我知道了。”王熙鳳松了口氣，“隻是，鸾兒妹妹那裏，是不是和二叔提前打個招呼？”
“你放心便是，我會和二哥說好。”王夫人毫不客氣的接下了“工作”，也讓賈母的臉色瞬間降下。
不論願不願意承認，王子騰如今都是“金陵四家”台面上的代表，也是官位最高的一個，“京營節度使”在理論上，更是隻有皇帝親信才能擔任，唯一讓賈母不滿的，就是這位不知道當官怎麽一種情況，竟然需要不斷的貼錢，還總是從賈府劃拉。
“我這就去安排。”王熙鳳趕緊低頭應下，還沒忘了向旁邊快要變成鹌鹑的探春、惜春招呼一聲，三人一起慢慢出了門。
賈寶玉？他隻是情商很低，不是腦子有病，至少賈母和王夫人的心情很差他還是能發現的，這時候自然不會傻的開口，隻當是沒看見、繼續當“乖寶寶”就好。
“媳婦那邊也有些事情要辦，這就先下去了。”眼看客廳裏已經冷場，王夫人自然沒有繼續杵在這裏的想法。
“嗯！”賈母冷着臉點點頭，瞪着王夫人出門。
片刻後，李纨院。
“你怎麽跑我這裏了？府裏的事情沒你要忙的？”李纨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拿着一本兒小說，有一眼沒一眼的在哪兒打發時間，正好看到王熙鳳進門——兩人如今完全沒了沖突，就算不提晚上的交情，關系倒是真的親近起來了。
“你如今倒是悠閑，看不到别人受苦！”王熙鳳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奪過李纨的小說扔到一邊，自己倒了一杯茶，試了試溫度合适就一口悶了，“寶玉也是十五的人了，換作别家怕是早已成親，甚至孩子都有了，哪像是這裏”
“奶奶慎言！”平兒趕緊勸阻。
“你先回去，幫我把剩下的那起子破事兒處理了，橫豎沒什麽要緊。”王熙鳳不耐煩的擺擺手，把一臉不放心的丫鬟打發走之後才恨恨的說道，“她們鬥法倒也罷了，怎麽還牽連到自家的姑娘身上了？二妹妹且不去說，三丫頭和四丫頭也不小了啊！”
“把榮國府的身份往自家身上套呗。”李纨涼涼的說道，與原著不同，現如今她能夠掌握以及調動的資源，随便漏一點兒都不是榮國府能夠分給賈蘭的，自然也就看不上，幹脆斷了原本的心思，甚至還能以此作筏子，時不時撩騷一下鳳辣子。
“哼！”王熙鳳又不傻，還能看不出這點兒問題，隻是以她現在的身份，還真的沒什麽辦法，“照我說，不如就定了秋芳妹妹，正好兩邊省事兒。”
“哦？”李纨表情一動，這還是王熙鳳第一次直接亮明在賈寶玉婚事上的态度，“若如此倒也無妨，隻是需要傅大人那邊多與老爺說說；秋芳妹妹我們平日也是見多了的，這麽好的姑娘正好做個一家子姐妹。”
“隻是.”王熙鳳也沒想到李纨這麽幹脆，她們以前隻是有默契，可真的沒點明過，“傅大人恐怕.”
“說到這個，我倒是有兩件事情。”李纨笑着說道，“第一個，琏二兄弟在外面時間已經夠長了，正好如今的順天府同知年老體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空出來，你看是不是禀報一下大老爺？”
“哦？”王熙鳳雙目一亮，斜眼看了看李纨，“你會這麽好心？”
“我也不過是白說幾句，成不成還要看府裏。”李纨真的對此沒啥興趣，願意提醒王熙鳳，還是因爲某人的安排，“倒是另外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對你來說算不算好消息——昨日永昌殿下提了一句，九邊巡視又該到了年份，陛下有意點你二叔的名字。”
“嗯？”王熙鳳完全沒意識到問題，雙目放光說道，“那是幾品的官職？”
“若說品級，‘九省都點檢’算是正三品，再進一步的‘九省統制’算是從二品”
“那不是好事？”王熙鳳連聲音都帶着顫抖。
“好事？”李纨明顯帶着調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