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9還是覺得委屈,薛侍讀?
進入六月之後,哪怕是京城位置靠北,氣溫也已經逐漸炎熱起來,再加上夏糧收獲等農活兒,整個京城的街道人流都減少了很多,自然也讓這座城市的喧嚣大規模降低,本就位置靠近皇城的“郭府”自然愈加清幽。
郭府不大,但也有一座小巧卻也精緻的花園,雖說搞不了什麽大項建設,諸如亭台假山之類倒也一應俱全;初二這天,就在花園中心的涼亭中,永昌公祖一手捧着書信,另一收端着茶杯,慢慢梳理着信裏的内容。
“冰兒不錯,很快打開了局面。”半晌,永昌公主輕輕将信紙放在了石桌上,順便也放下了喝完的茶杯,“和那小子配合的很好,不枉本宮在皇兄那裏幫忙說話;倒是那群不知死的狗奴才,本宮當初還真小看了他們。
你也不錯,讓你整日裏窩在榮國府那處小院,當真是有些委屈了;可惜,你若是那府裏的姑娘,本宮早就把這府裏另一個贊善的位置給伱了,哪怕你那死鬼男人還在,本宮也不是不能破個例;偏偏你現在背着個寡婦的名聲,本宮招你過來,都隻能以‘說話聊天’的名義。”
“公主言重了,臣婦這燒糊的卷子,哪裏有多少能耐,還不是公主擡舉。”李纨含笑起身,将公主的茶杯續上,“真要說能耐,其實二妹妹也不錯,自從跟了公主到府裏以來,聽說這府裏很是改善了不少。”
“她呀,能耐确實有,卻不是個幹大事的人。”永昌公主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這府裏有本宮鎮着,上下無人敢對她說閑話;若是換成你們府裏那樣,靠她一個人支撐,怕是用不了三天就要亂成一鍋粥了。
堂堂一個國公府二小姐,雖說是庶出,哪裏就學來了這般軟弱的性子?真的讓本宮對你們府裏的情況開了不少眼界;倒是你這婦人,怕是整個榮國府都小瞧了,隻不知你那聲‘臣婦’,究竟是從哪裏論起,你那死鬼相公,還是現在揚州那小子?”
“臣婦不敢多問,公主以爲是從哪裏,就從哪裏好了!”李纨很淡定的怼了回去,這些日子她時不時就被接來商議,一個月最少三五天住在公主府,對這位殿下時不時泥頭車亂撞的行爲基本做到免疫了,“就是東方妹妹那邊,當真如公主所說的輕松?”
“你倒是不客氣,直來直去就叫一聲妹妹,也不問人家願不願意。”公主殿下沒達到目的,斜了某寡婦一眼後又陰陽怪氣一句,這才接着說道,“這天下但凡涉及到銀子,就沒有什麽事情會輕松,無非是麻煩大小不同。
若是本宮猜的沒錯,這個時候她和那小子應該已經碰上了麻煩,而且不會太好應付,因爲這些日子,皇兄那裏彈劾林如海的折子都能用來燒火做飯了,江南怎麽可能會太平?不過,按照我對那小子的了解,他不會被一群鹽商難住,因爲他手裏的鹽,比那些不知死的加起來還多。”
“公主.這麽放心?”李纨反而有些緊張了,“臣婦就是寡居多年不見世面,也知道‘鹽商八大家’的勢力,在江南之地不好說,若是隻算揚州,說一聲‘一手遮天’都不誇張,子陽和東方妹妹在那裏協助林大人,會不會.”
“除非他們亮明旗号造反,若不然在本宮這裏,他們也不過是一群不長眼的狗奴才。”永昌公主猛地起身,略一低頭看着涼亭邊水塘内的睡蓮說道,“就好比這鮮花,隻有在大周朝的水池中才能說開花或是生長,一旦脫離出去,橫豎不過是多些枯枝敗葉罷了。
‘鹽商八大家’聽着威風,卻也需要朝廷認可,所謂的‘鹽商總會’隻是聽着好聽,朝廷授予的‘鹽務總商’才是他們真正的身份;沒了‘鹽商總會’,朝廷随時可以重建十個八個,但要是沒了鹽務總商的身份,他們又算什麽東西?
可惜,這人要是名氣大了、時日久了,很容易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把所謂的‘聲勢’當真,這就需要朝廷殺上幾個、抄沒幾家,讓他們明白分寸;一個不行就三個,三個不行就八個,這天下願意掙銀子的多了,朝廷還怕沒人幹?”
“公主說的是!”李纨恭恭敬敬的站起來,屈身一禮後才接着說道,“這天下畢竟是朝廷的”
“不,這天下是皇家的,朝廷隻是皇家治理天下所用,隻有皇家認可了,他們才是朝廷。”永昌公主淡淡的打斷了她,“朝廷也不能說是隻屬于皇家,因爲皇家自己可沒能耐掌控,所以,還有一個說法叫做‘與國同休’,是爲勳貴一脈。
可惜,和那些不知死的鹽商一樣,朝廷存在的日子久了,少不了有人以爲,這天下是他們的,妄圖這也伸手那也管着,就連皇家之事,也有膽子指手畫腳;但這世上無論想做什麽,都少不了銀子幫襯,所以,所謂的‘鹽商八大家’,銀子進入皇家的部分就越來越少,還有膽子說什麽‘報效朝廷’。”
這話李纨一句都不敢接,隻能俏生生的跪在地上,任憑永昌公主自說自話。
“好了,你起來吧,本宮也不過是白說幾句,就是要頭疼,那也是皇兄的事情。”永昌公主擺手示意李纨起身,自己也重新坐下喝茶,“鹽商再有勢力,最多自家養上百十個護衛,再多了就算是揚州乃至江南的官員被喂飽,也沒膽子不管。
那小子可是掌着大半個千戶的兵馬,去之前又得了皇兄的首肯,至少帶去兩百人左右,有如此兵力在手,除非三家以上的鹽商同時起事,若不然他最多勞累些,走不了大折;就算當真起了什麽亂子,本宮也讓東方準備了退路。”
“可是,萬一要是”如果整個紅樓世界誰最不希望周陽出事,李纨絕對能排進前五。
“本宮給他的是機會,不是金印。”永昌公主下巴微微上挑,冷漠的打斷了她,“不過,隻要他不死,有本宮幫襯着,難不成還能少了他的前程?可惜的是,真要是如此,他怕是要拖延不少時日,才能走到讓本宮滿意的位置。”
“這”李纨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出來,“朝廷這邊要是追究的話,他怕是”
“他一個大冶守禦千戶所千戶官,揚州的事情與他有什麽關系,不是還有林如海嗎?”永昌公主一句話,讓李纨的心裏瞬間冰冷無比,“好了,若是此次能夠成功,本宮保他一個京營的前程;以前還沒注意,現如今身邊少了他,很多事情像是沒了主心骨,總覺得少了什麽。”
“公主說的是。”話說到這份上,李纨也不敢再問了。
“行了,說說你那邊吧。”永昌公主淡淡的斜了某寡婦一眼,“聽說你們府裏,對本宮時常接你過來很不滿?需要本宮幫着解決一下嗎?”
因爲李纨現如今管着整個雪字号北方地區的生意,雖說直接管轄的是張德輝與楊信,但她的身份在那兒擺着呢,這兩個身上有奴籍的老滑頭哪個有膽子越過?這就不可避免的帶來一件事,那就是李纨如今手裏的銀子太多了。
雖然理論上說,這些銀子她隻是代管,又有永昌公主背書,可榮國府裏還是有人——或者直接說,就是王夫人看着不順眼,一些諸如“不安本分”、“有外心”之類傳言慢慢傳開,緊接着的當然是“自家這麽多人,爲什麽一個不用”。
“不勞公主費心,臣婦能夠應付。”李纨并沒在意,榮國府現在有多空,她比永昌公主更清楚,也知道這種事情,除非她自己屈服,否則府裏沒人有膽子如何,當然,她也不是傻子,“若是公主有時間,不妨幫襯着”
“巧了,本宮正好聽說,王子騰那邊很是有些麻煩?”永昌公主淡淡一笑,“不如再幫他一把,讓他輕松些,若是本宮記得沒錯,這九邊巡視的差遣,又到了差不多該開始的時候了。”
“公主說的是!”李纨含笑躬身一禮。
“行了,事情辦完了,你回去歇着吧,順便也帶賈贊善回去休息兩天,車駕已經準備好,你們收拾一下就出發吧。”安排玩事情,永昌公主淡定的擺手示意。
“哦?”李纨心頭卻有些古怪的感覺,“公主當真.”
“小蹄子,不要讓本宮後悔!”永昌公主莞爾一笑,纖手輕輕挑起了某寡婦下巴,“還是說,你想留下來”
“臣婦告辭!”李纨面頰绯紅,匆匆一禮就轉身離開。
片刻之後,内院書房。
“這幾天過來,沒什麽不習慣的吧?”永昌公主邁步進了房門,看着端坐在休息用長榻上看書的身影說道,“北地與江南相隔數千裏,很多地方都不一樣,若是有什麽不适可以說出來,本宮會想辦法解決。”
“小女不敢!”女子趕緊起身,恭恭敬敬的屈身一禮,“這些日子雖然确有不适,但并非不可抗拒,隻是殿下不許小女寫信”
“覺得不滿?”永昌公主語氣寡淡了不少,伸手挑起眼前女子的下巴,“還是覺得委屈,薛侍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