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100可卿,委屈你了!
哪怕是名義上已經入了春季,本就偏北的京城其實并無絲毫春色,廣闊的西山區域連綿起伏,到處都被白雪覆蓋,無論是一個個小山頭,還是成片的大樹林,都在冰雪的裝點下隻顯出晶瑩與潔白,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得很是絢麗。
就在這樣的冰雪美景中,一處并不顯眼的小莊園内花園暖房内,兩個明豔美人兒隔着茶桌相對而坐,一個是标準的大家貴婦人打扮,另一個卻是一身利索的女式武士服;茶桌上擺着小火爐,火爐上坐着的卻是酒壺,壺中美酒已經熱好,甚至翻滾着釋放出醇醇的酒香。
“公主.”貴婦打扮女子明顯很是緊張。
“好了,你也不是外人,還是跟着皙兒叫我一聲‘姑姑’就行。”武士服女子自然是永昌公主,隻是她說話的語氣中明顯帶着感慨,“說起來,自從大哥去後,至今已經将近十四年,那時你還不怎麽懂事,不想直到今日才算第一次正式相見;可惜,伱們兄妹倆情況都有些太過特殊,本宮想見都要這麽麻煩。
你倒是挺聰明,收到本宮傳信就安排了所謂的‘家廟還願’,那賈珍當初就不怎麽長進,本宮卻也沒想到,他能廢物到如此誇張的地步;幸好你自己安排了手段,如今在那府中雖說孤寂了些,倒也不至于有多少危險。”
“姑姑——”貴婦人當然就是秦可卿,隻是她對眼前的“親人”明顯不太熟悉,說話都帶着生疏,“請姑姑體諒,可卿雖說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很多事情真的拿不到台面上,即使是在甯國府,也隻敢私底下借着王兄的名義。”
“好了,在我這裏你還想瞞住?”永昌公主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直看得她心虛低頭才從小火爐上端起酒壺,給兩人分别斟滿酒杯,“貢品惠泉酒,喝着倒還爽口清香,本宮平日裏都是拿來暖身子解渴,你也嘗嘗吧。”
“這——”秦可卿面露難色,“姑姑容禀,可卿酒量很差,不敢和姑姑這般暢快,萬一喝多驚了鳳駕”
“行了,我明白!”永昌公主皺了皺眉,看着杯中熱酒,自然也不可能現在喝,“你現在見了本宮知道害怕,連喝幾杯的膽子都沒有,說什麽驚了鳳駕,怎麽見了那人時如此暢快,連身子都不顧惜,随随便便就交了出去?”
“姑姑.說笑了。”秦可卿表情一僵,面露迷人的紅暈,“可卿不明白”
“你很明白!”永昌公主沒好氣的站起來,順手一拉就帶着她出了房門,眺望着遠山雪景說道,“你手底下的女镖師從哪裏找來的,豈能瞞得住有心人?那位趙姑娘本宮不是沒見過,真是委屈她身爲女兒家;早知她的能耐,就早日招了她到身邊伺候,也省得現在這般,隻有東方一個可用的。”
“趙姑娘确實是個好的,可惜她如今”秦可卿明顯也有些惋惜,“畢竟是身份上不好多說,侄女也有些日子沒見過了。”
“陪本宮走走。”永昌公主瞟了她一眼,率先踏着殘雪走上了青石闆路,“不瞞你說,你手下那幾個姑娘裏面,有兩個是本宮的安排的人,你也不要抱怨,就好比寶珠是皙兒的安排一樣,若是隻靠你自己,哪裏顧得過來?
今後有什麽事情,你不要再指望皙兒幫忙了,他如今手頭不寬裕,最主要的銀子來源就是平安州那邊,這少不了甯國府還有賈珍的幫襯;還有,那個賈蓉更信不過,你再沒見他的做法是對的,以後也不要再見了。”
“姑姑——”哪怕是秦可卿早有猜測,如今聽永昌公主點明,還是讓她心頭湧起委屈與痛苦。
“皇家之事,曆來如此,本宮又何嘗不是?可卿,委屈你了!”永昌公主輕輕一歎,旋即收起了早已不多的女兒家怨氣,“行了,這次找你過來,不是爲了陪你傷春悲秋,而是要告訴你,今後你在甯國府中不要再打皙兒的名号,時間長了誰也說不清那小子到底會如何。
因爲皙兒那邊有些麻煩,這些日子若不是本宮幫襯着遮掩,他那條幾乎公開的來錢路子怕是早就被拆的七零八落;原想着讓你幫忙傳個話,卻忘了你身邊竟然隻有寶珠這一個安排,一旦暴露損失就等于是斷掉你一臂,還是讓她多活幾天吧。”
“姑姑爲何如此對他?”秦可卿真的不解。
“你就當是本宮不想大哥絕後吧。”永昌公主無所謂的扔出一句,倒也不算假話,“好了,本宮找你過來不是叙舊的,一個是讓你明白,你并非孤身一人;再一個就是有件事要你幫忙做件事,本宮記得你那名義上的公公,還有一個妹妹養在榮國府當四小姐吧?”
“.是!”秦可卿沒猜出來她的意思。
“本宮知道她的出身,也知道這裏面的道道。”永昌公主沒有繞圈子的意思,“賈珍雖說已經有了續弦,他原本的正妻娘家,這些年應該是沒什麽聯系了吧?”
“确實沒有!”這一點秦可卿說的非常痛快,“聽說兩邊早已鬧崩了,當初這位婆婆葬禮的時候,兩邊鬧的很大,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才把原本的一個姨娘扶正,因爲”
“以甯國府的名聲,沒有哪家還原因把好好的女兒嫁進去。”永昌公主無所謂的撇撇嘴,“不管怎麽說,賈蓉都要叫那邊一聲‘外祖’或是‘舅舅’,你就以他正妻的身份,想辦法和他們聯系,然後幫本宮牽個線。”
“公主見諒,那邊到底什麽情況,可卿并不了解。”秦可卿面露難色,賈蓉生母的身份在甯國府是個禁忌,根本無人敢提,更何況過去多年,知道的都是些有年紀的老滑頭,問都問不出來——類似的還有賈琏生母,這倒是挺有意思。
“賈蓉的生母姓崔,他和榮國府那位四小姐算是同母異父。”永昌公主語氣平淡,卻也足以将秦可卿砸蒙,“這位崔夫人出身清河崔氏,與隴西李氏一樣,同爲千年大族,隻不過傳到現在早已敗落的差不多。
不過,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族傳承千年,些許幾個人才還是能找出來的,本宮需要他們——算了,你不需要知道,隻要幫忙引薦就好;作爲回報,本宮過幾天會安排東方到甯國府送些賞賜給你,再就是這座莊園離鐵檻寺不遠,以後就是你的了,今後你若是想到這裏散散心,隻管挂着‘鐵檻寺祈福’的名号就行。”
“多謝姑姑!”哪怕是明知被利用,秦可卿還是松了口氣,因爲這等于是以後自己就有了永昌公主背書,“隻是,崔家那邊,可卿也隻能試試,怕是很難說結果如何。”
“崔家如今隻能算詩書傳家,朝堂上早已無人,隻有幾個外放爲官的子弟,但在京城還有一處老宅,賈蓉的外祖正好在此。”永昌公主的淡淡說道,“本宮不論是直接上門,還是派人過去,崔家怕是沒膽子接受,你到時候随便以什麽名義出門去,拿一張賈蓉的名帖拜門就行。
賈蓉無論如何都是崔氏留在世上的唯一後人,崔家無論如何也得接待;隻要打開了門,本宮會安排時間,讓你以賈蓉名義約個東道,然後由本宮帶人直接與之接觸,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再多問,自有本宮應對。”
“這”秦可卿明顯有些傻,“姑姑,可卿不明白您爲何要如此厚待崔家.”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永昌公主罕見的文藝了一把,“當初名震天下的大唐八大世家,現如今還能拿上台面的已經不多,清河崔氏算是還能擡舉,雖說這些名義上的東西早已随着時間消散,但若是本宮願意幫着撿起來,他們絕不會放過機會。”
“姑姑,可卿聽說皇後娘娘”秦可卿又不傻,聽到所謂的“大唐八大世家”馬上反應過來。
“隴西李氏、趙郡李氏,無非就是個名義,其實可以不顧及這麽多的。”永昌公主淡淡一笑,兩人說話間已經回到了暖房,“本宮也不瞞你,恺兒身邊多是一些武勳武将,這對他是不夠的,文武并重方是爲君之道,扶持幾個可靠的人手也是應有之義;你也不用多想,本宮連上了也是交給皇嫂去頭疼——坐吧,喝杯酒暖暖身子。”
“謝姑姑!”這次秦可卿沒有推辭。
“還記得我一開始問你的問題嗎?”永昌公主慢慢咽下杯中熱酒,沉思片刻後說道,“你應該明白,哪怕是與了他,以後也被他幫襯着從甯國府脫出來,今後怕是也很難再有公開身份的機會。”
“總比這般不幹不淨的好。”秦可卿毫不猶豫的說道,“當初見他的時候,是我不要臉,但我不後悔,因爲他是我唯一脫出牢籠的機會;倒是姑姑這裏,可卿怎麽聽說”
“我們不一樣。”永昌公主直接打斷了她,言語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傲然,“對你來說,他是唯一的機會;對他來說,本宮是他唯一可以信賴的靠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