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83 永昌公主的交際圈
時間向後稍微倒退幾天,年二十八,榮國府,賈母院。
正值年節前夕,自然也不會再有人不長眼,非要安排多少“工作”之類;話又說回來,賈府這幫太太小姐,又能有什麽實際上的工作?因此,這次客廳裏歡聲笑語,基本上家裏有些臉面的姑娘媳婦,全都聚在這裏了。
正中長榻上坐的自然是賈母本人,懷裏還摟住“心理性姑娘”賈寶玉;兩邊客位上,左右分别坐着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鳳;三春一個不缺,挂着公主府贊善頭銜的迎春也封印回家,好歹算是永昌公主沒過分。
甚至連平日裏沒資格進門的幾個體面姨娘都來了,比如探春生母趙姨娘、全程背景闆的周姨娘、賈赦房裏的三位姨娘等,丫鬟婆子更是不少,像是賈母鐵杆心腹賴嬷嬷,這種場合還能混個繡墩坐下,算是給足了面子,其他諸如鴛鴦、襲人、平兒等大丫鬟,此時隻能站着了。
“哎呀,老太太看看,這一屋子的姑娘水蔥似的,竟讓奴婢說不出來。”賴嬷嬷湊趣的送上彩虹,“看看三位小姐,一轉眼都這麽大了,将來還能少了福分?可惜啊,奴婢這老梆子,怕是很難說有沒有能耐伺候小主子了!”
“你這老貨,大過年放什麽屁?”賈母對這位當年的陪嫁、現在的心腹一向給臉,“且不說能不能活到,如今三丫頭和四丫頭定然少不了老婆子頭疼,二丫頭得了公主恩典,将來怕是不需要别人再多說了。”
“哎呦,老祖宗看奴婢這老嘴,就是不會說話。”賴嬷嬷不輕不重的在自己臉上拍了一下,引來一片笑聲,“不隻是這嘴,眼睛也沒用啊,當初奴婢也是看着二姑娘長大的,怎麽就沒看出來這麽大的福分?公主啊,金枝玉葉,奴婢就是看一眼,怕是都能多活十年吧?”
“十年?你這老貨可真敢想!”賈母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少了很多,“要是照你這麽說,二丫頭天天伺候着,那還不得一直活下去,千年都打不住啊?”
“那可不是?”本坐在邢夫人下首的王熙鳳笑着起身,跑到迎春旁邊擠開原本挨着的探春,一把抱進了二姑子、腦袋枕着人家肩膀笑道,“公主不是一向稱千歲嗎?二妹妹要是一直跟着伺候下去了,那不得一起活着才行?”
“伱這辣子學什麽不好,學這老貨嘴上不把門?”賈母繼續“反駁”,“行了,你還是别和三個妹妹搶地方,那坐榻本就不寬敞,多你一個看着都擠,還是快快離了,滾回你自己的座位才好!”
“我偏不!”王熙鳳“氣的”噘着嘴,還沒忘抱過迎春臻首蹭蹭臉,“我就要抱着二妹妹,也跟着沾沾喜氣,什麽活一千年不敢亂想,剛才抱了這麽久,兩百年總該有了吧?”
“你呀,還是自己出門找隻老龜抱着,一起做那千年夢去吧!”卻不想身邊的探春一把“拽”她起來,用力“扔”向了賈母,自己抱着迎春笑道,“連妹妹的位置都搶,看我不——嗯?二姐姐身上的衣服可是公主賞的?摸着小妹竟然說不出來。”
“哎呀,老祖宗可救命吧,這孤拐小姑子欺負嫂子,我該找哪個評理啊?”王熙鳳帶着“哭腔”撲到賈母身邊,順便給賈寶玉一個笑臉,“要不,老祖宗幫忙說說,讓二妹妹把公主賞下的衣服料子,有什麽穿膩看煩的,丢幾件兒給我?”
爲什麽賈寶玉至今都沒發言?按理說這樣的場合,應該是他的“主場”才對,可惜這些日子,因爲賈母罕見的沒攔着,賈政很是發揮了一下自己“一家之主”風采,動不動就考核、督促甚至于戒尺伺候,如今雖說回了“自家”,竟是洩氣皮球般沒了積極性。
“鳳嫂子淨胡說!”迎春很明顯還是沒有适應自己身份的轉變,雖然氣質風格都有了明顯的改善,性格上依然還是有些軟弱,此時被說了半天,竟然隻知道臉紅,“公主确實賞了不少衣服,也不過是她不用的,卻哪裏有什麽料子?”
“你呀,可真是不知福!”賈母輕輕一歎,語氣有些心疼,“且不說别的什麽,你身上這件兒恐怕并不是公主府的東西,老婆子前些日子有幸得了天家賞飯,入宮後還能當面拜見,若是這雙眼睛還沒瞎,你這衣服料子雖說趕不上皇後娘娘與甄貴太妃身上的,應該不差于宮裏其他各位娘娘。”
“老祖宗的意思是說,二丫頭的衣裳,是公主得了宮裏賞賜後賞給她的?”别人都還驚訝時,誰都沒想到竟然是邢夫人第一個反應過來,隻是聽他意思,應該更多是看上了衣服的價值,“這怎麽可能?”
“二丫頭?”賈母立刻看了過去。
“公主隻說是宮裏賞下的,她穿不慣,就讓東方千戶收拾了兩個包袱,放我回來時塞到了馬車上,連推讓都來不及。”迎春趕緊起身答道,“要說這些衣裳,穿着确實比以前舒服多了,可到底是什麽料子,我确實不知道。”
衆人齊齊對望後,又齊齊看向迎春,偌大的客廳裏,顯然有些驚訝,一時間竟是在無人開口。
“你這丫頭.”半晌,賈母輕輕一歎說道,“老婆子倒是想起來,永昌殿下雖說是金枝玉葉,曆來卻有男兒之志,平日裏穿衣打扮也好、行事做派也罷,慣是不講什麽内宅規矩的,别的且不提,聽說她騎馬射箭,放開了不亞于男子。
迎丫頭身上的衣服,雖說料子上佳、針線頂尖兒,款式卻是内宅穿用,若是老婆子猜的沒錯,應該是宮裏貴人賞下,她自己根本不穿,就轉手賞了人;也幸好迎丫頭過去,若不然這些衣裳,怕是隻能壓箱子底,因爲那位東方千戶也不穿,下面人哪個有臉接下?”
“老祖宗,聽說太上皇子嗣豐饒,卻隻有兩位公主傍身?”王夫人不知想起了什麽,罕見的開口問道。
“不錯。”賈母點了點頭,“除了永昌殿下,還有一位小殿下老婆子也沒見過幾次,聽說如今不過十二三歲,乃是甄貴太妃所出,一向被太上皇愛逾性命的,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外人想見一面都難。”
客廳内轟然間人聲鼎沸,所有人都被賈母的介紹驚到,一時間各種贊歎羨慕不絕于耳,但對這位“小公主”卻都沒什麽了解,說的話無非就是“金枝玉葉”、“外人難及”之類套話。
“老祖宗說的可是永靜殿下?”誰也沒想到,迎春竟會這時候開口,“我倒是見過不少,她和永昌殿下慣是親近,一個月倒有十天八天是在公主府上,确如老祖宗所說,是個讓人疼惜的樣子,怪不得太上皇他老人家都寵愛不已。”
“二妹妹真的見過?”剛剛還在賈母身邊賴皮的王熙鳳瞬間滿血複活,急急忙忙跑到迎春身邊,又把探春擠到了一邊,“老祖宗不是說,外人相見都難嗎?”
“嗯,确實不大見人。”迎春點了點頭,然後又把衆人驚到,“不過她與永昌公主親近,我才見得多了些;不隻是她,公主府上常來的還有大皇子殿下、皇後娘家各位内宅太太小姐,比如皇後長兄的獨女李小姐,也是見過兩次的。”
榮國府衆人哪怕是再沒見識,也知道這就是永昌公主的交際圈子,又看着迎春在那裏如數家珍般介紹,一個個全都露出羨慕的神色。
“聽說,當初常來府上的那位周進士,也受過永昌殿下的恩典?”王夫人突然問道。
“周大哥”誰也沒想到王夫人竟會突然問起周陽,迎春猝不及防之下,面頰閃出幾分紅暈,“确實與殿下熟悉,嗯,其實永靜殿下也不陌生,聽說他在京城時,永昌殿下曾經設下家宴招待過,當時大皇子殿下和永靜殿下都去了。”
如果說迎春能夠接觸永昌公主的交際圈,隻是讓衆人羨慕的話,周陽很明顯已經成了永昌公主、大皇子郭恺的“自家人”,那就不僅是羨慕的問題了。
“怎麽可能?”這時候,其他人要麽想着事情沒來得及說,要麽身份不夠沒膽子說,隻剩下邢夫人這位智商、身份都“合适”,開口就得罪人,“他現在也就一千戶吧?正五品的芝麻綠豆,哪來的臉面能得永昌殿下的恩典?”
“閉嘴!”賈母生氣的喝止了她,“人家能得永昌殿下看重,那是人家的本事,難道還要你來準許不成——還有,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剛才二丫頭提過的事情,一句話都不許傳出去,萬一惹惱了殿下,你們一家子的腦袋都不夠砍!”
“奴婢(老奴)不敢!”賈府的主子還好些,各種奴婢稀裏嘩啦跪了一地,連賴嬷嬷都沒膽子“放單”。
“都起來吧!”賈母輕輕一歎,看了看懷裏一直“穩當”的賈寶玉,面露無奈神色,“記住了,府裏的情面是不小,可也大不過天家貴人;倒是那個姓周的小子,他得了永昌殿下恩典的事情不用掩飾什麽,這在京城都不是秘密。
說起來,他還在京城的時候,來府裏都是和琏二親近,如今這兩個一個放了千戶,一個當了縣太爺,雖說爺們兒家的,就該往前程上奔,可現在都快過年了,都不知道回來看看,也不知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
這話一說,其他人就罷了,王熙鳳的臉色明顯一垮,全沒了剛才的長袖善舞。
“二丫頭,你剛才說,皇後娘娘的親外甥女也見過?”幸好王夫人開口打破了沉默,隻是看她說話時不住看向賈寶玉的樣子,誰都猜出了她的心思,剛剛還算熱鬧的客廳再次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