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73 義忠郡王暗地裏不老實
數日過去,轉眼到了十一月二十,這天上午,周陽少有的沒什麽公務,就帶着趙麒英回了縣城内的千戶衙門,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自家小丫鬟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就準備慰勞一下,好歹逛逛街買點兒禮物啥的,省得家裏再多出個深閨怨婦,卻沒想到,一個完全超出預期的客人上門。
“學生張岚,見過周大人!”眼前的青年一身讀書人打扮,看款式應該是秀才功名,以他仍未及冠的年齡,也能稱得上是少年俊傑了。
“張公子客氣了。”周陽淡淡擺手,示意上茶的晴雯退出去,又向身旁侍立的趙麒英點點頭,讓她将周圍人員清空,這才把玩着手裏的拜帖說道,“周某是個粗人,說話直了些,還望張公子不要介意,張大人身爲武昌父母,周某該給的面子自然不能少;若是有什麽分内的事情,周某也絕不推辭。”
所以,如果不屬于“分内”,你就不用再提了。
“家父深知大人威儀,來之前專門交代,一定要尊重大人的意見。”張岚恭敬的起身遞過一份手本兒,說話非常客氣,“學生也知道,家父與大人并無來往,因此來之前,特地帶了一份見面禮,希望大人滿意。”
“哦?”周陽稍一翻閱就不屑的仍在了桌子上,“倒是感謝知府大人照顧,何縣令會搶先一步上報功勞,其實本官早就猜到了,隻是沒想到他竟敢如此無恥;不過,這根本無所謂,不論這份公文什麽時候發出,最終都要到京城核銷。
本官上面的路子,不是他一個區區縣令能夠想象的;更何況這次礦上的事情,歸根結底都不能直說,他自己也是按照剿匪上報,這裏面無論如何都跳不過本官與手下兒郎,兵部那邊不需要多說,自會有人安排;其他各部隻會把事情壓下,絕不會有人搞大。”
“家父也是如此認爲。”張岚含笑點頭,又掏出一份拜帖奉上,“不瞞大人,這次學生過來,确實是有事相求,剛才不過是一點兒小意思,隻希望大人看在甯國府的面子上,答應家父的一點兒小小要求。”
“甯國府?”看着手中這份寫着“甯國三等威烈将軍賈”的拜帖,周陽心中是懵逼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武昌府知府張博竟然能和遠在京城的賈珍扯上關系,“珍大哥與我一向親近,既然是他的面子,本官該給的就一定會給,隻是不知,知府大人究竟有何事安排?”
“久聞雪字号乃是天下大商,手中貨品隻有外人想不到,絕無雪字号做不到。”張岚先給了幾句恭維,究竟在就毫不繞圈子說出了目的,“學生家中也有自己的商行,但貨品不論是來源還是種類,都不敢與雪字号相提并論。
近日有客商想要一批鐵貨,原本守着大冶縣,這些東西無論如何也不算問題,隻是客商要的數量太大、最主要是質量要求太高,竟是全要最上等的精鐵,大冶這邊實在湊不齊,這才希望大人能夠仗義伸手!”
“鐵貨?”周陽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說話,又打量了幾眼手中的賈珍拜帖,表情變得逐漸凝重,“本官多問一句,知府大人身爲朝廷命官,不會不知道鹽鐵管制的規矩吧?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雪字号乃是合法商行,怎麽會做此等買賣?”
咱們不熟,你開口就要搞出這麽大的事情,是不是太不講究了?我怎麽可能會放心?
“家父與賈将軍早有聯絡,聽說九邊特别是大同府、平安州好大的買賣,雪字号雖說并無直接插手,可甯榮二府的貨物供應,全靠貴号幫襯。”張岚依然微笑,顯示出極佳的素養,當然,這得不讨論他說話的内容才行。
你這又當又立,不像這麽回事吧?
“與珍大哥早有聯系?”周陽表情逐漸凝重,半晌突然笑了出來,順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算是珍大哥的面子,我這裏也沒法子提供不存在的貨品,幸好這大冶之地,自古是冶鐵重鎮,想必少不了各類鐵貨,張公子多走走、多轉轉,必能有所收獲。”
“是學生失言了!”張岚自然不會忘了“端茶送客”的規矩,同樣笑着起身拱手一禮,“既然如此,學生不再打擾,告辭!”
“不送!”
“周大哥,這張博、張岚與我們從無交情,伱爲何會答應要給他們提供鐵貨?”直到來人出了大堂,趙麒英才從偏殿內間出來,顯然是聽完了剛才的對話,“萬一要是”
“我沒答應,他能得到貨物,全是大冶本地不法分子的勾當,将來就算是傳出去,也沾不到我們身上。”周陽淡淡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沒想到,賈珍竟然如此作死,這麽大的事情都敢洩露出去。
不過,重點不在于賈珍這不知死的,而是張博這位武昌府知府,我是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義忠郡王的人,還有膽子直接到我這裏亮明身份,而且一開口就敢所要違禁物資,看來這位王爺真如外人猜測的那樣,一點兒都不老實。”
“義忠郡王?”趙麒英完全理解不能,“周大哥是從哪裏看出來,他們是義忠郡王的人?小妹剛才也都聽過,這裏面甚至半句都沒提!”
“賈珍是武将,哪怕他再廢物、再無能,身上的‘三等威烈将軍’世爵都改變不了;張博是文官,能幹上武昌知府,他隻可能是科舉正途出身。”周陽淡淡說道,“按道理來說文武有别,兩人無論如何也扯不上關系,科舉正途出身的官員,也不可能看得上賈珍。
可是剛才,張岚直接用賈珍的拜帖說事兒,顯然是關系緊密,兩人的‘交情’如果存在,就必須有一個‘中間人’幫着牽線說和,而且地位必須夠高,考慮到甯國府已經很狹窄的交際圈,加上能讓文武合作的‘中間人’,再對比賈珍一直以來的智商,這個人并不難猜。”
“義忠郡王嗎?”趙麒英皺起了眉頭,“怎麽會和他聯系上,甯國府是嫌自己命長,還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知道?”周陽稍微一愣。
“忘了小妹說過,镖局做的本就是場面生意嗎?”趙麒英笑着說道,“既然那位甯國府少奶奶的身份不是秘密,這位王爺的事情又瞞得住哪個?哪怕是沒有太深的消息,大面上的也盡夠了,至少小妹知道,京中各大勢力從無一個與他公開聯系。”
“包括甯國府,哪怕是賈敬被‘安排’了孫子、孫媳的婚事,他也從未與義忠郡王那邊直接聯系過,而且這件事情,他應該早就報上去了;賈珍雖然昏聩,也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周陽無奈搖頭,“看來我猜錯了,排除掉所有不可能,想來張岚剛才拿出的拜帖,是義忠郡王的人手偷的。
這樣一來也能解釋清楚,爲何甯國府在九邊走私的事情,會傳到這邊,而且信息這麽準确;沒什麽意外的話,應該是秦家姑娘嫁入甯國府時,義忠郡王那邊趁機收買了什麽人手,探聽消息順便做些手腳。”
“這麽說,應該是義忠郡王暗地裏不老實!”趙麒英臉色變了,“隻是,周大哥爲何會一口認定,他隻是收買人手,而不是在那位少奶奶身邊安排了人手?”
“那樣做就太難看了,能讓賈敬接下這位無法亮明身份的郡主,絕對已經耗盡了情面,若是他再如此明擺着搞事情,那等于是逼着甯國府和他決裂。”周陽笑着說道,“特别是如今甯榮二府皆知,可卿身份特殊,無論他們多廢物,也會安排些手段以防萬一。”
“不錯!”趙麒英恍然大悟,“而且賈珍的拜帖隻會收在非常私人的地方,外人想要弄到非常難——嗯?周大哥的意思是,他很可能被人收買了身邊人?”
“要不然解釋不了,雖說賈珍确實廢物,可他不會笨到連這麽重要的東西都任人取用,更别說是被義忠郡王的人取用。”周陽無奈搖頭,想起了原著中被推導出來的“鐵網山之變”,“這位王爺要這麽多鐵貨,肯定是私底下有動作。
看來大家對他的懷疑還真沒委屈了,隻是說不清到底什麽時候;無所謂,天下稍有門路的勢力,誰都知道大冶的鐵貨多,萬一将來暴露,再加上張博的身份,所有人都會腦補,是他自己弄的,不至于懷疑到我們頭上。”
“周大哥,你爲何不直接拒絕?”趙麒英不解的問道。
“這種臭狗屎,隻要是粘上就跑不了,我要是不答應,他肯定會開口威脅。”周陽也很無奈,“比如,他們完全可以放出消息,說我是義忠郡王一黨,哪怕是上面的人明知是假的,也隻會甯錯殺不放過,我以後别說是前途,能沒被宰了都算是皇恩浩蕩。
反而是這樣裝傻,達成某種默契,以後隻要那邊還需要我的幫助,就不會真的撕破臉,而且我相信,朝中有這個問題的絕不會是隻有我自己;義忠郡王這麽多年屹立不倒,靠的不可能光是太上皇照顧,養了如此勢力,手頭錢糧資源也不可能隻靠郡王年俸!”
“他們皇家自己鬧事,扯上我們幹什麽?”趙麒英氣得不輕,但也無可奈何,“這個張知府也真是的,明明科舉正途出身,前途一片光明,爲何還要上了義忠郡王的賊船?我這樣的江湖女子都知道,這是一艘沉船,他就不怕将來滿門抄斬嗎?”
“說不定真是忠心呢?”周陽諷刺一笑,卻也沒再多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