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72 還百姓一個公道
次日上午,礦山外圍。
先是四個總旗長槍手排成兩隊,緊接着是三個火繩槍總旗排了三隊,兩側各一個騎兵小旗護住側翼,同時也掩護着身邊各三門步兵炮,整齊的隊形平穩壓向本就不怎麽自信的礦亂人群,卻在他們百步之外停下。
“周大人不愧是少年英才,手下兵馬也是當世精兵,有如此兵力壓陣,想必剩下的事情也就很輕松了。”軍陣後方,何縣令滿面讨好的笑容向周陽說着好話,“本官等一下就讓那三家的人馬上去,到時候周大人可不要手軟!”
“我倒是挺佩服何大人的心機!”周陽冷着臉發洩情緒,沒辦法,誰被人這麽算計,心情都好不了,尤其是在自認爲得計時,被人悶棍一般秀在臉上,那感覺肯定非常不爽,“卻不知礦工那邊都聯系過了?他們答應嗎?”
“事後幾個帶頭的一人百兩,普通礦工每月漲三成饷銀,再多發三個月賞錢;還有就是以後再死人,燒埋銀子漲兩倍。”何縣令微笑着說道,“這礦場既然還在,就必須有人幹活兒,這次本官并不是非要大人動手,隻要把事情報上去,知府大人也會把事情給壓下來,不過,到時候出手的就是上面的駱指揮使了。”
“這樣一來,何縣令能跟着喝口湯就不錯了,說不定如今這三家礦主,就是給縣令大人探探路。”周陽冷笑着把何縣令怼的差點兒閉氣,尤其是一群礦井護衛超過三百人沖上去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甚至看着有些瘆人。
大冶的鐵礦從來都不是秘密,鹽鐵暴利更是封建時代的鐵律,不論是武昌知府張博,還是武昌指揮使駱剛,說他們不眼紅誰信?隻是很難插手、隻能領一份“孝敬”罷了,何縣令要是真的幹出“引狼入室”的事情,甚至都不一定需要上面這兩位動手,大冶本地勢力都恨不得活撕了他!
“周大人言重了!”何縣令臉色一黑。
“行了,到底如何你心裏有數,我也懶得廢話,接下來本官就讓大人明白,爲何我會不拿這點兒礦亂當回事——進攻!”周陽深知“喊破嗓子不如甩開膀子”的常識,一臉不屑的向身後揮了揮手。
傳令兵用力揮動手中半人高的紅旗,連續三次在身前交叉,就見原本靜默的軍陣仿佛是一瞬間活過來,帶隊總旗、百戶全都吹起了銅哨,凄厲的“哔哔”聲仿佛劃破虛空般,讓在場所有人渾身一個機靈,緊随其後的就是此起彼伏的火器發射聲。
“嘭嘭嘭——”連續三次沉悶的轟響——合格炮兵不夠用,六門炮隻能分兩波輪射——率先開火的自然是兩翼炮兵,每門大約兩百枚枚鐵砂如雨點般向着不足五十步外的礦主家丁覆蓋而去,緊随其後的就是一片凄厲的慘叫,原本還算密集的家丁隊伍,猶如熱湯潑雪般“消融”了厚厚一層。
“啪啪——”接着自然是早已完成裝藥、點燃火繩的铳手,此時的長矛手隊列早已随着銅哨的指揮而下蹲,隻餘下斜指蒼穹的冷冽寒光,鐵砂從槍林的縫隙中呼嘯而出,再次覆蓋向少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家丁們。
戰争,此時仿佛變成了一場殘酷的“藝術展覽”,十息略多就能打出一排的火繩槍彈丸、三十息一個波次的步兵炮齊射,将不計其數的鋼鐵“灑向”前方密集排列的人群,短短不過兩輪齊射、不足百息的時間内,到死都沒反應過來的兩百多人礦丁已經“清空”。
就在聚衆的礦工與千戶所軍陣之間不足百步的距離上,本就因爲開礦而導緻光秃秃的山勢,此時已經有一大片被染成了刺眼的血紅色,上千礦工也有不少倒黴蛋兒被流彈擊傷甚至擊斃,被吓呆了不說,就連原本跟在身後的其他礦主、何縣令乃至數量不小的礦主打手,此時也都吓得沒了人色。
“清理一遍,剩下的交給後面這群廢物。”周陽其實對這種“暗算屠殺”也有些不适,但隻要想想這些人幹過的事情,他心中的愧疚立刻消散,“不用留什麽俘虜,反正也不需要,最後的打掃戰場不用你們管。”
最前排四個總旗的長槍兵立刻在“哔哔”的銅哨聲中起立,隻是他們也被這場屠殺吓得不輕,以至于動作都有些雜亂,逼的各總旗、小旗喝罵乃至拳打腳踢,督促他們立刻行動,這些早已被訓到了條件反射的兵卒這才大步向前。
周陽冷笑一聲,回頭招呼其他人跟上,就見長槍兵依然保持兩列隊形橫推過去,見到地面上任何人形目标,不論是否還有動靜一律捅一下,所過之處再無一絲聲息,隻有作戰靴踏在山石上的“哒哒”聲,仿佛是敲在衆人心頭一般。
“爲何.如此?”誰也沒想到,這些死傷人員中間竟有人掀開身上的屍體,掙紮着爬了起來,甚至還能一臉憤怒的質問,“我羅家這些年踏踏實實,爲你們浴血厮殺,今日竟然還是如此?伱們如此惡毒,将來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原來是羅大少!”相比于多少有些愧色的其他礦主,何縣令的“修養”明顯更加充實,“羅家這些年目無法紀,犯下了累累血債,早已民怨滔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今日不過是本官借機清理,還百姓一個公道!”
“還百姓一個公道?哈哈哈——”羅大少仰天狂笑,聲音已經填滿了怨毒,“姓何的,你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上面放下來的一條野狗,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民脂民膏,也配談什麽公道?今日羅家下場凄慘,你何縣令又能好的了?老子在下面等你,無生老母定不會放過你這贓官,哈哈哈!”
“殺了他,殺了他!”何縣令滿臉通紅,指着羅大少大罵,但因爲他來時隻帶了幾個衙役,其他人又不會鳥他,一時間竟是無人過問,就他一個人如小醜般在那裏跳腳。
“嘭——”周陽也不想繼續這種尴尬,示意身後一名火繩槍手開火,巨大的彈丸動能直接将羅大少打飛了一步還多,落地時已經沒了絲毫聲息,死的透透的。
“何大人,這三家在城裏的殘餘,本官就不過問了,但他們手裏的幾處礦洞,還望你派人指點,讓雪字号的人手接下來。”周陽掃了一眼至今沒有聲息的一衆礦主,這才冷聲說道,“我記得一共是七處對吧?”
“不錯!”何縣令惡毒的看着羅大少屍體說道,“周大人,羅家在城中也算大戶,還有另外兩家,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這羅家的少夫人,可是大冶出了名的美人兒,待城中收拾利索,小人就送去大人府上,必不會讓大人失望!”一個不知道姓名的礦主滿臉谄媚說道,隻是他說話時,現場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猥亵與遺憾的神色,顯然也有想法。
“你還是自己留着吧。”周陽表情冷漠,雖然這位少夫人可能有些委屈甚至冤枉,但周陽沒興趣伸手,羅家欺壓百姓、草菅人命的時候,她也不見得無辜,“友情提示一句,不論是金簪還是銀簪,甚至玉簪捅出去的時候,比之匕首短劍也不差什麽。
本官懶得去管你們之間的那些狗屁倒竈,但是有一點千萬不要忘了,我記得何大人說過給這些礦工的條件?那幾個領頭的東西我就不問了,但礦工的饷銀和燒埋費,你們若是還敢少了,羅家的下場相信你們也看到了,應該沒人想當下一個吧?”
這幾句話順利把天聊死了,不說其他礦主一個個便秘的表情,就是何縣令的臉色也不好看,隻是剛才的那場屠殺,讓現場沒人有膽子反駁。
“大人,已經整隊完畢,請指示!”正說着,五個百戶爲首的袁修已經過來禀報。
“收隊,回營!”周陽淡淡的擺了擺手,還沒忘了轉身向何縣令說道,“何大人,剛才那句‘無生老母’,本官就當是沒聽見,怎麽向上面解釋你自己安排;還有,不要忘了當初許下的事情,兒郎們辛苦一場,若是白忙活的話,怕是有不少事情就很難說了!”
“周大人放心!”何縣令臉色難看,一句話竟如同時牙縫裏蹦出來一般,甚至連客氣話都懶得再多說,“本官自會把事情安排好,不勞周大人費心!”
“立正!槍上肩——向後轉!齊步走!”就在兩人說話間,此起彼伏的口令從軍陣中傳來,伴随的是整齊的“咔咔”聲,足足近六百人,仿佛是一體般大踏步開路出發,這片腳步聲也如重錘般,結結實實敲在了現場每個人的心頭。
“告辭!”周陽已經上馬,握着馬鞭稍一拱手,不等其他人回禮就打馬出發,反正礦區到營地并不遠,趕回去吃午飯都沒問題;至于最後暴露出來的白蓮教問題,他實在懶得問,因爲隻要不是需要動手,這同樣不屬于他的職權範圍。
“縣尊,他也太狂了吧?”一名礦主望着逐漸遠去的軍陣,語帶不滿的說道。
何縣令一句話沒說,先看了一眼羅大少的屍體,又看向周陽漸漸遠去的背影,眼神滿是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