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16 北地分号的生意,肯定要提前安排
六月二十七,京城西武英酒店。
“見過周大人!”此時的酒店後院人挨人擠在一起,滿打滿算加起來過了半百,京畿地區雪字号各分号掌櫃全部到齊,還有少部分是一些較大縣城分号的負責人,打頭的就是張德輝,隻是這次情況有些特殊,因爲和他并排站在前面的,還有武英酒館的老掌櫃楊信。
“今天把你們召集起來,主要原因想必你們也都猜到了。”周陽并沒安排“就坐”之類程序,哪怕是這些人站了半天,在炎熱的六月已經滿身大汗,“下個月底或是八月初,我就要到湘北省上任,這北地分号的生意,肯定要提前安排。
今日裏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面,你們大部分都是雪字号老人,很多還跟随過嶽父大人,按理說照顧一些也是應該的,可這雪字号的生意,是薛家說了算,伱們做得好,自然少不了賞錢;可要是手伸得太長,那也别怪我打斷它!”
“奴才不敢!”眼前衆人稀裏嘩啦跪了一地。
“哼,不敢?”周陽冷冷一笑,讓下面不少人冷汗都出來了,“保定府趙掌櫃,上個月的賬目爲何少了将近一成的收益?我專門問過津門分号,你們上個月進貨的數量不僅沒有減少,甚至還多了近兩成,不知道你有什麽要解釋的?”
“周大人,奴才冤枉啊!”趙掌櫃臉色慘白,不住地磕頭說道,“保定府和滄州府市面上本就混亂,幫派林立、混混衆多,奴才要是不讓出一部分生意,雪字号在那邊的路子都要被堵上,更何況上個月城裏幫派火并,第一大幫”
“好了!”周陽點了點頭,示意他不用再說,“算你老實,隻私下裏吃了不到五百兩,這次就饒了你,等會兒自己向張管事多交一倍的罰銀,再領二十闆子,饒你一條狗命,但是,下不爲例,聽明白了嗎?”
“謝周大人,謝周大人!”趙掌櫃不住磕頭,以至于額頭出血,周陽卻隻是擺了擺手,讓他出門領罰。
“剛才是保定府,滄州府的羅掌櫃,你可有什麽解釋的?”周陽冷笑着看向了另一個渾身顫抖的掌櫃,“滄州府今年的收益,竟是一直下滑的,可是津門分号的出貨記錄卻一直在上漲,不知道你找沒找到能夠救命的大人物?”
“周大人饒命啊,小的也是不得已,滄州自古民風”
“楊掌櫃,你來說。”周陽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直接向武英酒店掌櫃楊信說道。
“回少爺,滄州分号半年來搭上了忠順王府長使,偷偷将部分貨物轉手,吃了不少差額;然後在做賬時故意虛報損耗,貪了大筆的銀子,老奴不知道具體如何,但根據津門分号出貨量再加上滄州市場價格對比推算,這半年至少超過一萬兩的收益被黑掉了。”楊信恭敬的答道。
“那好,辛苦你帶幾個人,到滄州府一趟,把那邊的賬目從頭到尾清查一遍,我要精确到每一個銅闆。”周陽語氣冰冷的說道,“還有,走的時候讓李虎跟着,你再從十裏鋪招十個後生,千萬别不小心讓人傷了。
至于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們今天正好都在,我也給你們做個‘榜樣’——李雄,帶人把他拖出去,杖斃,屍體扔到亂葬崗喂狗;他來的時候不是帶着兒子嗎?父子倆就一塊兒上路好了!”
“是,大爺!”李雄應了一聲,立刻招呼上前拖人。
“周大人,周大人饒命啊——”羅掌櫃叫的極爲凄慘,卻發現沒有絲毫用處,立刻變了臉色,“周大人,你剛才也聽到了,奴才和忠順王府的劉長使關系莫逆,這半年沒少給王府掙銀子,你若是動了我,王府那邊不會.”
“愣着幹什麽,沒聽見我剛才說的?”看到李雄停下了動作,周陽冷笑着擺手讓他繼續,又補充了幾句,“楊掌櫃,你去滄州府的時候,從十裏鋪多招十個人,我再把原本的二十個親兵給你一半兒,到時候除了查賬之外,别忘了讓羅掌櫃家裏團圓!”
“是,少爺!”楊掌櫃的聲音明顯哆嗦。
“至于你們,我就不挨個點名了,你們私底下到底有沒有不老實,我說了不算,你們也不用解釋,楊掌櫃清查完了滄州府分号的事情,接下來自會挨個到你們那裏走一趟。”周陽冷冷的說道,“張管事,别忘了安排好滄州府那邊接任的人手。”
“奴才明白!”張德輝一臉冷汗答道,同時傳入衆人耳中的,還有大門外已經混成一片的慘叫聲與毆打聲,誰都知道羅家父子完了。
“你們也可以試試逃跑,我也不提什麽逃奴的規矩。”周陽看着一衆掌櫃繼續說道,“雪字号到底有多少銀子,你們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一些,江湖中有多少人除了一把劍、一條命之外什麽都沒有,你們也明白,我隻要立下了賞格兒,結果如何你們也都能想出來,有問題嗎?”
“周大人饒命啊!”最少三分之一的掌櫃全都開始磕頭。
“很好!”周陽語氣冰冷,卻故意給了張德輝一個眼色,“看來,你們真的是活膩歪了,今日我就大開殺戒,讓剩下的人.”
“咳咳,大爺息怒!”完成了殺雞儆猴、唱完了黑臉兒白臉兒,自然該有人出來唱紅臉了,張德輝一臉緊張的說道,“各位掌櫃都是家中老人,這次雖然手不幹淨,可畢竟幹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老奴鬥膽,就請大爺小懲大誡.”
“哦?”周陽冷冷的打斷了他,“不知張管事以爲,應該用怎麽樣的懲戒,嗯?”
“不如就每家罰銀千兩,再打二十闆子好了。”張德輝小心說道,“大爺要知道,奴才不老實,打殺一兩個也就罷了,真要是一次打殺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一旦傳了出去,不說外人會怎麽議論,大爺的名聲可就”
“嗯?”周陽皺了皺眉,明顯動了心思,他不說話,現場其他人也沒膽子張嘴,一時間院子裏竟然隻剩下大門外有一聲沒一聲的羅家父子哀鳴聲。
“大爺?”足足半盞茶功夫後,張德輝小聲叫道。
“照你說的做,把事情處理幹淨,滾吧!”周陽一臉不滿的哼了一聲,還是選擇“息事甯人”,“回來——本來要交代你們我走後的事情,差點兒被幾個狗奴才氣忘了,以後北地的生意,張管事掌總,楊掌櫃負責賬目監察,都聽清了?”
“是,周大人!”
“張管事和楊掌櫃留下,剩下的人滾蛋!”周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直到院子裏隻剩下三個人,他才露出了笑容,“好了,兩位剛才都不錯,以後這北地的生意,就辛苦你們了?”
“奴才不敢!”張德輝和楊信趕緊跪下,一臉谄媚的磕頭。
剛才的事情,當然是有目的的“演戲”,其實也不全是演戲,至少保定府、滄州府那兩個人,周陽真的處理了,其他人不過是摟草打兔子,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讓他們老實一些,并沒指望他們全都幹幹淨淨,畢竟,“水至清則無魚”的規矩,成年人都懂。
他能如此幹脆利索的處理問題,大部分都是因爲身份的變化,因爲他如今已經是朝廷正五品千戶,與這些掌櫃、商人完全拉開了差距,讓他們徹底沒了反抗的膽子;若是以前全靠薛家的面子,最多也就能吓唬一下,絕無今日這般當場打殺的力度。
“大爺,剛才那姓羅的雖然該死,可是他和忠順王府那邊畢竟有了聯系,忠順王爺又管着内務府的事情,薛家還頂着皇商的身份,萬一要是”眼看事情辦完,楊信不放心的說道。
“忠順王爺是當今陛下的親信,絕無可能爲了一點兒銀子就真的翻臉,但也不可不防。”周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位原著中留下名号的“大号背景闆”,“張管事,我們往年應該也少不了要給忠順王府一筆平安銀子吧?”
“回大爺,一般是每個季度送一次,每次一萬兩,那邊負責接待的,就是剛剛提到的劉長使。”張德輝趕緊答道,“正好,這月底或是下月初,又該送過去了。”
“這樣吧,你這次照常送,但多加一倍,隻此一處。”周陽暫時惹不起皇室背景的對手,“我過兩天從永昌殿下那裏讨一張名帖,你送銀子的時候一起帶着,和那位劉長使聊聊,這點兒面子,想必忠順王府還是要給的。”
“是,大爺!”張德輝松了口氣,“隻是,爲何不用齊國公府的關系?”
“因爲陳家鎮不住。”周陽輕輕歎了口氣。
“小的明白了!”張德輝表情一動,恭敬的躬身一禮。
忠順王爺當初在皇室中也算一号人物,卻有愛好男風的毛病,原本這類“雅事”私下裏算不上問題,但在隆武朝的一次朝堂争論中,被當時的榮國公賈代善當場點出,直接導緻他名聲敗壞,最終太上皇放棄了這個兒子。
從此,忠順王爺就和甯榮二府不死不休,也間接與四王八公陣營對上,雙方這些年你來我往,總體上算是平分秋色,這也是忠順王爺在永和帝面前最大的作用,對一個皇帝來說,“平衡”才是朝堂最主要的标準,所以忠順王爺自然就是“親信”。
幸好,忠順王府平日裏最主要的敵人是甯榮二府,和四王八公陣營隻是“不對付”,卻也沒必要搞得不死不休,就像是雪字号如今被陳家罩着,也沒見忠順親王撤了薛家的皇商頭銜,這是一個政客最基本的“默契”。
但要是真的用上齊國公府名帖,點明陳家的關系,完全等于是火上澆油,忠順王府爲了面子也隻能全力出手,那才是腦子進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