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回來了,她隻有天黑才會出現,有時候在外面,有時候在床底下,有時候在水缸裏。”
“我告訴娘妹妹還在,讓她不要傷心,可是娘卻很害怕,她大喊大叫,把爹也叫了過來,爹把我打了一頓。”
“從小到大,爹都沒有打過我,我很難過,爹也不許我再提起妹妹,我不知道爲什麽,妹妹和我在娘肚子裏就相伴在一起了,我不想和她分開。”
“既然不能呆在家裏,那我就把妹妹藏到外面去。”
“村子裏死了好多人,還來了好多人,他們說是妹妹幹的,他們爲什麽都不喜歡妹妹?”
“我要帶着妹妹離開,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她了。”
記錄到了這裏就沒有了。
蘇勉的聲音停下,自己先打了個哆嗦,大白貓也跟着顫顫巍巍的叫了一聲。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問宋遇:“這村子這麽古怪,不會就是這妹妹一直在這裏搞鬼吧?那外面牆上那些血畫,搞不好就是被妹妹殺掉的人,然後它們也成了鬼。”
宋遇撐着下巴,把一張臉都撐得變了形:“不可能,是姐姐還有可能。”
村裏都請了人來驅邪,而且請的也不是騙子,妹妹應該早就沒了。
至于村子裏現在這種情形,宋遇隐隐覺得很有可能和太歲有關。
這世上的好東西,都不會平白無故的冒出來給你。
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柳中絮的孩子,也許就是作爲一種代價,留在了這裏。
她看了一眼睡的很不踏實的柳中絮,面無表情的将頭扭了回頭。
爲人父母,子女先自己而去,大概比自己要死了還要難受。
誰都沒有再說話,祠堂裏依舊是陰森森的,随着風雪越來越大,外面也越發詭異,幾乎看不清楚黑暗中發生了什麽。
隻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和恐懼在四周蔓延。
這種異樣的寂靜,甚至讓他們有一種能聽到外面血畫遊動的聲音。
這些血畫,并沒有對村民怎麽樣,想必村民也是有應對之策。
而他們陰差陽錯進了祠堂,這祠堂裏應該也有東西在抗衡。
宋遇将瓜子花生吃了個幹淨,終于在天色将亮未亮的時候站了起來:“把這塑像砸開。”
“啥玩意兒?”蘇勉以爲自己聽錯了,“吃糊塗了你?”
好端端的怎麽就要把人家祠堂裏的塑像給砸了?
再說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會驚動村民,這是不打算好過了?
宋遇不搭理他,把柳中絮也叫了起來:“趕緊砸,不到天亮,這村子裏的人一個都不會出現。”
柳中絮以爲自己是在夢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發現不是夢之後,也有點愣住。
“這塑像招你了?”
宋遇說風就是雨,自然不允許他們反對,壓着他們出去偷了兩個大鐵錘,就把塑像給砸了個稀巴爛。
祠堂裏鬧的天翻地覆,哐當作響,可是和宋遇所料的一樣,竟然真的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
就連一個起來點燈的都沒有。
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夜晚會出現的任何變化,而保持安全的方法就是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不踏出房門一步。
塑像被砸開之後,露出兩具已經成了幹屍的屍骨。
屍骨包裹在泥土中,蜷縮着擁抱在一起,看衣服就知道是兩個女孩。
個子高的那一個,緊緊将個子非常小的那一個摟在懷裏,怎麽都無法分開。
看起來,高個子的姐姐才是保護者,可是實際上,小個子的雙手放在姐姐背後,向外張開,手指又尖又利,俨然已經成了鬼物。
蘇勉默默退後三步:“這是那一對姐妹?”
柳中絮也跟着後退:“什麽姐妹?”
宋遇點頭,蹲在屍骨旁邊,從中間使勁掰開看了一眼,果然在妹妹身上發現了符咒的痕迹。
所料不差,這個妹妹早就被道士給鎮壓了。
村子裏如今的動靜,和這兩具屍骨并沒有關系。
蘇勉覺得宋遇瞪着兩具幹屍的情形非常詭異:“你看出什麽沒有?要不我給埋了?”
宋遇讓他蹲下:“你看這妹妹,是不是少了條腿啊,還有這臉”
整個臉都是凹進去的,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樣。
但是骨頭卻是順着臉的痕迹生長的,并沒有被人打過的痕迹。
這是個畸形的孩子。
蘇勉不由将那本要散架的冊子撿起來:“難道她爹要殺她,就是因爲這個?”
柳中絮看着這孩子,忽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猛地又往後退了幾步:“我們家、我夫人也生了一個。”
宋遇和蘇勉都齊齊看向他。
柳中絮抹了一把冷汗:“是雙生子,當時接生的時候比這還嚴重,我想着家裏也不差這一口飯,養着就養着吧,可是後來夫人說走丢了”
究竟是不是走丢了,現在無人知道。
蘇勉皺眉:“興許是巧合。”
宋遇聽他一說,立刻又蹲了下去,将屍骨上覆蓋的衣服撕開,仔細查看起來。
屍骨已經幹巴巴成了一團,但是用力掰開姐姐的手之後,就看到了一根非常長的銅制扡子。
這根扡子從妹妹背後穿過去,再插入姐姐心口,将兩個人緊密連接在一起,無法分開。
銅扡露出來很短的一部分,上面有血迹流出來的花紋,就好像兩張嘴,一左一右,吞噬亡者靈魂。
宋遇在扡子上摸了一下,一股寒意從她手上直沖進心裏。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将她的靈魂咬下來一口一樣。
她幹脆兩手握住扡子,用力往後一拽,然而扡子仿佛已經在兩具屍體中生根發芽,紋絲不動。
任憑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漲的臉紅脖子粗,也沒見一點用。
“老蘇,快幫我一把。”
蘇勉一腳蹬住屍骨,兩隻手拽住宋遇,拔蘿蔔似的往後用力一提,隻聽見“噗”的一聲,扡子連帶着幹枯的内髒,一起被提了出來。
“咕噜”一聲,兩具屍體滾落到一旁,卻依舊緊緊抱做一團,并沒有散開。
柳中絮看着他們兩人全然沒有把屍骨當一回事,滿臉寫滿了震驚。
他也算是博覽群書,就沒見過這麽不拿死者當回事的。
他小聲的問了一句:“這、這樣不好吧。”
宋遇頭都沒回,捧着扡子細看:“那你挖坑埋吧。”
人死如燈滅,一副屍骨,無非是後人的一點哀思寄托,要是連這點哀思都沒有,就是一捧黃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