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銀杏葉子上坐着個屁滾尿流的丫鬟,聽到蘇夫人虎虎生風的殺過來,才一臉從夢裏回神的神情。
“夫、夫人.裏面有個人.”
她顫顫巍巍的,指着花草從裏。
宋遇瞥了一眼,心想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菊花都能開出這麽多花樣來。
蘇夫人哼了一聲,大手一揮:“拿我的槍來。”
她并非莽漢,粗中有細,等她的長槍一來,立刻拿着分開花草從,讓人舉起燈籠往裏面看。
老大娘哆哆嗦嗦的擡起手,舉着燈籠往裏面照。
其他人伸長脖子也往裏面看,隻見那菊花從裏,竟然站着一個紙紮人!
紙紮人穿一件綠衣,慘白的臉上畫着兩團大紅胭脂,還畫着兩隻烏黑的眼睛,就這麽直愣愣的看過來。
所有人都是一個哆嗦。
喧鬧而且混亂的蘇家,逐漸開始安靜。
燈火不斷閃爍,所有人的視線都開始變得灰蒙蒙的,冷風不斷,吹的人頭皮發麻。
這是一個詭異而且鬼氣森森的紙紮人。
一般的紙紮人從不會點眼睛,眼睛是人藏氣之所,據說隻要給紙紮人點上眼睛,這個紙紮人就“活”過來。
這個活并不是真正的變成人,而是被一些孤魂野鬼所占,成爲鬼的居所。
眼前的這個紙紮人,不僅點了眼睛,而且和真人差不多大。
陰冷的氣息一團團的漂浮,悄無聲息鑽進人身體裏,讓人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心一直沖到後腦勺。
老大娘拎着燈籠的手一直在哆嗦:“夫人.要不先離開這裏吧,明天再找找是誰把這紙人放這裏的。”
蘇夫人縱然一身龍虎膽量,到了這時,也莫名覺得有毛骨悚然。
然而她的害怕并不是因爲這裏出現了一個紙紮人,而是因爲這個紙紮人很像她的丫鬟。
“小紅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爲什麽突然這麽問,坐在地上的丫鬟忽然抖了一下。
“夫人、這個、這個紙人,就是小紅!她、她說要去摘朵花戴!”
“可是她進去之後突然就沒了動靜,我叫了兩聲,也沒人答應,才想着進去看看我以爲她被紙紮人吓得跑了”
“就是她,這個紙紮人就是她,有鬼!有鬼啊!”
她原本隻是被紙紮人吓到,可是剛才仔細一想,就覺出了可怕。
冷風變得更加詭異了。
這麽一說,大家再看這紙紮人,就覺得身高體型都十分相似。
紙紮人是紅男綠女,這大綠的紙衣服,就已經說明這是個女童。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招來不幸。
就在這裏,又是一陣莫名的風刮過,大小眼忽然扯開嗓子,發出一聲嘹亮的哭聲。
他不再會看人眼色,而是自顧自的發出驚懼恐慌的聲音,并且死死抓住了蘇勉。
哭聲讓每個人手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亮的。
“三冬三夏,才算娃娃”,孩子三歲之前,眼睛都是“開”的,過了三歲,才會閉上。
宋遇在黑暗中忽然開口:“别呆在這裏。”
她一直都沒吭聲,又生的瘦小,擠在人堆裏沒人注意,驟然這麽一說話,也将人吓得不輕。
宋夫人差點一長槍把她怼到天上去。
就算看清楚是宋遇,他們也依舊吓得不輕,宋遇身邊仿佛也充滿令人不安的氣息,讓他們害怕。
但是很快他們就不再害怕,因爲宋遇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梨,“咔嚓”一口,将大梨咬下來一口,吃的有滋有味。
“先出去,今天晚上我看你們還是離開這裏比較好。”
蘇夫人早在蘇老爺沒有病死那一回就打聽清楚了宋遇的身份,皺眉問:“這裏是指花園還是蘇家?”
宋遇毫不含糊:“蘇家。”
蘇夫人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個家裏,不是米蟲就是女人,除了蘇勉這個浪蕩子在外面有落腳之地,其他人恐怕離開蘇家恐怕就隻能露宿街頭了。
宋遇将核丢進草叢:“那就先出花園吧。”
蘇夫人雷厲風行,瞬間帶領娘子軍撤出花園,坐到大堂中。
她那坐姿,凳子上就差一張虎皮了。
蘇勉知道這正是讨價還價的好時候,從籃筐裏摸出一個橘子先堵住宋遇的嘴,開始和蘇夫人買賣大小眼。
等安頓好大小眼,他才示意宋遇開口。
宋遇打個飽嗝:“我先出去看看,老蘇,你去告訴别的地方,别吹燈。”
剛才大花園裏,沒有一點燈火。
燈火可能有點作用。
也可能沒有。
她交代完了就獨自一人又去了大花園。
金流沙在花園中緩慢流動,一旦遇到靈物,就會将其緊緊纏繞。
在宋遇眼裏,花園的真面目荒蕪老舊,已經全部成了紙紮的世界。
紙紮的涼亭,紙紮的長椅,就連樹葉花草也都成了紙片。
是喪事用的紙紮成了靈物?
還是其他東西?
金流沙一無所獲,靈物并沒有藏在大花園裏,這時候恐怕已經在蘇家其他地方遊蕩。
宋遇将金流沙收起來,自己再次到處閑逛。
蘇家亂七八糟,小院子一座接着一座,這時候又已經晚了,很多地方都沒有點燈。
宋遇穿行在如同亂麻一般的蘇家,剛鑽過去一個小門,就被人在黑暗中叫住了。
“你是老幾?”
宋遇剛要還嘴,忽然想起來這還真不是罵人,蘇家孩子多,看不清的時候就得這麽打招呼。
雖然知道,不過她還是反問了一句:“你是老幾?”
“老十。”
“你點燈啊。”
“沒燈油了,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摸走了,你别走這邊,都是青苔,又看不到,等下摔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宋遇還沒答話呢,對面屋子裏忽然就亮了燈,蘇老爺過去搜羅的仙女從窗戶探出頭來,舉着油燈破口大罵。
“雜種,你指桑罵槐的說誰呢,誰他娘的偷你燈油了,這麽大個蘇家,難不成連個燈都點不起了”
她罵到一半,驟然停住。
臉上的表情還未來得及變化,整個人忽然僵硬,身上衣服在燈火下急劇變化,成了翠綠。
她的皮膚也在瞬間變成了紙張的慘白,臉頰上帶着兩團詭異紅色,眼睛成了黑漆漆一團,不帶一點亮光的看着他們。
短短一瞬間,她成了紙紮人。
燈芯“噼啪”一聲,爆出一點火星,落在她身上,很快就燒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