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奇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可是化骨連永夜都怕,九鼎”
宋遇擺手:“下去再說。”
王占連忙拉住她:“還是别去了,你這簡直就是去送死。”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虛弱的鼎那也是鼎,不是解密司的彩雞。
宋遇擺手:“靈物虛弱的時候不是會附在人身上嗎,鼎也虛弱啊,反正都是死,搏一搏。”
她說完就又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這一次下去比之前更加小心,茫茫一片黑影籠罩下,這鼎荒廢盤郁,死氣沉沉。
到了之前的位置,化骨就不肯再下去,而是強行回到宋遇體内,然宋遇差點嗆死,然而很快,她就又能呼吸了。
一股濃濃死氣在黑暗中悄無聲息蔓延,就連水波都被沖開,整個水底下都隻剩下揚淮鼎和它散發出來的黑暗。
耳邊連水聲都沒有,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九鼎帶來的陰冷和壓迫感還在不斷朝宋遇逼近。
宋遇想想萬瀾宗,覺得早晚會被這瘋子給逼死,一咬牙,伸手觸碰到了鼎身。
冰冷。
死氣朝着宋遇身體裏不斷擴散,帶來黑暗深淵,永無光明之時,化骨在這股沖擊下,徹底消失。
這股死氣能侵蝕一切。
包括一個小小的宋遇。
她的身體迅速失去知覺,甚至感覺自己沒有身體,隻剩下一個腦袋,腦袋裏裝着她的整個靈魂。
死亡如期而至。
陰冷的氣息盤旋而上,讓整個迷津道都爲之瑟瑟發抖。
然而宋遇的意識依舊還在,不僅在,她甚至聽到了更多的聲音,來自地獄的聲音。
她陷入了地獄深處,黑暗之中有一雙手牢牢抓住她,讓她無法掙紮,隻能跟随着一起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而去。
她将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然而她卻突然的說了一句話:“好餓啊。”
這聲音都不知道是從她口中發出的,還是從她心裏發出的,巨大而又強烈的回蕩在揚淮鼎中。
好餓啊。
化骨消失,原本被壓下去的饑餓來的排山倒海一樣兇猛。
然而緊随着宋遇的,是另外一聲歎息,仿佛長鍾一般,嗡嗡震蕩,符合着宋遇。
餓,好餓。
在這一聲歎息之中,宋遇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天和地合起來,日升月落之間,就是一張大嘴,将萬物都吞噬了進去。
她所感覺到的一切痛苦,都是因爲這張嘴在咀嚼她,炒豆子似的颠倒她,等時機一到,就要吞咽她,把她埋到黃土裏去。
這種感覺讓她更加饑餓,意識頑強不滅,恨不能從黑暗中脫身出去,喝上幾口西北風。
她下意識的張開嘴,猛的一口咬下去,地獄也要撕扯一道口子下來。
站在河邊的顧北奇和王占看着平靜的河水,默默分着幹糧吃了一點。
現在過去了多久他們也不知道。
捕靈師的嚴謹在迷津道裏毫無用處,這裏的時間是混亂的,拉長、縮短、快、慢,無法預料。
時間在這裏面變成了一團亂麻,抽出來的那一根,永遠不知道長短。
唯一能夠感到時間流逝的就是他們的饑餓程度。
一日三餐,現在是進來後的第四頓,已經過去一天了。
宋遇帶進來的有她人這麽高的包袱,現在已經下去了一小截。
他們憂心忡忡,胃口不好,每一頓都吃的不多。
王占掰開餅子塞嘴裏,食不知味。
因爲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差不多是個廢物,顧北奇又沒有宋遇那麽聰明和大膽,憑着他們兩個要從迷津道出去,除非顧北奇把身上的飛蝗全部放出來找出口。
不過這樣要是飛蝗少上那麽百來隻,顧北奇也等于完蛋。
畢竟飛蝗少一隻能生兩隻,直接可以将顧北奇吃成個馬蜂窩,他還得想辦法把顧北奇這個靈巢給燒了。
至于他身上的瞳人……
對啊,他怎麽忘記還有瞳人了!
顧北奇看他突然眼睛一亮,然後瞳人就滴溜溜的轉了出來,血滴在了餅子上。
……
這是憋瘋了?
王占興奮道:“我知道怎麽出去了,瞳人應該是可以看出來真實和虛假的,不是說隻要找到連接陰陽的地方,就能出去嗎。”
顧北奇将手裏的餅子丢開:“說是這麽說,可是瞳人和賀神差不多,一有點風吹草動就……”
話音未落,瞳人忽然一個哆嗦,迅速鑽回了王占眼睛裏。
王占:“……”
他還沒來得及尴尬,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岸邊的宋遇。
餅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顧北奇猛地站起來,和王占一起退後一步。
他們望着宋遇那魔鬼似的小黑臉蛋打哆嗦,哆嗦的像是篩糠,都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個人還是個鼎。
宋遇氣沖沖的盯着地上的餅:“兩個敗家子!”
話音未落,她就像隻猴子似的蹿向包袱,身手敏捷的從裏面掏出來兩張大餅,疊在一起塞進嘴裏。
顧北奇小心翼翼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宋遇狼吞虎咽:“好餓,想吃人。”
短短幾個字說的過于情真意切,讓顧北奇和王占都感到了一種被獵物盯上的緊張和害怕。
好在宋遇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隻是将包袱清空之後,鼓着肚皮躺在地上,順帶打了個飽嗝。
還是餓。
不是她的餓,而是鼎在餓。
顧北奇看着她,感覺她現在的樣子,和迷津道這條黃泉路十分契合。
同樣是陰暗而且冰冷,深淵一般,不知藏着什麽東西在裏面。
看樣子,揚淮鼎是真的附在她身上了。
難道隻要是虛弱的靈,他們都可以去試試?
算了,還是不要冒險了,到了他們這個年紀,苟活着比較好。
他等了片刻,見宋遇神情慢慢變化,又有了做人的刁鑽和古怪,嘴裏還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
“你說什麽?”
宋遇将嘴一撇:“這九鼎都不能讓我長高啊。”
顧北奇:“……”
九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還背負了這麽艱巨的任務。
宋遇嘟囔一聲:“回汴京還是得養頭牛。”
王占聽了都替那頭還不知道在哪兒的牛可憐。
顧北奇趕緊岔開話題:“去找人嗎?”
宋遇沖他伸手,然後借力站起來,捂着大肚子道:“好找。”
她領着兩人走了出去,不到片刻,眼前景象一陣變化,他們眼前所見的,就變成了黑暗的石窟,石窟中一尊大石佛屹立在他們面前,石佛對面就是金光燦燦的壁畫。
但是眼前的情形,卻和之前所見的并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