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玲停下來:“那你快點.”
話音未落,人已經倒下,氣息瞬間變沒,臉上血色退去,發青發白。
“砰”的一聲,她砸在地上,黑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又成了黎明之時那種将明不明的青黑色。
許墨呆愣在原地:“小妹?”
沒有回答。
他猛地哆嗦起來,身上溫度驟然退去,明明是六月,他卻如墜冰窖,從心底裏感覺到一股涼意。
“小妹?”
走到許玲身邊,他不用去探鼻息,就能感覺到妹妹已經變成一個死人。
恐懼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手,将許墨緊緊攥在了手心裏,不住收攏。
他甚至都不敢去碰許玲的屍體,就站在原地哭喊起來:“來人啊!”
凄厲的叫聲被空蕩蕩的街道吞沒,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宋遇和蘇勉在路上遊蕩,兩人一言不發,很快就見到了賀神和王占。
賀神和王占正在一路狂奔,再加上王占眼神不好,摔了個鼻青臉腫,背後還有不少人追趕的聲音。
賀神欲哭無淚,攙扶着王占:“宋、宋遇!快!快、跑!”
可惜後面追上來的人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麻利的把他們都包圍了。
“還想跑!說,誰是宋遇!”
宋遇張着嘴,不知道關自己什麽事,難道她的名聲已經傳播到鳳翔府來了?
還是萬瀾宗雇兇殺人?
追上來的幾個閑漢一人拎着一根棍子:“說,到底誰是宋遇,不說就一起打!”
賀神看看宋遇,宋遇看看蘇勉,最後兩人難得的默契了一次,将手指向了蘇勉。
蘇勉:“.”
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他一把抓住砸過來的棍子,虎口又麻又痛,在心裏痛的龇牙咧嘴,面上卻是裝成一個風度翩翩的江湖少俠,空手奪刃,搶過了棍子。
宋遇和賀神則是拉着王占一溜煙跑了。
好不容易跑出攻擊範圍,宋遇立刻劈頭蓋臉的把賀神給罵了一頓。
出來巡街都能招惹禍事,竟然還推到她頭上。
賀神也十分委屈:“這、這能怪我嗎,我要、要是一個人——誰追的上我,再、再說這禍事,也、也不是我惹的啊。”
王占很是羞愧:“都怪我,我就是想給你買根甘蔗。”
他大白天的都要眯着眼睛看人,晚上就更别提了,看見一堆人圍在一起,各自手裏提着一根棍,他以爲是賣甘蔗的,上前就問人家多少錢一根。
别人在那裏歃血爲盟,好不容易忍痛擠出來幾滴血,放在碗裏還沒來得及喝,就被王占這個看不見的一腳給踢翻了。
賀神撓頭:“我、我當時想找——蘇勉,打手救命,就、就大喊了兩聲宋、宋遇。”
宋遇對此無言以對,默默看了一眼王占,覺得李必應該将他榮養起來。
他們在這裏等着蘇勉功成身退,文聞冷不丁出現,頂着臉上那重重疤痕,将他們吓了一跳。
賀神吓了一跳,差點當場逃跑:“我、我靠,你、你神出鬼沒——想吓死我們啊!”
文聞慢吞吞開口:“出事了。”
三個字一出口,宋遇三人臉上神色立刻凝重起來,沒了剛才的輕松。
被人追着打,這隻是人的事,并沒什麽大不了。
可是文聞帶來的消息,卻是靈物的事。
等他們一起趕到的時候,許墨已經被許國福揍的鼻青臉腫,跪在地上。
他不哭,也不說話,單單就是麻木,所有的恐懼、懊悔、自責,全部都融進了麻木之中,給他結出了一層保護自己的殼。
許玲的屍體和之前死的三個人一樣,躺在地上,死的毫無預兆,連驚恐的表情都沒出現。
顧北奇蹲在地上,比劃了一個第四個的手勢。
他站起來,讓人将屍體帶走,對趕來的幾人道:“沒有痕迹、夜裏行動、而且不對落單的人下手。”
這是暫時得出來的結論。
有時候事實就是這麽殘酷,随着捕靈師和普通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靈物才會顯露蹤迹。
宋遇皺眉,想到自己當時和那個磨豆漿的情形。
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可以說隻有不到五步遠,這樣算是落單嗎?
宋遇将自己遇到的情況告訴顧北奇。
顧北奇想了片刻:“不算,那落單這一條,就可以去掉了,先問問這小子。”
他們想問許墨當時的情形,但是許墨卻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我招出來了鬼,我對着影子喊了自己的名字,妹妹被我害死了。”
他木然的看着宋遇,想起來之前宋遇說過的話。
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看到比較好,等他們看到的時候,後悔就已經晚了。
天色慢慢放亮,晨霧迅速被熱氣驅散,第一縷晨光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将他們帶出黑暗。
但許墨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他的生命将停留在這個夜晚,心靈将和死去的許玲一起,被困在無邊黑暗之中。
宋遇頂着太陽光問他:“你仔細的說,當時你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兩個人之間隔了有多遠?”
許墨忍住自己的哭音,将事情說了一遍。
賀神撓頭:“我沒、沒聽出來什麽。”
其他人也沒聽出什麽來,這兄妹兩個從逃跑再到回去的路上,唯一很詭異的就是許墨對着影子喊了自己的名字。
鬼是沒有影子的。
世上萬物都分陰陽二氣,陽者陽氣生,陰者鬼氣生,傳聞人的影子就屬陰,裏面寄放着人身上所有陰暗之物。
對着影子喊自己的名字,不會直接出現靈物,但是會喚起自己心中隐匿的陰暗,從而招惹一些陰暗之物。
就像是一顆雞蛋生了縫隙,散發出腐臭之味,招來蒼蠅一般。
就算是這樣招來了在遊蕩的靈物,他們也依舊不知道這靈物到底是如何捕食的。
顧北奇讓許國福帶着人先散了,領着一行人就在路邊吃起了油條豆腐腦。
他揪着一根油條,食不知味:“靈物既然從宋遇身邊經過,她跟那個磨豆漿的人算上一組,這兄妹兩個算成一組,都有燈,都是一男一女,其他的還有什麽區别?”
他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麽,但是沒有說出來,而是想聽聽其他人的想法。
宋遇一口一個大餃子,任憑他們打量。
賀神猜測:“肚、肚量不一樣?”
宋遇又往嘴裏塞進去一個大餃子,翻了個白眼:“放屁。”
賀神默默将凳子搬的離她遠了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