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打了個哆嗦:“老蘇,分開跑。”
她和蘇勉同時一左一右蹿了出去,要論速度,宋遇也不差,奈何腿短,這是硬傷。
李屠夫死死追着她,好幾次都險些追到。
宋遇氣的邊跑邊罵:“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是不是老蘇騙了你純真的感情,肯定是的!不是?那肯定是他出老千赢你錢了!”
蘇勉正抄着一根棍子綴在屠夫後面,等待時機,猛然聽聞自己風評被害,腳下一頓,心想這玩意兒就是欠揍。
屠夫就像是個不知疲倦的人,整個身心都隻裝了一件事,那就是殺了宋遇。
宋遇被追了個上氣不接下氣,又被一群驢子攔住了去路。
這群酸書生,正要騎着驢出去踏青,以便大發詩性,沒想到人太多,路太窄,驢子又不聽使喚,将去蔡河這一截路堵的水洩不通,幹脆直接在這裏做起詩來了。
宋遇一看身後屠夫已經逼近,急得大叫:“糞球!快撓他!”
大白貓吃人的嘴不短,拿人的手不軟,聽到之後,叫了一聲,一揚爪子,将驢蛋給搗了。
驢子受驚,一陣亂竄,又踢又跳,宋遇趁着混亂,從驢肚子下滾走了。
她滾了一臉灰,一巴掌扇在大白貓屁股上:“你還真是個搗蛋鬼。”
蘇勉也追了個氣喘籲籲,見此情形,當機立斷,一棒子将屠夫給打暈了。
李屠夫不暈的時候,是一條壯漢,将哼哈二将追了個滿頭大汗,暈了之後,威力全無,就是一坨死肉,兩個人都擡不動他。
蘇勉找人借了闆車,将人給送回家去。
一路上,宋遇和蘇勉面面相觑,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說起來,李屠夫早就瘋了。
去年正月,他出去買豬,回來的時候走官道,結果連人帶豬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去找的人一撥接一撥,足足找了一個月,連根頭發都沒發現。
這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然而兩個月後,他卻自己出現在了行市裏,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神情呆滞,看到人就不斷的說自己進了地府,見了閻王,還被小鬼追着撕咬,要不是他身上帶着一把祖傳殺豬刀,就回不來了。
他胡言亂語到了完全瘋癫的地步,也沒有人信他。
宋遇倒是猜他是不是遇到過什麽靈物,殺豬刀這種東西,上面侵染血氣,也有一點辟邪作用。
不過當時她也沒有深究,畢竟靈物到處都是,遇到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将李屠夫送到他家,李嫂子開的門,見屠夫那個模樣,很是木然的叫人:“大昆,叫你弟過來,把你爹弄進去!”
屠夫兩個兒子從廚房出來,帶着滿手的油,兩人也是一言不發,架住了屠夫。
大昆見是宋遇送回來的,就低聲道了句謝。
這母子三人和李屠夫是兩個極端。
李屠夫脾氣暴躁,又愛喝酒,喝醉了必拿他們母子三人撒氣,時常打的沒個人樣。
他們三個都不怎麽高大,還手又還不過,隻能哭,隻能忍。
有一次大昆被打的受不了,大半夜的逃了出去,碰到在包谷地偷棒子的宋遇,宋遇一看他那副慘樣,人腦子都要打成狗腦子了,幹脆在解密司給大昆找了個雜活,包吃包住,幹了好長時間。
因此李嫂子對宋遇也很是客氣:“小宋大人,進來坐,正好有鹽筍芝麻茶,兩位喝點。”
宋遇從不知道客氣爲何物:“有吃的嗎?把我給跑餓了。”
李嫂子點頭:“有,正好鹵了點核桃肉,我給你們夾餅。”
核桃肉是豬頭肉裏連筋帶肉的那一部分,肉很嫩,鹵好了切片就能吃。
宋遇點頭,坐在凳子上,看李家兩兄弟炮制自家老爹。
他們将屠夫塞進了院子角落的鐵籠子裏,然後将門鎖死,新換了一把更大更重的鎖。
鎖好之後,大昆讓弟弟去廚房繼續鹵肉,他們現在不殺豬,改賣點鹵物。
他又去了廚房,将茶和吃食端出來,放到宋遇和蘇勉面前。
宋遇一口下去,連餅子帶肉,就成了個缺口的月亮。
這一口還沒咽下去,李屠夫就醒了。
他抓着鐵籠子,惡狠狠的盯着宋遇,不斷低吼咆哮:“殺了你!殺了你!”
大昆見怪不怪,十分淡然:“小宋大人,驚着你們了吧,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更瘋了。”
李嫂子在廚房裏聽見了,操着燒紅的鐵鉗就出來了,不住的往屠夫身上捅,一邊捅,一邊咒罵。
屠夫被燙的嗷嗷叫喚,籠子太小,無法躲避,到最後都開始哀求起來。
李嫂子隻說了一句:“你也有今天!”
這話說的實在是太痛快了。
當初他打妻兒的時候,母子三人也是這樣苦苦哀求的。
所以說嘛,老天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閉着眼的,但是偶爾也會開開眼。
李嫂子見他老實了,收了鐵鉗,進去幹活,大昆繼續和宋遇東拉西扯,正說着,鐵籠子忽然一聲“哐當”,竟然是屠夫一頭撞在了門鎖上。
他一邊撞,一邊不知道疼似的亂叫喚:“我要出去,我要殺了你!不要過來——兒子,快把我藏起來,有人盯着我!”
這麽高大一個人,如此以頭搶地,面色驚惶,而且時不時的用受到驚吓似的目光看着四周,不禁顯出幾分驚悚來。
大昆呵斥他:“再胡說八道,沒挨夠是不是!”
屠夫一個瑟縮,目光卻不是看着大昆,而是努力看向自己頭頂上方。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兒子、兒子,快救我,我好怕啊,我要死了!”
他說完,又放聲大叫起來,将身上髒兮兮的衣服脫下來蒙住頭:“滾開!滾開!”
李嫂子拎着鐵鉗再次出現,将他狠揍了一頓。
宋遇一口氣将茶喝掉,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沒有看到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李屠夫一身煞氣,就連家裏的殺豬刀都是血氣騰騰,走夜路都不會有東西近身,怎麽怕成這樣?
她讓李嫂子去忙,自己挪到鐵籠子跟前:“什麽東西在看你?”
屠夫使勁用衣服包住頭,用很小的聲音道:“是不能說、不能說,它在盯着我。”
他說完,又用力的往自己頭頂上看,好像自己頭頂上有東西一樣。
然而什麽都沒有。
“噓,别說話,千萬别說話,會被發現的。”
李屠夫緊緊捂住了嘴,大白天裏,他這詭異到不行的樣子,仍然讓在場的人都起了一陣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