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陣風過後,宋遇才松開了手。
然後,有什麽東西開始從屍體腹部往外湧,爬到喉嚨處,似乎因爲喉嚨過于狹窄,裏面的東西又争先恐後,于是人的脖子就開始脹大、再脹大。
三秃子看着眼前情形,隐隐有種不祥之感,就好像之前在大相國寺,那種大禍臨頭、在生死邊緣徘徊之感。
他心想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暫時屈一下也不算什麽大事。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躲到了宋遇身後。
“噗”的一聲,又是和白天一模一樣,從屍體口中吐出了無數螞蟻,黑壓壓一層,瞬間爬的到處都是。
遍地都是“沙沙”的響動聲。
三秃子見到這陣仗,頓時驚的面無人色,自己出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場面。
小小一隻螞蟻不算什麽,可是成千上萬,就變得非常可怕。
他哆哆嗦嗦:“跑、跑、跑嗎?”
宋遇沒有回答他,而是拔腿狂奔,而且不是往下跑,是往山上跑。
蘇勉追星趕月似的追上去,随手撿了一根大木棍,以防萬一出現什麽野物。
“等等我!”三秃子在最後面,鞋都跑丢了。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多,是螞蟻驚動了夜色中的掠食者。
鲮鯉開始出沒,專門吞噬螞蟻。
三秃子氣喘籲籲:“這螞蟻竟然跑屍體肚子裏去了,還這麽大一窩,娘的,太吓人了。”
他看着下面一隻鲮鯉用細長的舌頭将螞蟻卷走,便知道這些隻是普通的螞蟻,不是能把人活吃了的那一類。
那兩個小弟也甩胳膊跺腳的跟了過來。
其中一個伸手捏死一隻被風吹到臉上的螞蟻:“老大,你剛才吓壞了吧。”
三秃子響亮的吐了口痰,以示自己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老子怕個屁!”
兩位小弟互相對視一眼,心裏不約而同的想确實,一個屁就能把你吓死。
“那老大,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三秃子氣勢洶洶:“等螞蟻散了,把屍體弄走啊!”
幾個人在這裏等了一陣,看着差不多了又重新回去,還沒走到地方,宋遇就聽到腦後一陣風聲,瞬間被撲倒在地。
竟然是那具屍體将她給撲住了。
三秃子當場屁滾尿流,發出一聲尖叫:“詐、詐、詐屍啊!”
蘇勉也是吓了一跳,随後反應過來,猛地一棍子敲在了死人腦袋上。
大力出奇迹。
“咔嚓”一聲,屍體堅硬如鐵的腦袋發出碎裂之聲,剛剛還如同猛虎出籠的屍體瞬間趴倒,和宋遇親了個大嘴。
宋遇留下兩行眼淚:“.”
蘇勉一腳踢開屍體,将她拽起來:“好好的,怎麽詐屍了。”
宋遇一臉生無可戀:“是貓,你看那一身的毛。”
仔細一看,屍體衣服上果然沾着貓毛,現在正是貓掉毛換季的時候,沾的還不少。
還是隻黑貓。
貓能見邪性,能通陰陽兩界,尤其是黑貓,《易經》之中說“玄貓,辟邪之物。”,說的就是黑貓。
這野貓應該是被螞蟻所驚動,碰巧從屍體上跳過去了,擾散了亡魂。
經過這一番驚吓,都不敢再在這裏多做停留,扛着屍體跑的飛快。
第二天三秃子就宣稱自己破了案。
他認定是老果子的大兒子張旭,因爲懷恨繼母虐待弟弟,以及張明的姑娘喜新厭舊,所以報仇雪恨,下毒殺人再抛屍。
宋遇蹲在門口和小孩打彈珠,因爲知道此事不是人爲,但自己又沒有發現任何和靈有關的頭緒,所以一言不發的聽着三個大男人嚼舌根。
一個是蘇勉,一個是鍾離清,一個是李必。
蘇勉雖然不穿女裝了,但是那嚼舌頭的樣子,和村頭大娘也沒什麽區别,手裏還抓了把瓜子。
“封丘的人都說不是張旭幹的,張旭不是一直在他爹那裏跪着嗎?”
李必也不遑多讓,人到中年,已經抛棄形象,變得毫不知恥起來。
“他爹不給他作證啊,你們是不知道,我也在場,人孩子跪着求他爹啊,你們猜老果子怎麽說?”
蘇勉道:“怎麽說?”
李必一拍大腿:“這老頭竟然說不知道,說他又沒有守在那裏,弄得這孩子被關大牢裏去了。”
“這都什麽爹啊,”蘇勉吐了瓜子殼,“廂公事所肯定會用刑,這爹也太坑了。”
李必這個已經當爹的人十分憤慨:“是啊,老頭子還挺倔,随别人怎麽勸,就是不松口。”
等這兩個人說的差不多了,鍾離清才慢悠悠來了一句:“招了嗎?”
感情這兩人說了半天,鍾離清就沒聽進去幾句。
李必走的時候,使勁拍了一下宋遇的肩膀:“兩隻螞蟻,就不要管了,受苦受難的日子,還在後頭。”
青駒鼎已經被封起來,除非有人使出愚公的勁頭,否則絕對挖不出來。
但是萬瀾宗還不知所蹤,不知道正在癟着什麽壞招,随時準備将汴京清掃幹淨。
捕靈師如何避免自己被吞噬依舊毫無頭緒。
就連鬼咒都沒有任何發現。
宋遇打出去一顆彈珠,十分坦然,并不心生什麽感慨。
生活嘛,總是這個樣子的,先給你一點甜頭,然後再讓你嘗盡苦頭,所以要學會苦中作樂。
鬼市點燈的時候,宋遇和蘇勉正好從雞籠巷出來。
最近雞籠巷來了一種新奇玩意,叫做麻将,十分風靡,宋遇專門坐在蘇勉對家旁邊,拉胯人家的運氣。
她最近倒黴透頂。
這也算是一種出千吧。
蘇勉點了一把散碎銀子,忽然發現他們如今的身家,似乎又薄下去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鍾離清才能真的拿出兩座金礦來。
宋遇想起吐銅錢的小獅子,突發奇想:“你說有沒有一種靈,可以點石成金?”
隻有蘇勉願意搭理她這種傻話,還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假如真的有,并且使用一次就有十兩黃金,但是你每用一次,就得吃一次屎,你願意嗎?”
宋遇沒想到他會如此狠毒,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然後默默的岔開了話題。
爲了錢去吃屎,那倒也不必。
兩人晃悠到鬼市街附近,外面賣鬼餅的還在。
鬼市街裏面隻能賣水飯,賣東西的也隻能吃水飯,是規矩,尤其賣的是不能見光的東西,更要守着規矩。
好在外面街道上倒是不禁,買東西的還是喜歡在外面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