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勉很快就找到了天元一年的卷宗,然後一卷卷抽出來查看。
“亂葬崗大火,這個吧,你看看。”
宋遇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識字這種事情,用不着隔三差五強調一次吧。
還能不能給我們文盲一點尊重了!
她見蘇勉沒有領會她的心思,便預備着找塊闆磚之類的給蘇勉醒醒神。
蘇勉先是不解:“我讓你看卷宗,你看我幹什麽?”
話說完他忽然回過神來,見宋遇鼓着一張小臉,好似鬼魅,預備吃人,連忙捧着卷宗念了起來。
他一邊念一邊在心裏取笑她。
宋遇打斷他:“你能不能控制一下,都快笑到我臉上來了,不認字有那麽好笑嗎?”
蘇勉看着她拎着一塊硯台,連忙正了臉色,不敢再笑,繼續念卷宗:“洪爐點雪.”
宋遇再次打斷他:“什麽是烘爐點雪?”
蘇勉對着硯台十分客氣:“就是大火,嘿嘿”
好不容易念完卷宗,宋遇也沒發現什麽不妥。
沒有人傷亡,就是燒了個亂葬崗,卷宗裏也就寥寥幾筆帶過了。
可是如果沒有異常,爲什麽幽冥火會自行沉睡?
吃飽了?
想到這裏,她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很傻很天真。
靈一向隻知道餓,不知道飽。
她靜默片刻,又讓蘇勉再從頭到尾念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卷宗裏的字字句句都成了她這隻老山羊嘴裏的青草,被反複咀嚼,試圖發現點什麽。
然而一點眉目都沒有。
大白貓已經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使壞了,用一個爪子悄悄的去勾宋遇的荷包,出門的時候它看到往裏面裝糖花生了。
它頗能識時務者爲俊傑,脖子裏拴着根繩,眼下沒人牽着它,它還自己叼着,自我管理意識極強。
荷包系的不牢,蘇勉在一遍又一遍的念卷宗,也沒有發現它的動向。
得手了。
荷包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荷包落地的,是一聲讓人耳朵都要炸掉的貓叫。
“喵!”
大白貓一躍而起,渾身贅肉絲毫不影響它的矯健,一爪過去,将一隻突然出現的夜枭拍在地上。
“咕嗚.”
蘇勉吓了一跳,手裏的卷宗都掉到了地上。
他沒看到夜枭,但是夜枭的羽毛卻從他的鼻端滑落,最後消失。
大白貓持續炸毛,口中不斷發出“嘶嘶”的聲音,看着放卷宗的架子。
宋遇看向這些從外面飛進來的夜枭。
夜枭已經多到了無處不在的地步。
不是汴京的問題,是那個萬瀾宗。
他身上那種死亡和鮮活并存的奇怪景象,以及身上那種帶着腐爛的氣息,夜枭喜歡跟着他。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鍾離清忽然過來了。
好像全城都是他的眼線一樣,不用問,自己就能準确無誤的找過來。
他進來之後先不說話,露出一副極端思索的神情,眉頭緊皺,站在那裏自己想自己的。
“幽冥火已經引起了慌亂,數量之多,前所未有先去飛天吧,也許飛天有辦法。”
他想的昏天黑地,臉色冷淡陰沉,頓時就讓人感受到了秋風掃落葉般的寒冷。
宋遇、蘇勉、康明、大白貓齊齊撤退。
好可怕啊。
好在鍾離清很快思索完畢:“走,去飛天。”
“飛天?”宋遇鬧不明白鍾離清的腦袋是怎麽從一進門來找他們,然後繞到要去飛天的。
您直接去飛天多好,都多餘來這一趟。
鍾離清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因爲他那天外飛仙一般的思緒,已經又到了别的地方,以至于他看起來魂不守舍,既有點呆,又有點可怕。
就像是一個腦子不好,但是極度危險的殺手一樣令人敬而遠之。
上了馬車,還沒走多遠,天色忽然陰沉到了要天黑的地步。
烏雲沉沉,幾乎伸手就可以從頭頂上摘下來。
“少爺,要下暴雨了,找個地方躲雨吧。”康明從外面伸進頭來。
鍾離清還在那裏想事情:“飛天那個瘋子來了汴京,引來這麽多夜枭.整個飛天的人都有點毛病,這次無論如何我也不給他們畫敕令了,不然我也活不長了,眼下我有了喜愛之人.”
“少爺?”康明又叫了一聲。
他看一眼在馬車裏縮成一團的蘇勉和宋遇,再看一眼沉着臉的少爺,頭一次覺得他們兩個真可憐。
“啊?什麽事?”鍾離清終于從自己那冗長的思考之中回神了。
康明又重複了一遍。
而且不僅僅是要下雨的樣子,還越來越冷,已經到了要下雪的地步。
誰也沒穿棉衣,凍的直打哆嗦。
鍾離清道:“那就找個吃飯的地方躲一躲。”
這裏已經到了外城,康明直接去了之前去過的羊福記。
一進門,就一股熱氣往外滾,讓他們從頭到腳都放松下來。
“喵”大白貓舒服的叫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盯着廚房裏挂着的十個羊頭,垂涎三尺。
宋遇活動了一下身體,開始點菜,不一會兒就拿下一大桌。
隔壁桌兩個富貴老頭在那裏閑聊。
“怎麽突然這麽冷,早上還出了一會兒太陽。”
“真是比化凍的時候還冷,往年都沒這麽冷過。”
宋遇吸了一下鼻涕,以此來回應這兩位關于冷的話。
鍾離清一聽她吸溜鼻涕的聲音,立刻奉上手帕一條,想讓她将這聲音掩蓋一下。
結果蘇勉和宋遇都會錯了意。
“哎呀讨厭。”宋遇美滋滋的将帕子塞在懷裏,假裝嬌羞。
蘇勉:“.真是欠揍。”
外面的天是越來越黑了,黑到了屋子裏都不得不亮燈。
緊跟着來的是轟隆一聲雷響,再加上狂風搖木,橫沙立土,門闆幾乎讓風給吹落,兩個跑堂的連忙費力去關。
“這天氣怎麽這麽奇怪?”
宋遇心裏有事,不再去想鍾離清的帕子,緊緊盯着外面。
窗戶已經關上,外面又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
眼睛看不清,但是耳朵卻聽到了,先是“啪”的一聲重響,瓦片就在他們頭頂上碎裂,緊接着漫天都是這樣的聲音。
下雹子了!
宋遇聽着聲音不對,怒喝一聲:“别呆在這裏,去樓梯下!”
她已經是發出了自己最大的聲音,但是在如此劇烈的風暴之中,其他人是一點也沒聽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