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接上頭了也沒有用,主意并不會因爲多一個人了就能想出來。
宋遇坐在那裏搜腸刮肚,主意還沒有想出來,先讓兩個鼻孔給瞪了。
這兩個鼻孔在鏡子面前好一陣晃悠,然後将鏡子轉了一圈,最後給放倒了。
宋遇先是看到一個老頭,然後看到三個女子,其中兩個正在攬鏡自照,另外一個直盯着老頭。
原來是遇到了磨鏡客。
銅鏡用的時間長了,就會發昏,照不清人影,等專門的磨鏡客來了,請他們擦拭,鏡子就能‘鬓毛微毫可察’。
有辦法了。
她上前在鏡面上寫字,結果一個字還沒寫,外面已經和下雪似的白茫茫一片了。
這是藥粉,專門用來磨鏡的。
好不容易等藥粉吹走,毛氈開始磨,還沒來得及寫字,她先哎喲一聲,倒在了地上。
劇痛傳來,就像是身上被脫去了一層皮一樣。
毛氈不像是從鏡面上掃過,而是從她身上掃過。
宋遇低頭撩開自己的衣服一看,隻見肚皮上一片通紅,出了血珠子,再一看外面毛氈不停,痛意越來越劇烈,最後活脫脫的磨脫了皮。
身上鮮血淋漓,到處都是擦傷。
外面的磨鏡客絲毫不知宋遇眼下的困境,還在那裏和人吹牛。
“要說這天下的磨鏡客排個名,前三非我一個不可,鏡子可不是誰都能磨的,磨的不均勻了,那人照出來就不一樣了。”
三個女子都笑了起來,心裏不約而同的想十個銅子的買賣,誰吃飽了撐去給你們排名。
磨鏡客隻當這笑容是對自己的鼓勵,說的更加起勁,忽然手上有些濕意,停了下來。
低頭一看,鏡子裏竟然有血迹滲出,而且越來越多,已經将毛氈都打濕了。
“怎麽不動了,你這天下排名靠前的磨鏡客,莫非失手了?”
一個女子打趣,上前一步,忽然就尖叫一聲,一屁股落在了地上。
“血鏡子裏怎麽有血”
另外兩個女子也吓得不輕,大叫着有鬼,撒腿就跑。
磨鏡客經手的鏡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當即抛下家業,和三個小娘們一起扭着跑了。
“滴答.滴答”
血滴落在地,滴答作響,彙聚成一團,漸漸越來越多。
宋遇從血中凝結出來,看着豔陽天直歎氣。
四周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外面倒是吵的很,她聞着香味,蠕動進廚房,在裏面大嚼一通,一邊運動腮幫子,一邊給自己找理由。
“捕靈師今天活明天死是常有的事,俗話說的好,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我自己回去吧。”
她打算放棄蘇勉,獨自逃命。
等到杯盤狼藉,她還沒說服自己,隻能扶着肚子站起來,想辦法救人。
外面吵吵鬧鬧,不知道是要去請和尚還是請道士,見了宋遇滿身是血的出來,都吓的一哆嗦,約好了似的齊齊退後。
磨鏡客見這麽多婦人小娘子在,便壯了自己的膽氣,大聲道:“你是何方妖孽?”
宋遇連忙擺手:“我不是妖孽,妖孽打了我。”
衆人一聽,松了口氣,又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宋遇借此機會鑽出人群,去了潭州府衙門,将解密司的牌子一亮,就受到了最高待遇。
“全部的鏡子都拿來?”
潭州指揮使俞沖遲疑的看了一眼在上藥的宋遇。
宋遇點頭:“所有的,一面都不能少。”
“可是宋大人,不是屬下不盡責,實在是您這個要求不好辦,其他地方銅鏡是稀罕玩意兒,可在咱們潭州,就是三歲小兒手裏都有一面,這怎麽收?”
俞沖攤手。
宋遇道:“近來可有人失蹤報了給你?”
鏡靈在這裏,恐怕不止關了蘇勉一個。
俞沖一楞,不知宋遇是怎麽知道的,但是解密司一向神秘莫測,也沒細問,隻道:“大人的意思是,鏡子和失蹤有關?”
潭州府來報案的就有九個。
沒報案的恐怕更多。
宋遇點頭:“趕緊去辦,遲了可就麻煩了。”
俞沖琢磨了片刻,便果斷去辦了。
收鏡子的時候,衆人倒是十分配合—當時帶隊收繳的人刀斧在手,來勢洶洶,沒人敢不上交。
鏡子在府衙裏堆積如山,幸虧太陽已經落山了,不然所有人眼睛都會被晃瞎。
“宋大人,能收來的鏡子都在這裏了。”
俞沖看着宋遇坐在凳子上大口吸面,辣的滿臉通紅,肚子鼓的滾圓,心道這一位不會撐死在這裏吧。
“砸了。”宋遇吃的頭都沒擡。
她現在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一個靈,得吃飽點。
“砸了?”
俞沖瞠目結舌,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是宋遇不等他多想,就高聲催促他快點砸。
他隻好命人去砸,心道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愛民如子的名聲,這一回全給砸完了。
看他那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爲砸的是他的飯碗。
鏡子持續的砸,宋遇持續的吃,忽然一個捕快驚慌失措,大叫一聲,把大家都叫了過去。
“鏡子.鏡子裏砸出來一個人!”
宋遇飛快放下碗,抱着肚子挪動過去,因爲無法蹲下,隻能勉強彎腰。
地上赫然躺着一個臉色青白的人,身體僵直冷硬,瘦骨嶙峋,臉頰深深凹陷進去,眼睛鼓都出來,一看就是餓死的。
不是蘇勉。
她松了口氣:“擡出去,讓人來認吧。”
鏡子裏陸續又砸出來五具屍體,要麽是正在腐爛,要麽就是剛死不久,無一例外,全都是餓死的。
不到一會兒,整個縣衙一片哭聲,來認屍的人和來看熱鬧的人将衙門擠的水洩不通。
鏡子被砸沒人追究,家裏藏了鏡子的也趕緊送了過來。
裏頭有妖魔鬼怪,他們可不敢再留下。
所有的鏡子都被砸壞,但是并沒有蘇勉。
宋遇抱着肚子十分痛苦,心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難不成是在什麽被人丢棄的鏡子裏?
俞沖此時臉色也發白,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些不能明說的事情,隻能寄希望于宋遇。
但是宋遇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等着消化什麽一樣,急的他滿頭是汗。
“城裏有沒有古鏡?”宋遇終于開口。
俞沖仔細一想,還真有:“有,但是不在城裏,在麓山,那是潭州第一面銅鏡,鑄鏡師死後,這面鏡子就作爲陪葬,一同下葬了。”
宋遇一合計,自己這是得去刨人家祖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