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鵬心心念念等着神醫到來,自然也不會在院落深處等着,這會兒出來,剛巧遇上這一幕,感受到詭異氣氛,盡量落落大方地主動迎上去。
“這位便是神醫大人吧?”聶雲鵬沖皓月行禮。
皓月擺擺手:“什麽神醫不神醫,都是世人謬贊罷了。直接叫我皓月便是。”
“皓月前輩,這邊請。”聶雲鵬做了個請的姿勢。
被聶雲鵬這麽一打岔,趙子然再怎麽有怒意,也不會直接發作,順着他們的動勢一起往後院走。
到了家主所住的後院,聶雲鵬說道:“賤内素來羞怯,怕是見不得這麽多人直接進去,不知道趙城主可否回避一二?”
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敢這麽隻針對趙子然一個人下逐客令的少年郎,還挺有膽量。
趙子然看了他一眼,擺擺手說:“也對,我這是糊塗了,差點直接跟着走進去,你們忙吧,替我給貴夫人問好。”
聶雲鵬躬身表示知道了。
方臨走到聶雲鵬身邊輕笑:“都這個時候了,你又何必非要跟他過不去?”
“我見不着神皇,也不敢對神皇怎麽着,也就隻能拿趙城主撒撒氣罷了,相信他大人有大量,不會跟我計較。”聶雲鵬到底年輕,不服氣朝廷趁虛而入的做法。
“一次可以,以後别再意氣用事,他小氣得很,小心以後給你使絆子。”
方臨心中暗暗吐槽,趙子然這人簡直睚眦必報,笑面虎一個,跟他玩陰的,根本玩不過。
聶雲鵬表示知道,他也隻是一時沒憋住,不發作一次,怕把自己憋出火來,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一行人進入房間,方臨主動拉住駱紅:“我和駱老闆就在屏風外面等着,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好。”
皓月跟着聶雲鵬進入内室,何憐嫦已經昏睡過去。隻見她躺在床上,骨瘦如柴,比前段時間更加憔悴,一身肉骨像是随時會消散在風中。
眼下的烏青愈加明顯,一頭青絲反倒黛黑如墨,長至大腿。
“神醫,勞煩了。”聶雲鵬肉眼可見地爲她心疼,引着皓月到床邊,自己則是坐在床沿試着将她叫醒。
可惜了,人失去了精氣,隻剩下軀殼在,無法回應他的焦急。
屏風外面,方臨拉着駱紅的胳膊:“你的臉,受傷了?”
駱紅仰着頭看他,随即将臉上的輕紗取下,覆蓋小半張臉的燒傷疤痕映入眼簾。
方臨微愣。
他預料到駱紅受傷,卻沒想到她臉上的傷口會這麽大一團,而且——
駱紅擠出一絲笑意:“怎麽樣?是不是夠恐怖?這是天火灼燒的痕迹,普通藥膏根本無法消除。”
“當時天火燃起你并不在城内,爲何會被燒傷?”
反正看也被看到了,駱紅索性不再遮擋臉上的傷疤,繞着方臨半圈,随即在他身後的凳子上坐下。
她的身姿依舊,一身氣質也是,但神色間的怅惘一直不肯消退,坐下後微微搭着二郎腳,如蔥般細嫩纖長的手指在瓷器上輕點。
“這是他給我的懲罰。”
“他?是指趙子然?”方臨微微皺眉,他想不明白超自然親自毀了自己這張王牌的理由。
駱紅對于趙子然來說有多重要?他相信,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超自然不會親手毀了自己這張王牌。
遍布天魂大陸的情報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建立起來,且駱紅這個關鍵人物不可取代,若是輕易毀掉很難再找到替代品。
“不是他。”駱紅看向方臨,“不過我想了想這個疤痕留着也挺不錯,方少俠你覺得呢?”
她笑,笑意嫣然。
那一瞬間,方臨仿佛又看到了傾國傾城的醉紅樓駱老闆,仿佛她臉上的疤痕不複存在。
但很快,她沒有得到方言的回應,笑容驟然收起。
“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駱紅想要把面紗帶上,因爲情緒激動,手指微微顫抖,好幾次都沒有将面紗拉住。
“不用遮擋。”
就在這時,方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其實你留着這道傷疤,也很美。”
“違心。”
“不,真心實意。”
駱紅試着把面紗帶上,但抵不過方臨力氣大,隻好做罷,沖方臨苦笑:“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在你這兒尋求安慰,關鍵是我竟然還真的覺得被安慰到了,你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娃娃,到底是有什麽神奇的力量?”
沒有人比她更在意自己的容顔,因爲對于她一介凡人來說,美麗的容顔就是她在整個修士群體中,生存的唯一武器。
換句話說,沒有這張臉,她得不到趙子然的重用,也做不到醉紅樓的老闆。
“大概是因爲,咱倆關系比較好吧。”方臨打哈哈,順手将面紗從她身上完全取下,“你若是覺得膈應待會兒讓皓月給你開幾副藥試試能不能除掉,女孩子終歸還是愛美些。”
“不了。”
“你不想變美了嗎?”
駱紅嘗試着去觸碰臉上的疤痕,但天火灼燒的疤痕會持久疼痛,即使是輕輕觸碰,疼痛也會牽扯入骨。
秀眉緊蹙,駱紅發出一聲輕呼:“變不變美倒是無所謂,這疤痕可真疼啊……”
一聲歎息。
“那就治好吧。”
駱紅笑着笑着流下兩行清淚:“疼些也好,叫我長點記性。免得日後再犯這樣愚蠢的錯誤。”
“你做了什麽?”能夠讓駱紅心理崩潰成這樣,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駱紅不可能不知道,一旦失去美麗容顔,她就會成爲棄子,甚至因此失去性命。
不治好傷疤,就等于在尋思。
方臨有些憐惜她,之前一直覺得這個女人嬌媚又無情,應該遠離,這會兒看她如此可憐,心裏又覺得不忍。
這個女人,即使失去美豔容顔,也還是有足夠的手段,勾住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
她太懂男人吃哪一套,也太懂得如何示弱。
方臨猛然意識到自己差點着了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