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九百年前的協約約束力日漸薄弱,早晚會再次爆發大戰。
方臨掃視驿館,隻覺得心中不暢。
他曾在前世見過一整座城的凡人被業火吞噬,那些人無力的掙紮,絕望的哭喊,都讓他備受煎熬。
皇室從根基上就腐爛,想要他們領悟其中要害,簡直難如登天,方臨的父母便是因爲主張同凡人和平共處的原則,又因爲一些誤會,跟朝中修士起了矛盾,被有心人利用不得善終。
方臨沒見過生父的模樣,自小跟母親流落在外,隐藏身份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但是母親時常提起父親,說他是英勇善戰的大英雄,要方臨也學習,那是方臨一心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并不懂得母親口中所謂的氣節和抱負是何種心情,一直到後來目睹母親身死,自己被逍遙子帶入飛雲宗内,意識才漸漸開化,明白母親那些語重心長的話其中涵義。
這一世,他注定要完成前世遺願,别人眼中敬他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國泰民安”的心願在支撐。
“你這人,有英雄病。
”身邊的好友,似乎總用這個詞來形容他。
方臨從回憶中掙脫出來,人已經到了房間門口,伸手推門時,身後的逢魔又發出一聲劍鳴,逢魔有劍靈,會認主,眼下發出的劍鳴不像是感知到危險,倒像是感知到主人的氣息。
很顯然,它目前認的主人不是方臨,而是前一任,也就是方臨生父。
方臨回頭,眼神如同雄鷹般銳利,掃過驿館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回到身旁侍從的身上。
“這位大人,怎麽了?”侍從客客氣氣詢問。
方臨問道:“驿館今日都住了哪些人?”“這……小的不能胡說,您看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方臨叫住他:“可是有京都來的貴客?”侍從神色一頓,但還是堅持否認:“大人莫要爲難小的,這些事明文規定不可洩露,您隻需要在此處好好歇腳,有什麽需要的吩咐下來便是。
”守着驿館的人雖不是什麽達官顯貴,但地位卻很特殊,直屬于京都驿館單獨管理,較爲自由。
以至于他們的心氣兒都比較高,若是遇上可以拿捏的軟柿子,便會傲慢些。
像方臨這樣,隻有手上有份文書的普通修士,在他們眼中都是能來驿館歇腳最下等的人,對其能不說就不說,能不回答就回避,說完話,便自覺退下。
“行,退下吧。
”方臨輕輕一擺手,沉下來的臉色不怒自威,氣場瞬間從好說話好欺負的模樣轉變沉穩大氣。
侍從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便十分詫異地擡起頭來,又被方臨的眼神震懾到,迅速低頭:“好的,那小的便退下了。
”侍從一邊下樓,一邊默默思忖:這人到底什麽來頭?就拿了個文書,身上連個官印也沒有,從未聽聞最近哪裏有新官上任,而且還是這麽年輕的小夥子。
看上去不像是好惹的主兒。
進屋後,方臨将逢魔取下拿在手裏,閉上眼睛去感受逢魔的震動,但是這會兒逢魔忽然又安靜下來,許久不再發出劍鳴。
該不會是走遠了?方臨心下疑惑,正要收手時,手中的逢魔劍終于再次鳴響,這一次甚至在方臨的手心微微震顫。
來了!方臨将魔劍死死控制在手中,順着逢魔劍靈的指引,沖開房門來到二樓扶梯處,而樓下,正有一隊人馬進入驿館,驿館的侍從忙着接待,一樓熱鬧得很。
“蕭統領,這邊請。
”侍從爲其引路。
爲首的人叫做蕭戰,是東方家的客卿,同東方旭關系親近,算是看着東方旭長大的哥哥之一,這一次過來,目的是爲了幫東方旭教訓方臨。
方臨認得他也是因爲在前世,蕭戰沒少幫東方旭出頭,一來二去,眼熟得很。
但他倆還沒真正交過手,隻知道蕭戰修爲不低,曾在南疆任命軍中統領,以至于回到京城也還是維持着統領一職。
逢魔仍舊不安分,劍鳴一聲蓋過一聲,而旁人卻沒法察覺,隻有方臨一個人能夠感知到。
蕭戰感受到目光,仰頭便跟方臨視線對上,随即神色一凝,似是認出方臨來。
“上面那人,是誰?”蕭戰問侍從。
侍從回答:“一個普通修士,要前往雲水天,拿着文書在此處歇腳。
”方臨不怕這些人,卻也會覺得麻煩,眼下逢魔又不安生,弄得他心煩,拎着劍轉身回屋。
“站住!”蕭戰從一樓飛身而來,雙手朝兩邊張開,如同雄鷹展翅,穩穩當當落在二樓長廊上,剛站穩便朝方臨揮出一拳,拳頭帶着靈力波從方臨臉邊擦過。
方臨立即用長劍劍鞘擋住他的拳頭,再抽身反擊,身形如同行雲流水,同蕭戰打作一片。
兩人修爲有差距,蕭戰不愧爲上過戰場的統領,修爲在方臨現階段修爲之上,赤手空拳但卻招招淩厲,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步步緊逼。
方臨沉穩應對,面上沒有一絲慌亂,被白布包裹的魔劍卻忽然安靜,不再鳴響,方臨心下詫異:看來不是因爲蕭戰而發出劍鳴,那麽到底是誰?誰躲在暗處,而且和他的生父有關!方臨分心的時候,蕭戰趁機卡住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前帶,再一個掃堂腿。
方臨反應及時,借助逢魔将他的手掙脫開,而腳下生風硬生生在對方踢過來時分開又快速反擊,反将蕭戰橫掃一腳。
蕭戰下盤極穩,彈開兩三步遠之後,沒有受到影響,反倒爽朗一笑,對方臨說道:“有點意思,看來是我小瞧你了,難怪,你可以當衆給二少爺難堪。
方臨。
”說出方臨名字的時候,蕭戰是帶着敵意的,沙場浸染過的鐵骨铮铮之氣,帶着獨有的張揚跋扈,對方臨的贊賞和敵意都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