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徐徐而來,方臨在前面,蘇素素騎着馬跟在後面,慢慢悠悠倒也悠閑。
“師姐,晚上咱們租一艘船,就在水上過夜如何?”方臨語氣雀躍。
蘇素素想了想:“租船?”“嗯,燈會最好玩兒的其實在水上,熱鬧得很,順着河道就能将這滿眼繁華熱鬧盡收眼底。
”方臨笑道,“反正那李金山給了我一筆錢,今朝有酒今朝醉,師姐可以陪我一起?”蘇素素未置可否,隻是默默加快了騎馬的速度,跟方臨并肩而行。
心裏卻想着,晚上跟方臨在同一艘船上會不會不太方便,若是……他又開始胡言亂語戲弄她,自己又該作何反應?光是想想,蘇素素就覺得臉頰燒得慌,幸好來水鄉之前,方臨讓她把臉擋住,否則現在有人看過來,就能瞧見她臉上紅雲,如同綻放的嬌花。
露出的水靈眼睛偷偷側眼看向方臨。
三年前方臨剛被逍遙子撿回飛雲宗,說是撿回一點也不誇張,那時候的方臨看起來瘦骨嶙峋,跟個小乞丐一樣,被逍遙子拎着到飛雲宗,整個人呆呆傻傻,不肯說話也不敢跟人對視。
是個悶葫蘆,還是個小乞丐。
蘇素素下意識想要保護他,也能感受到方臨對自己的依賴,照顧和付出會得到回應。
某一天,方臨在雨夜捧着一朵雪君子敲門,甚至連敲門聲都不敢弄得太大,跟小貓撓爪子似的撓門。
那是方臨送她的第一件禮物,也是三年來唯一一件。
從落霞谷拼了命帶出來的雪君子,帶着香氣,陪了蘇素素兩年,隻可惜現在花沒了。
方臨好像也變得跟以前不一樣,蘇素素暗自确認過無數次,人的确是方臨,可心中有覺得不妥,方臨什麽時候長大了什麽時候變得成熟了,她好像一無所知。
就在蘇素素走神的時候,方臨扭頭看她,在馬背上做出個自以爲很飒的姿勢,揚起一抹自在的笑意:“師姐,看我。
”蘇素素被逗樂了,将他扯下來:“行了,專心騎馬,别撞到行人。
”正說着,方臨馬前閃過一個人,罵罵咧咧,差點被馬蹄踢到。
鬧事之中不便騎馬,兩人才不得不下來,找了個歇腳的客棧,把兩匹馬交給店家照顧。
水鄉離飛雲宗也不算遠,但從這邊已經看不見飛雲宗的山門,民風民俗也有了較爲明顯的變化,水路環繞,煙霧寥寥,多了幾分江南柔情,少了幾分壯闊江湖氣。
方臨和蘇素素坐在靠窗的位置,能将外面的行人和河道,清風吹來,讓方臨的額前散落的頭發時不時跑到面前來,擋住視線。
蘇素素看到下意識像伸手去幫他,手伸到一半又礙于男女有别生生停住。
“怎麽了嗎?”方臨看向她。
“沒,你頭發。
”蘇素素指了指,恰巧聽見店小二上菜的呼喊,便補充道,“一會兒别弄菜裏。
”方臨看破不說破,随手将頭發整理好,瞧見什麽有趣的小玩意兒都會讓蘇素素看看,氣氛越發輕松。
許是被周圍熱鬧的環境帶動,蘇素素比昨日自在許多,吃了晚飯後,在窗邊能看着周圍的燈火漸漸被點亮,一直到夜色籠罩,整個水鄉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街上有各類才藝演出,也有各式攤販,其中又意猜燈謎的攤子前最爲熱鬧。
蘇素素不喜熱鬧,隻在邊上看看,方臨有心要帶她散心,便拉着她一塊兒參與猜燈謎,沾沾煙火氣。
方臨以前從沒在蘇素素臉上見過如此生動的神色,她很少會有很明顯的表情,就算羞怯也是微微低頭,悄悄紅了耳朵或是臉頰。
可是在方臨跟人較量猜謎赢了,将最大最華麗的花燈交到她的手中時,蘇素素笑開了,半張小臉擋在面紗下,笑意便從雙眼流動出來。
時機恰好,河邊有人放煙花,轟鳴聲中,各色絢爛顔色倒映在蘇素素的眼中,她手裏拎着花燈,笑語晏晏的模樣擡起頭,整個人靈動又美麗。
沾了煙火氣的師姐,在方臨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方臨心中悸動,正要伸手觸碰蘇素素時,胸口忽然如同被針紮一般刺痛,他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細微悶哼。
“你怎麽了?”蘇素素立即看向他,靠近他身邊,神色擔憂。
方臨忍着心口的刺痛,沖她笑道:“看師姐笑得這麽開心,我也開心。
”“你又作弄我。
”蘇素素将花燈燈柄塞進方臨手中,“這花燈沉得很,還是你自己拿着吧,我去那邊看看。
”她這是不好意思了。
方臨将她的小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對前世的彌補也好,真的心動也罷,他隻需要确認蘇素素此時是感到幸福就好。
笑起來的蘇素素,比流淚的、暗自神傷的蘇素素,美貌萬倍。
蘇素素見方臨未跟上,回過頭看他,隔着人群發現方臨面色沉重,眼中藏着十分複雜的情緒,那一刹那,蘇素素仿若隔世,瞧見了一個對她而言分外陌生的小師弟。
在她愣神的片刻之間,方臨快步過來,手裏的大花燈足有半人高,爲他趕走了許多擁擠的路人。
他笑着說:“師姐,跟我過來,咱們去遊船。
”因爲來得晚,方臨有心要租大船也沒機會了,隻能從小船中挑選看起來還算不錯的一艘,把猜謎赢來的大花燈挂在船頭,氣勢高漲許多。
“師姐,過來,我們坐一塊兒。
”方臨想攬着蘇素素。
但蘇素素微微側身,剛好躲開他的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随即坐在方臨身後:“你似乎很喜歡這樣熱鬧?”“師姐不喜?”“也不是。
”蘇素素想了想,秀眉微蹙,“隻是之前從未想過在山下生活會是怎樣。
現在會想,其實就這樣過普通人的生活,也未嘗不可。
”方臨未置可否,他心有天下,并不向往平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