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後的第一次家長會，白靜主持。不同于王浩強的積極開展學生活動，宋小強和白靜全力主張就是學習，其餘一切能免則免。
“高三是關鍵一年，不管各位家長您是夫唱婦随，還是婦唱夫随。這一年務必保證穩定和睦的家庭關系，開句玩笑話，就是打離婚都得等孩子高考之後。請不要讓學校爲您的家庭關系結賬，我們結不起，也沒法結。”白靜嚴肅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台下沒有一名家長露出不滿，對于學校的要求，但凡懂理的高三生家長必須做到全力配合。
年級會後到各班集中，班主任聲嘶力竭的将一張密密麻麻的數據單逐項給家長們解釋，除了高三第一次月考，還有高一二的所有大小考試的年級排名，全部被羅列出來，總分對總分，單科對單科。一項項的變化，清晰明了，卻又眼花缭亂。
班主任根據成績單以及學校第一屆畢業生的本科錄取率，一遍遍強調年級名次對應的學校錄取情況。強調完家庭關系，強調學生基礎，恨不得将高三一年每天需要幹什麽都羅列成表格下發，要求家長認真執行。家長們在班主任和任課教師的系列轟炸中，早已暈頭轉向，隻有服從、點頭、再表忠心的份了。
初夏站在班級門口等着進班強調，門突然大力打開，沖出一個中年男人。男人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初夏吃了一驚，起初沒有聽清。班主任追在後面，叫：“李月家長，您等一下。”
男人站在樓梯頂端，揚手抖着手中的成績單，提高嗓門大聲叫罵：“TM的，老子高三開學給她花了一萬多補課，就給老子考這點分。”
初夏低頭看看手中的成績單，李月，班級排名49，數學23，英語33，物理27，化學42，生物31，隻有語文好一點，69分。她撇撇嘴，确實不怎麽樣，B班中倒數第一，這要是BC流動直接就得掉班。
班主任有些生氣：“那您也要聽完家長會啊。”
“老子沒那閑功夫，回家我就抽她去，去你M的。”說完一把把成績單扔掉，轉身下樓走了。
初夏有些目瞪口呆，班主任在後面搖頭，看見初夏抱怨了幾句：“蹲級生，女足，去年成績太差，辦的休學複讀。從小都她奶奶帶的，老人沒關注過成績，随着她玩到初中畢業，爹媽才給接回來，習慣早就養成了。高三想起來得考大學，突擊似的給請家教，就這一個多月，就指望成績能提升？不知道這家長都想什麽呢，小時候不管，大了又管不了，管不了還要管，天天不是打就是罵。孩子早反感透了，誰有辦法？”
初夏點頭稱是，遇見這樣的，真是無能爲力。不知道是家長的悲哀，還是孩子的悲哀。學習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是這個速食社會卻要将孩子的教育變成急功近利？
輪到她進班，一邊說着學生的基本情況及高三一年化學的規劃等，一邊觀察着台下的家長們。個個正襟危坐，拿着筆緊張的記下老師強調的要求。講桌下第一位坐着一個歲數頗大的女人，花白頭發，粗糙的面孔，隻有她筆都沒動，愣愣的聽着。
初夏想起李娜媽媽，兩人有着相似的布滿皺紋的面孔，她認真回憶了一下。這是趙海霞的位置。與李娜相似的山區背景，家庭貧困，長相不讨喜，沉悶内向。似乎一直都是簡單的馬尾，很熱的天還是一雙較厚的運動鞋，校服經常一穿就是一周，上面布滿各種污漬。
初夏從開學就一直在關注這個女生，趙海霞很少與班裏同學溝通，隻是悶着頭學習。與李娜唯一不同的一點，她遇到不懂的會一直追着老師問，問到老師都覺得頭疼。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成績單，排名48，隻比李月高一名。初夏想起李娜，隻輕描淡寫的對家長們囑咐，成績偏後的學生，她會重點關注，除上課提問之外，中午可能會留下部分同學在校輔導，請家長支持。
留下電話，家長鼓掌，退出教室。初夏看着成績單上圈圈點點的人名，想着無論如何不能再出現第二個李娜。那個女孩子永遠是她心中的痛，她皺着眉頭思考該如何去做。
家長會後，每家上演着不同的情景劇。李海爸爸站在孩子卧室門口，讨好的笑：“兒子，想吃什麽？想要什麽？老爸請。這次月考進步不小啊！”
李海白了一眼老爸，“等我高考完了給個大獎吧！”
“成成。”李海爸爸搓着雙手，嘿嘿傻笑：“我兒子長大了，懂事啦，哎呀，不愧是我老李的種。”
李海媽媽偷笑，看着兒子能夠靜下心來努力學習，兩口子做夢都會笑醒。
李月家，姑娘抱着頭蹲在地上，男人抽出皮帶沒頭沒臉的打在她身上。媽媽坐在沙發上歎氣，一個勁兒的抱怨：“怎麽生出這麽個玩意兒？”
男人一邊打一邊不解氣地罵：“你幹什麽吃的，我TM累死累活的在外面掙錢，花錢讓你補課，就補成這德性？你都吃屎去了？一萬多塊錢，還沒人不補課的分高？啊？你個死貨，賠錢貨。”
李月咬着牙不說話，也不哭，倔強地挺着脖頸。男人更生氣了，下手越來越重。女人看實在打的太狠了，上前攔住了男人。男人氣喘籲籲地扔掉皮帶，繼續罵罵咧咧地坐在沙發上休息。
李月出了屋，摸着胳膊上的血痕，眼裏全是憤恨，她咬住嘴唇下定決心，這個家走了絕不會再回來，就一年，再忍一年，再忍最後一年。
趙海霞家，媽媽回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告訴她：“老師說你還是有希望的，咱基礎差點沒關系，多努力。老師也說一定要多問問題。”
趙海霞伏在方桌上，悶頭讀書，沒有吭聲。媽媽看看屋裏暗了下來，趕緊拉着電燈，懸在方桌上方昏黃的燈泡發出黯淡的光，燈光下頭發毛躁蓬亂的女孩子正在費力的啃着面前的練習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