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好久沒有你的消息。去哪裏了?忙什麽呢?上次跟你說的校園十大歌手大賽,決賽已經結束了。學生們都瘋了,追星的拉粉的,弄得跟真的一樣。我班還有個獲獎的呢,唱的真心很好。”
初夏突然頓住,和大北在QQ上的聊天快持續半年了。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連續三天都沒有接到對方的信息。她有些不安,大北從來不會不打招呼就突然消失。之前也有一周沒有聯系的時候,但通常都會接到他的留言,例如又去哪個地方搞基建了,網絡不通,一周後聯系等等。
網絡就是這樣,可以聯系得到千裏之外的陌生人,卻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擦掉一個人所有的痕迹。
王浩強組織的校園十大歌手大賽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在這個相對封閉的遠郊區縣,學生活動遠不如市區開展的轟轟烈烈。學校的領導層大多還是五六十年代的人,他們的人生經曆告訴自己什麽都不如學習,考大學重要。
偏偏在兩千年後的某一天,引進的大批大學畢業生,正在用他們獨有的教育思想沖擊着這個閉塞的小城,年輕人獨有的活力,大城市大學校園中的履曆在他們身上刻畫着改變的印記,無處不在的網絡帶給他們跨越國家的先進理念。
教師這個團體與醫生,尤其是中醫最大的區别,就是更适合年輕人來幹。初夏看着病人越來越多的鄭大夫,最是深有感觸。她欣賞王浩強的魄力,還有說到做到的行動力。
不過任何一件事情通常都是利弊兩面,張校長面前擺着好幾封投訴信。他有些腦袋疼,對于這個王浩強,說不上是欣賞還是不放心。他拿起電話:“老馬,你上我這來一趟。”
老馬坐在校長辦公室的沙發上,展開一封信看起來。
“張校長,我是貴校高二一名同學的家長。對于這個月貴校舉辦的校園十大歌手有點想法想向您反映一下:1.學生馬上就要上高三了,高二是最重要的打基礎的一年,這樣勞師動衆的舉辦一次與學習無關的活動我個人認爲實在耽誤孩子學習,我家孩子爲這次大賽晚上不睡覺,天天上網查資料選曲子;2.我作爲一名70後,能理解學生需要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但是這個前提必須保障在不影響孩子的正常學習生活基礎之上,我最近發現他與學校的幾名女生交往過甚,這些女生都是這次大賽看了我兒子表演之後聯系上的;3.活動可以搞,但是能否改成紅歌選,或者高雅一些的音樂等,我兒子出門後我查了他的上網記錄,很多都是情愛之類的,我認爲實在不符合他們高中生的身份。”
第二封:“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我送孩子上高中不是來唱歌的,我需要她考大學,而不是去追什麽星。我警告你們趕緊停下來,不要再擾亂孩子的正常學習與生活,否則我必上告教委,區裏管不了,我就上告市裏去。”
第三封:“我已經向區教委寫了申訴信,你們這樣搞活動耽誤學生學習,我會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的。什麽破學校,成績拿不出多少,成天亂搞。”
老馬一封封翻過去,沒有說話。張校長開口:“這隻是其中幾封,中教科李主任轉達我還有。告訴王浩強到此爲止吧,不管學生反響多好,就這一次,以後不要辦了。”
老馬應了一聲,起身欲走。
張校叫住了他,想了想又說:”委婉一些,這個孩子我們還是要用,榆陽區也不可能永遠這樣,去市裏省外學習的時候,外面的學生活動已經搞得轟轟烈烈的了。我們這裏過幾年總會轉過風向的。不過怎麽搞,搞什麽樣的學生活動是我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他似在和老馬解釋,卻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
老馬應了一聲,他其實也很迷茫,活動帶來學生前所未有的關注。這年的12月的違紀數據降到前所未有的低,學生們的積極與熱情大家是看在眼裏的。但是家長對學校的投訴卻也是近三年來最高的一年,老師們很多也在抱怨學生注意力被吸引走了,擔心教學成績不達标。
周末,難得初夏、張靜、章勇三人有時間坐在一起吃個飯。張靜又開始牢騷滿腹:”你們知道嗎?學校說明年不再搞大賽啦。“
“爲什麽?不是做的很好嗎?“初夏奇怪。
“因爲家長告啊,隻要家長告到教委,學校一定整改。切,學生習慣管屁用,再說學校那幫老家夥全都不支持,說什麽耽誤學習。耽誤個屁,不搞活動,他們也不學習,一樣搞對象打架抽煙喝酒鬧事。“張靜斥到。
“别瞎說,沒你說的那麽誇張。“章勇攔住她的話頭。
“本來就是,不是嗎?我班那杜子濤高一成天惹事,就這一個月表現最好,沒打架、沒惹事、不遲到,甚至爲了能得到我的同意,還主動幫班級做事。“張靜提高嗓門。
“好啦,你激動什麽?“看章勇臉色不好,初夏攔住張靜。
“你就是什麽都怕,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說,慫包。“張靜尤自憤憤不平。
章勇半天沒說話,突然站起身走出去。
“你幹嘛去?”
“你們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初夏詫異,章勇從來沒有當衆給過張靜臉子。看着對面快要哭出來的張靜:“你們倆怎麽了?就爲這點小事生氣不值當的吧?“
“什麽小事,他早看我不順眼了。“張靜禁不住掉下淚來。
“那到底怎麽回事?“
“我們暑假商量着雙方父母見個面,我媽說他家條件實在太差,農村的,家裏還有個弟弟。買房首付都湊不齊,我跟着他肯定吃苦。我就和他說了兩次,想着他家裏拿點,我媽再湊點,先把房子定下來。他媽一聽說婚前買房還要寫我的名字,就急了,說什麽也不肯出錢,就說家裏沒錢。“張靜一邊掉眼淚一邊說。
“幹嘛那麽着急?那你們再攢兩年不行嗎?“初夏勸到。
“怎麽等,你看現在房價漲的,再等兩年,别說首付了,連個廁所都買不起了。我着急,他到跟個沒事人似的,說是弟弟還在念書,家裏确實掏不出錢來,還說租房子結婚。我媽肯定不同意啊,誰家現在租房子結婚啊?“張靜抽抽搭搭的哭訴。
初夏一時無語,談戀愛千般好,抵不過柴米油鹽醬醋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王浩強對于學校領導的态度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老馬找他深談了一次。三天後,他找到張校表示,自己對于學生工作經驗還是有所欠缺,對于校長的信任有所辜負。他表示會認真思考什麽形式的活動更适合在高中校園内開展,争取下一次辦既讓學生滿意也讓家長滿意的活動。
張校對面前這個不卑不亢的年輕人第一次刮目相看,對于反對聲音沒有強烈的不滿,沒有激烈的反對,沒有沖動的辯解。靜下心來思考自己的不足,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面,這份沉穩是多少年輕人身上最欠缺的。
他對教委主任的眼光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