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玉是十月底回來的,還好趕上了個十一,班級隻耽誤了兩周的課。
教師這個行業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缺人就像一個蘿蔔多個坑,跳着栽。大家連病都不敢生,因爲沒法請假。初夏她們每周基本都是二十多節課,也實在沒法再代課,學校隻得調給其它學科來上。她回來以後越發嬌氣,學生不交作業也要找班主任說,期間宋小強找了初夏一次。
“你們組李明玉這次是準備辭職的,寫了辭職信給張校也沒打招呼就回東北了。幸好聯系上她媽,連說帶勸地把她送過來了。說是學生實在不好教,工作壓力太大受不了。但是回去這一個月也找不到工作,又求着校長回來了。”
初夏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大大的中指,卻滿臉關切地說道:“宋主任,也是我沒有關心到。”
宋小強笑道:“你還年輕,想不那麽全也是正常的。”
腦海裏繼續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白眼,她點點頭表示同意。
“以後多關心一下,有什麽困難和我說。”
“好的,宋主任。”
一邊下樓,初夏一邊腹诽:“天天忙得跟個孫子似的,誰有功夫還給你做心理疏導。自己的事都幹不好,天天等人給擦屁股,煩死了,怎麽趕上這麽個嬌小姐,真難伺候。”
回了辦公室,老張神秘兮兮地對她說:“李明玉回來了,知道嗎?”
“知道了,宋小強都找我讓多關心關心她。”
老張撇撇嘴,“還沒斷奶呢?!”緊接着又帶着八卦的表情說:“哎,她媽跟着來的。”
“哦,宋小強說是她媽送她回來的。”初夏坐下淡然地開始批起作業來。
“不是,她媽在這邊租房子了,連她爸一塊過來的。她還有個妹妹今年考大學,直接放親戚家都不管了。”
“我靠,什麽情況?”初夏吃了一驚。
“厲害吧?你等着吧,據說領導把咱組人電話都給她媽了,說有事可以聯系。”
“服了!”初夏一把把手中的紅筆摔在桌子上。
果不其然,這天下了最後一節課,回辦公室初夏見手機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陌生号碼,以爲是哪位家長有急事,連忙撥回去。
“初老師,我是明玉媽媽。我家明玉怎麽到下班點兒還沒回來,給她打電話也沒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哦,阿姨您好。明玉今天有最後一節課,她應該下課就回去,我一會兒見着讓她給您回電話啊!”
“好的好的,謝謝你了。”
挂了電話,初夏攤在位子上,說大小姐真是高看她了,這根本就是媽寶女啊。高中老師誰規定準點下班,晚自習一直上到十點都是常事,還卡點下班?她捂住額頭呻吟一聲。
吃完晚飯操場上和老張吐槽夠,準備到班級去看自習。最近李明海出院回家休養,他爸爸找了個親戚每天晚上給補兩小時的課,初夏終于能騰出手來管管班級的晚自習。
天氣減涼,白晝變短。五層的教學樓全部打着燈,在靜谧的校園裏顯得格外明亮。上到三層,見學生們還算安靜的在趕作業,初夏進去轉了轉。期間低聲指導幾個學生的問題。
張岩看着她的背影,從桌鬥裏掏出今天的化學作業,上面用紅色筆圈着幾道題。等初夏走過來,叫住她開始一道道問。兩個人說了幾分鍾,初夏見問題有點多,便把他領到對面的輔導教室講題。
因爲辦公樓和教學樓獨立分開,爲了提高答疑效率,每層都安排了一間答疑室,這學期方便老師們存放東西,總務改成了防盜門。
關上門,屋裏很靜,張岩看着初夏認真講題的臉,‘最近好像又瘦了,開學養好的紅潤臉色也慢慢不見了。’
“幹嘛呢?我剛才講的,聽懂沒?”初夏打斷他的走神。
“那羟基和金屬鈉反應和水與金屬鈉反應原理一樣嗎?”張岩收回有些慌亂的眼神,緊接着問道。
“一樣呀,其實用有機斷鍵的方法來看水與鈉反應就很簡單了…….”
“咣”,防盜門傳來巨響,把兩人吓了一跳。
初夏站起去開了門,見李娜正在外面氣喘籲籲。她有些奇怪,“你怎麽了?”
“老師,我頭疼,受不了了。”
初夏趕緊摸摸她的額頭,不燙,有些疑惑的問道:“除了頭疼還有哪裏不舒服?”
“就是頭疼,特别疼。”說着李娜皺着眉頭蹲了下去。
“等我一下”,初夏将她扶進答疑室,示意張岩先回去。掏出手機開始聯系李娜家長,打了半天也沒人接。
初夏看着李娜實在難受,趕緊叫了車,兩人一起到區醫院急診室。挂完号,大夫看完,也很奇怪查不出問題。對初夏說:“不然明天你們過來做個CT吧?”
李娜坐在樓道裏,初夏想了想又電話聯系家長,這次終于通了。
“喂?老師。”
“李娜說頭疼,剛才一直聯系不上,我先帶孩子來醫院。急診檢查不出問題,大夫說讓明天過來做個CT。您看您現在能過來先把孩子接回去嗎?”
“老師,我們家在山區,現在都沒車了,您先帶她回學校吧,我們明天一早趕過去。”
挂了電話,初夏來叫李娜。這會看起來頭疼症狀已經減輕一些了,李娜卻拉住初夏的手示意她坐下。
“初老師,您知道嗎?我這毛病檢查不出來,我媽都說了我是被上身了。”她神秘兮兮的說道。
急診室的樓道有些陰涼,布滿了各種急救器材,還有推床。深夜,樓道裏人比白天要少一些,慘白的燈光照在地面上,陰暗不定。
初夏的後背瞬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張大嘴巴看着李娜。“你在說什麽呢?”
“老師,我在家經常就會突然撕書扔書,我媽說正學習呢,就開始抽起瘋來,誰都拉不住。”她直瞪瞪看着初夏繼續說道:“看了幾次醫生也說不出什麽毛病,最後我們村有個會看的人來我家說,我犯病的日子是我們村裏一個精神病死的日子。”
初夏蹭的站了起來,汗珠順着額頭滴落下來。陰暗的燈光下,不知道李娜是在笑還是在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