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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羅劍心有些迷惑,按照以往他對師父的了解,自己懈怠了功課,或是回答時有猶豫,往往就要被懲戒了。
可今日的師父出奇的溫和,不僅沒懲戒自己,還把自己扶起來了,看樣子也不像是要對自己動手的樣子。
他這幾日的确沒有去做功課,因爲師父都快要死了,不管是出于什麽心思,他都沒心情繼續上山砍柴做雜物。
“爲師這幾日療傷,你未曾來探望過爲師。”
蘇臨語氣平淡的道,話語卻讓羅劍心吓了一跳,險些又要跪下去認錯。
“師父我……”
羅劍心情急之下張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難道說我覺得您死了就沒人管我,我就自由了?
所以我認爲功課也不用做了,早早下山就能去縱橫四海了?
他心中的确有這麽想過,畢竟以他的性子而言,每日光讓他做雜活兒,卻不教授他任何神通術法刀兵技藝,着實折磨人。
蘇臨擺了擺手,“爲師本以爲你專注于功課,所以才沒有前來,可如今看來,你這幾日的功課也懈怠了。”
羅劍心聽了蘇臨的話後心驚不已,師父受了如此重傷,居然神念還能覆蓋山門?知道我這幾天做了什麽?
“徒兒有錯,請師父責罰。”
羅劍心彎腰行禮道,他知道這時候再辯解已經沒用了,不如老實認錯,師父的手段才會輕一些。
“唉……”
蘇臨長歎一口氣,臉上似乎帶着失望,感慨,眼神中還隐隐有一絲痛心。
這讓羅劍心更是疑惑,因爲他從不曾在師父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更不會在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身上看出痛心這種情緒來。
“劍心,爲師不曾傳伱神通術法,也不讓你練習刀兵,可是心中對爲師有怨氣?”
蘇臨緩緩道,目光審視着這位大弟子。
其實要論實際年紀,這位大弟子比自己的真實年齡還要大,已經有二十七歲了。
他用技能詳細看過對方的經曆,也算對這片大陸,起碼是海風國範疇内的修行體系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裏的修行體系基礎爲引氣入體、鍛體築基、凝液成丹,碎丹結嬰幾個階段,更高層次的境界他在大弟子的經曆中沒看到過,而海風國内有沒有結嬰階段的強者還未可知。
羅劍心修行天資還是很強的,年紀輕輕,幾乎是放養的姿态下,就已經有築基境巅峰的修爲了,放眼整個海風國,那也是年輕代的佼佼者。
蘇臨對比了下,原主的實力應該算是金丹境的強者,在海風國内已經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畢竟這裏隻是邊陲之地,沒什麽高等級的修仙者也正常。
“徒兒不敢。”
羅劍心跪了下去,以爲是師父看穿了自己的内心想法,額頭冒汗。
“唉,方才讓你起來,怎的又跪了下去?”
蘇臨擡手間,以魂能驅物之法,将羅劍心重新扶起,“爲師并非是要責怪于你,你心中有怨氣,爲師知道,隻是你可清楚,爲師爲何不傳你戰鬥之法?”
羅劍心隻覺得今日的師父好奇怪,也太親切好說話了吧?
不過他更好奇師父所說的話,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疑惑,那就是師父爲什麽不教他怎麽戰鬥,不傳他神通術法。
他實在忍不住,問了出口,“徒兒自認學習如何鬥法後,不會輸給任何同輩,可師父爲什麽不教我?”
這話帶着明顯的怨氣,着實是多年的不滿、疑惑,在這一瞬全都爆發了。
甚至于在這一刻,他都忘記了眼前師父的可怕。
蘇臨看着羅劍心,沉默了幾秒,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面帶惆怅的道:“劍心,你跟了爲師多少久了?”
羅劍心愣了下,不知道師父爲何有提及這個,他不假思索的道:“徒兒在五歲時被師父撿到,追随師父入山,已有二十二載了。”
被師父這麽一提點,他也不禁回憶起過往,年幼的自己孤苦無依,被乞丐們抓走,險些弄成殘廢,讓自己上街乞讨。
是路過的師父殺光了那些乞丐,把自己帶上了山。
當時他是很感激師父的,因爲沒有師父的話,他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可他也會向往飛天遁地的仙人,會渴望天驕争霸的精彩,但師父似乎隻是把他當做一個處理雜事的跟班,讓他做雜事打理玄天宗這破舊到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山門的山門。
這山内除了師父的洞府外,也就幾間木屋,他每日劈了不知道多少柴,可就自己和師弟師妹幾人,哪裏用得了那麽多?
每日枯燥的循環,前些年簡直讓他要發瘋。
可真正等到師父要死了,他的心情也是複雜的,他怨師父不教他,并且禁足他,不讓他離開這座大山,無法接觸外面的世界。
但他也感念小時候,師父對他的好,記得師父對他的恩情。
于是這幾天他過的很是糾結,打坐入不了定,躺下也是輾轉反側,他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師父就此死了,還是能挺過去。
當師妹告訴他昨晚沒送藥,師父挺不過去的那一刻,他感覺更加迷茫了,因爲他好像沒覺得心中有多麽快意。
他當時認爲自己可以下山了,可下山後做什麽呢?再找個師父教自己戰鬥?還是拜入某個大宗門修習?
“時間過的真快啊……”
蘇臨似乎有些感慨,擡手時羅劍心還下意識的縮了下腦袋,這是本能反應。
羅劍心當然不是個慫貨,他隻是有點怕師父,那是從小積威帶來的影響。
他還以爲師父要打自己,罵自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兒狼。
可那隻手重重擡起,卻隻是輕輕落下,放在自己頭頂,摸了摸,一如他兒時那般,熟悉的觸感。
如今自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跟在師父腿後面的小不點,已經長得比師父更加高大了。
但他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低的男人,對方擡手以别扭的姿勢撫摸自己的頭頂,卻一陣心中悸動,仿佛對方還是那麽高大,自己依舊那麽矮小。
“……都長這麽高了。”
蘇臨說出了後半句話。
羅劍心沉默,心情很是複雜。
“爲師并非不想傳你戰鬥之術,也知你天生神力,資質過人,若是修習戰鬥之法,與人鬥法,必然乃同代傑出者。”
蘇臨收回手後再洞府内踱步,“可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你又是爲何這麽渴望戰鬥呢?”
羅劍心一愣,這他還真沒想過,因爲他接觸的人并不多,自幼上山後,便隻和師父,以及師弟師妹們相處了。
二師弟沒有修爲,他自然不能跟其切磋,小師妹上山時同樣年幼,他是把對方當妹妹帶大的,而且他也不太想跟女流之輩戰鬥,何況他根本不會任何戰鬥術法。
隻不過,他卻一直渴望與人厮殺,享受那種鬥法中生死一線的快感。
對啊,我爲什麽那麽渴望戰鬥呢?
明明自己沒有二師弟的深仇大恨,也沒有什麽生存壓力,甚至長大後從未與人厮殺戰鬥過,怎麽就會有這種愛好呢?
蘇臨飽含深意的看着羅劍心,“看來你也意識到了,自己是不正常的,有刻在骨子裏的戰鬥沖動,會讓你本能的渴望戰鬥,愛上厮殺,并在生死一線中做出優秀的臨場判斷,如你學習鬥法,必然是一流的修士。”
羅劍心聽了一頭霧水,“既然如此,師父您又爲何不教我呢?”
蘇臨搖頭歎氣,似乎是在爲弟子的愚鈍失望。
羅劍心見狀,此時莫名的感覺愧疚。
蘇臨繼續道:“爲師方才說的是你天生特性的優點,可是,劍心,你要知道,無限制的解放自己的天性,最終隻會是自取滅亡,你人格中的優點與缺陷并存,戰鬥狂一般的天賦是毀滅傾向性的,如果你不能控制好自身的欲望,就會成爲隻會戰鬥的傀儡,最終在殺戮中迷失自我。”
他踱步中剛好走到羅劍心面前,直視這位大弟子的雙眼,“所以,爲師才隻傳你修行之法,卻不教你去如何戰鬥,因爲你本就是此道天才,無需他人教你,你所需要的不是什麽強大的神通術法,也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顆進退有度,堅守自我的強大内心。”
羅劍心聽了有些動容,因爲師父說的全對,仔細想來,二師弟也說過,忘戰必危,好戰必亡。
修士之間厮殺鬥法,哪有不死人的,自己真的就能保證同階無敵嗎?
難道師父一直不教我戰鬥之法,就是爲了要保護我?
想到這裏,羅劍心有些慚愧,師父如此爲他着想,他卻在心中有怨氣,甚至也曾有那麽幾刻盼着師父早些去世。
“可是……師父,您又爲何隻讓我每日砍柴呢?您的一番苦心弟子已知曉,可我仍舊想要踏入大道争鋒的路,還請師父傳法。”
羅劍心猶豫了下後,還是開口,說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忠實于自己的渴望。
“爲師方才說了,你的心性有缺,控制力不足,讓你每日砍柴并非是把你當成雜役,而是希望你能通過日複一日單調枯燥的砍柴生涯,磨煉自己的心性,你難道不覺得,這幾年沒有之前經常會有的戰鬥沖動了嗎?”
蘇臨說道,心中給身份技能點了個贊,這個技能着實是神技,可以把一個人看的透透徹徹。
羅劍心沉吟了下,眼中泛起一些神采,“的确如此,最初是覺得單調枯燥的,但适應了後,最近時常感覺砍柴能讓我内心平靜,忘卻許多煩惱。”
“人就是這樣,入眼皆是繁華雲煙,反而忘卻了簡單的平靜喜樂,在看似枯燥單調的循環中,聆聽天地自然之聲,每一次斧頭撞擊樹木的聲音,也是你心靈樂章的一部分。”
蘇臨緩緩說道,“你還可記得,爲師最初讓你去砍樹時,提的幾個要求?”
羅劍心思索後答道,“師父讓我隻用一把斧頭砍樹,而且每次砍下去時,都要求和上一次的角度不同,不得使用修士的力量,而是要使用凡人級别的力量去砍,最後就是,每天要砍十顆樹,不能多,也不能少。”
蘇臨臉上帶着滿意的神情,點了點頭,“不錯,那你最初伐倒一顆樹,需要砍多少次?”
羅劍心愣了下,他仔細回想起來,首次伐樹是他五歲那年,光是那沉重的斧頭他都掂不動,因爲完不成功課,還受過不少罰。
第一次成功砍倒那後山上的樹,要追溯到他九歲那年了,當時他已經練氣成功,用出成年人的力氣很簡單。
“徒兒慚愧,記不清了。”
羅劍心低着頭道,他是真的忘了,隻記得當日自己首次完成了功課,很是開心,本以爲師父會誇獎自己,結果師父隻是在聽完自己彙報後,冷淡的點了點頭,回了句明日繼續。
至于他第一次伐樹,砍了多少下才将其砍倒,卻是記不太清了。
那後山的樹乃是靈雲杉,比凡間尋常樹木要堅硬許多,他當時是砍了兩百多次,還是三百多次來着?
“爲師告訴你,你當時砍了二百三十七次,才完成了第一次砍樹功課。”
蘇臨平靜的語氣,驚起羅劍心心中的波瀾。
人的記憶力是很神奇的,羅劍心又是修士,就是平時不怎麽上心,但被師父這麽一提,真的在腦海中重現了當日的景象,稍微回憶一下,雖然仍舊不那麽精準,但他感覺自己當時砍樹,用的次數,應該就在237次左右,誤差不會超過3次。
他十分震驚的看着師父,“師父您……都記得?”
難道當自己在砍樹時,師父其實一直都在自己身後,關注着自己嗎?
蘇臨點點頭,“你是爲師收的第一個弟子,當時你尚且年幼,山峰陡峭,爲師又怎放心你每日獨自登山?”
羅劍心内心震顫不已,十分觸動,因爲他知道師父說的次數沒錯,那對方必然是一直關注着自己,才能說的如此準确。
“你第二日首次伐樹用了二百三十五次,第三日用了二百三十四次,第四日用了二百三十五次……這些你或許記不得了,但近來你伐樹需用幾次,當是記得的。”
蘇臨沒看羅劍心的神情,繼續道。
羅劍心此時大腦一片混沌,他萬萬沒想到,一向冷漠寡言的師父,居然會對自己如此上心。
如此精準的數字,必然是對方一直看着自己,并且好好的記在了腦海中,才能脫口而出。
原來師父并不是把自己當雜役使喚,也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直在關注着自己的成長。
而那砍樹的功課,貌似也并非是無意義的。
可他卻像個畜生一樣,還盼着對他恩重如山的師父早些死。
他面帶慚愧,“徒兒記得,前日裏伐樹,隻用了一次,便将那樹伐倒了。”
“而你在上個月,還需用兩次。”
蘇臨接話道,一雙眼中帶着欣慰的笑意,“這便是成長。”
羅劍心終于回神領悟,他伐樹可從未動用修爲,一直是把控着,用凡人級别的力量去砍,從最初用237次才能伐倒一棵樹,到如今隻用一次就能砍倒樹,這其中的變化自不用多提。
“爲師在給你安排功課時,有幾個目的,一是讓你磨煉心性,讓你對自身的戰鬥欲望收放有度;二是讓你在自然的環境下,領悟簡單的道理,掌控萬物的脈絡,這是技巧的鍛煉。”
蘇臨頓了下,繼續道:“其三,爲師讓你一直用凡人的力量去砍樹,但你的修爲卻在一直提升,每日如此,積年累月,你對力量的掌控已經出神入化,可舉重若輕,亦可化輕爲重。”
他看着羅劍心含着熱淚的雙眼,感慨的道:“爲師不曾傳你定式的戰鬥之法,是不願你大好天資受了限制,可戰鬥的技藝,你早已學過了……學了二十二年。”
“師父!”
羅劍心跪了下來,眼含熱淚,“徒兒不孝,未曾領會師父的苦心,還曾在心中對師父有怨氣,徒兒該死。”
此時他哪裏不明白,師父不是不教自己戰鬥之法,而是早已教過他了。
隻是他未曾與人對敵,還不知自己的強大。
他回想起自幼被師父撿到後的種種,師父第一次給自己搭建木屋,第一次給自己帶山下的美食,第一次給自己添置新衣……
原來童年記憶中的師父也并非總是那麽冷漠無情,可這些他都忘了,被心中的不滿和怨氣所淹沒。
師父對自己如此上心,甚至在暗中一直保護自己,看自己成長,自己卻盼師父早死放自己自由,自己簡直就是個畜生!
羅劍心在地上叩首,眼中熱淚不斷湧出。
蘇臨這次并未扶羅劍心起身,而是取出一柄原本地級高評分的赤劍。
他的八荒古劍已經升級至天品,因爲他的精神力很高,足以駕馭。
這柄劍原本是他當飼料喂八荒的,因爲商城内的好用的神材都被他買空了,這柄赤霄劍,材質很不錯,他就一起買了。
但八荒古劍在吞噬到這柄劍之前就進階了,所有就被他留了下來,原本是想在昆侖學院内找機會出手,或是當做備用飛劍使用的,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
“劍心,你這一劍,磨了二十二年,今日可以開鋒了。”
蘇臨手持長虹劍,“此劍名爲赤霄,乃爲師于海外所得,如今是你的了。”
羅劍心擡頭,看着這柄明顯不凡的靈劍,心中更是震顫不已。
海風國地處天道大陸的邊荒,乃是一處島國,資源貧瘠,上檔次的靈材不多,因此修士之間經常會因爲一些法寶和材料厮殺。
眼前這柄劍一看就是稀有材料鍛造的,品質不凡,甚至自己的修爲都未必駕馭得住,師父竟要贈予自己嗎?
“還不接劍?”
蘇臨笑着道。
羅劍心眼含熱淚,擡起雙手,恭敬的接過赤霄劍,“師父大恩,徒兒愧受。”
見羅劍心接過古劍,蘇臨拍了拍這位大徒弟的肩膀,“爲師已經沒什麽好教你的了,下山去吧。”
羅劍心聞言大驚,見師父已經轉身走向洞府深處,連忙跪行叩首,“師父,徒兒知錯了,今後會好好追随在師父身邊侍奉師父,徒兒才剛醒悟,未報答師父恩情,還求師父不要逐我出門。”
他還以爲是自己的舉動和心思傷了師父的心,師父要趕他走了,此時急的不行。
羅劍心此時哪裏還不明白,師父前些年所做一切都是爲了他好,如今他修爲有成,對力量的運用出神入化,卻被執念蒙蔽了雙眼,着實該死。
他手中的赤霄劍是如此的沉重,因爲他想起來了,有次師父出海,說要尋件趁手的兵器,回來時傷痕累累,自己問及,師父隻是搖頭不答。
可他師父的八荒劍,一直是海風國内知名的靈劍,乃是頂級法寶,又是和師父性命相交祭煉而成的,師父又哪裏還需要什麽趁手的兵器呢?
如今想來,這定然是爲了給自己尋找在海風國内難尋的上等靈劍。
羅劍心越想越心痛,師父如此待自己,隻是因爲沒有表達出來,自己就瞎想,去誤解,自己怎麽能這樣呢?
蘇臨見大弟子跪行至自己身前,情真意切,像是一個孩子真心的認錯了,生怕大人不要他了一般。
他輕歎了口氣,“爲師此番觸怒了天下高手,此後風雨不斷,玄天宗已不再是安全之地,你尚且年幼,正是要展翅高飛之時,世間無人知我還有三個弟子,你自可不受牽連,自由闖蕩世間,實現你的夢想。”
他在羅劍心的個人經曆中也看到了和自己相關的情報,比如這次,他就是被正道十幾名高手圍殺,才身受重傷跑了回來。
“徒兒不走,定會努力修行,若有敵來犯,徒兒與師父一同對敵!”
羅劍心堅定的道,誠然,如師父所說,玄天宗此時處于危機關頭,那他就更不能走了。
師父如此待他,他若是抛棄師門而去,那還是個人嗎?
蘇臨靜靜的看了羅劍心一會兒,最後似乎是拗不過對方,歎了口氣,“既如此,你且安心回去做功課,隻要爲師還在,這天就還倒不了。”
羅劍心見師父不趕自己走了,才總算是松了口氣,不過他擡頭時,又有新的疑問了。
“師父,徒兒後面做什麽功課?要修習劍譜嗎?可徒兒也沒劍譜啊。”
羅劍心問道。
蘇臨面對羅劍心疑惑的眼睛,平靜的道:“砍樹。”
羅劍心愣了下,“還砍?”
蘇臨笑了笑,“你不是用木頭做了把劍嗎,用那個砍,何時做到以凡人之力,以木劍之軀,一擊斬斷後山的樹木,你便可稱一代劍仙了。”
羅劍心這次沒有再質疑,因爲他已經領悟到了師父讓自己砍樹的本質,“謹遵師父教誨,徒兒必将好好完成師父布置的功課。”
說罷,他有些擔憂的看向師父,“師父,您的傷勢真的無礙了嗎?我聽……小師妹說,您前兩天身體不太好。”
蘇臨擺了擺手,“無妨,已然痊愈,你且下去吧。”
羅劍心見師父氣色很好,不像是在強撐,也就放下了心,起身告退。
走到洞府門口時,才聽到身後師父的聲音傳來,“讓你師弟來見爲師。”
羅劍心回應後,才離開洞府。
在進入洞府前,他的心情是忐忑的、複雜的、迷茫的,可如今擡頭重新看向這片天空,隻覺得神清氣爽,眼神再無迷茫,心中了無怨恨。
他手中的赤霄劍,竟在劍鞘中發出震顫,一陣陣劍吟聲激蕩。
不多時,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而師弟和師妹還在屋中等候。
“師兄,到底怎樣了?”
“師兄,那魔頭真沒死嗎?”
楚夜寒和葉音凝幾乎同時開口,神情都帶着緊張。
羅劍心皺了皺眉,看向小師妹,“師妹,你怎麽能如此稱呼師父?太放肆了。”
葉音凝愣了下,心說大師兄怎麽跟變了個人一樣,就算我說那人是魔頭,你之前也沒這麽大反應啊。
而且你不是對師父也有怨氣,嘴上不少,但心裏也盼着他早死嗎?
這就去了一趟,兩刻鍾的功夫而已,怎麽就變成乖徒弟了?
見小師妹愣神,羅劍心以爲是對方心中怨氣大,歎了口氣道:“師妹,我覺得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一定有什麽誤會在其中,等你見了師父,不妨問問師父。”
說罷,他又看向楚夜寒,“師父沒有仙逝,身體康泰,傷勢已經痊愈,我離開時,師父讓我喊師弟過去見他。”
楚夜寒聞言隻覺得有點發蒙,本以爲師父已經死了,結果師父不僅沒死,還真的痊愈了。
此時又喊自己過去,他有點拿不準師父的态度。
“大師兄……師父他有沒有說,找我做什麽?”
楚夜寒雖沒有修爲在身,但平日裏也是膽魄過人的存在,可唯獨有點怕師父,尤其是他這幾日同樣沒去跟師父請安,連行裝都收拾好了。
他是最迫不及待要下山的那個,因爲他已經年歲不小了,此時離開玄天宗,另尋機緣或許還能踏上修行之路,完成自己報仇的宿怨,再拖下去的話,真的就來不及了。
“師父他老人家什麽也沒說。”
羅劍心見師弟緊張,終究是念及一起長大的情感,寬慰道:“放心吧,師父其實一直對我們都很好,關注我們的成長,師弟你未曾修行,也可能是師父他老人家有什麽深意,你過去就知道了。”
楚夜寒聽了一頭霧水,但也知道去晚了估計會挨罰,當即動身離開小屋。
他沒有修爲在身,要穿過這段山路才能抵達洞府,跑過去就要兩刻鍾時間。
屋内,葉音凝冷笑一聲,“能有什麽誤會,那魔頭手段肮髒,我可是實實在在領教過。”
羅劍心沒有應答,不想與伶牙俐齒的師妹分辨,而如果不是他一手帶大的小師妹這樣說,他此時腰間的赤霄已經出鞘見血了。
另一邊,楚夜寒氣喘籲籲的登上了山,來到了洞府前。
他調整了下呼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整理了下衣衫,才邁步走入洞府内。
看到那個英俊的男人盤坐蒲團上,氣色甚好,他就知道大師兄沒騙人,師父真的沒死,而且傷勢痊愈了。
楚夜寒心中發苦,師父沒死,以倫理綱常來說,他應該高興,可這意味着他又要被困在這裏,修行不得,報仇無望。
“徒兒見過師父,恭喜師父仙體痊愈,修爲更勝往昔。”
楚夜寒跪地叩首道,其實玄天宗平日裏沒這麽大規矩,往日裏見到師父請安,也隻是欠身行禮罷了。
隻是如今他有些心虛,若師父把山内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裏,那麽自己收拾行裝準備離開的舉動,相比師父也已經知道了。
這無疑是違背師命,甚至可以說是叛離師門的舉動。
“夜寒,起來說話。”
蘇臨坐在那裏,隻是擡了擡手,便用靈力将楚夜寒扶起。
楚夜寒站在那裏,過了起初的緊張後,反倒泰然自若了起來,一身書卷氣和正氣加持,讓他腰杆挺直。
他恭敬的對蘇臨道:“師父,可是要考教徒兒功課?”
不同于大師兄,盡管這幾日事情很多,他也并未落下每日讀書的習慣,早睡早起,作息依舊規律,精神飽滿。
平日裏,師父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找他來做問答,考教他的功課,看他書讀的怎麽樣。
聽大師兄的口氣,師父好像沒有過分苛責大師兄,所以他便還向往常一樣打招呼,提起功課的事。
蘇臨此時正掃視着楚夜寒的個人經曆,入目首先是概括性的個人面闆。
【楚夜寒】
種族:人族
體質:6點
力量:6點
敏捷:6點
精神:9點
魅力:10點
特性:天邪體、天煞孤星、心魔種子
好家夥,蘇臨直呼好家夥。
他心說自己的這個前身挺會收徒弟啊,一個個的都這麽牛逼?
這天邪體他看了,要是放在小說中,就算不是什麽主角體質,也是大反派的配置了。
而天煞孤星特性更是很符合小說主流的孤兒院套路,大體是說楚夜寒的命格奇特,容易克死親近之人,除非是對方命也很硬,否則跟他相處親近,時間久了必遭橫禍。
那個心魔種子,蘇臨結合後面看到的個人經曆分析,應該是楚夜寒全家被滅,誕生的心魔,他渴望親手報仇,已經成了一種執念,是爲心魔。
若不能親自解決這件事,恐怕楚夜寒一輩子都會帶着這個心魔種子特性。
迅速浏覽了一遍楚夜寒的身世經曆,蘇臨腦海中已經有了新的‘忽悠’方案。
不如說,他感覺原主其實對三個徒弟的調教,應該都是有目的的,算是個因材施教的好老師了,或許隻是其溝通能力太差,才會讓徒弟們誤會。
當然,原主已經死了,其到底是帶着善意還是惡意這麽做,是不爲人知的。
救世仙人稱号給的身份,也未必就一定是大善人,自己拿到身份後,才契合救世仙人的特性也有可能。
“夜寒,你很聰慧,書讀的很好,但有些道理,你仍未明白。”
蘇臨開口,讓楚夜寒有些困惑。
“請師父指點。”
楚夜寒行禮道。
他八歲時全家被滅門,自己躲在廢墟中才逃過一劫,一場大雨剿滅了焚燒他們府邸的火焰,他才僥幸活了下來。
當時師父路過,收留了自己,他見師父是個能飛天遁地的修士,便渴望能跟随師父修仙,将來有一日強大後,再去找仇家報仇。
可上山後師父隻教自己識文寫字,讓自己讀聖賢書,卻不教自己任何修行之法,讓他費解中,難免不滿。
“爲師讓你讀書,不是讓你舌燦蓮花,也不是讓你以語言掩飾内心想法,更不是讓你增長心機,讓你的膝蓋變得如此容易彎折。”
蘇臨的一番話說的楚夜寒額頭冒汗,“你既覺得問心無愧,又何許見爲師便跪?你既心中有不滿有怨氣,爲何不直接傾吐?”
楚夜寒聽了,隻覺得這番話在耳邊震蕩,在心中浪潮翻湧過後,他又平靜了下來,站直了身軀,直視師尊的眸子。
“師父,那徒兒便說了。”
楚夜寒大大方方的道,“我感激師父收留我,卻也怨恨師父不教我修行,我希望對我有恩的師父能傷勢痊愈,卻也希望束縛我的師父去世。”
說着,他自嘲的笑笑,“師妹說的不錯,我就是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連内心的矛盾都無法統一,我心中有愧,我心中有鬼,本已經準備下山,師父卻傷勢痊愈了,找徒兒來,徒兒自然害怕,所以便跪了。”
蘇臨看着楚夜寒,有幾分意外,沒想到這位二弟子竟真的如此大方的,直接全盤托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過他也算是明白了這位二徒弟,的确在某些方面讀出了造詣,養氣這麽些年,不是白養的。
經自己這麽一提,反倒讓楚夜寒真的坦蕩了。
楚夜寒此時說出了内心的真實想法,仍舊眼神不躲不閃,看着自己的師父,等待對方的發落。
不知爲何,此時他感覺沒有畏懼了,也沒有擔憂了,說出一切後,内心整個平靜了下來,很是輕松。
“既然吐露了内心的想法,那想必你也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蘇臨起身,擡手間便是一掌拍出,在洞府内帶起了勁風。
楚夜寒并不眨眼,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
這才對,是他認識的師父,是他了解的,冷酷無情的師父。
可那一掌帶着勁風,重重襲來,卻在到了他身前時變輕了,最終落在他的肩膀上,隻是輕輕的拍了拍。
“就在剛才,僞君子楚夜寒已經死了。”
在楚夜寒回神後,才聽到在身側傳來的師父聲音,“現在活着的是我的二弟子,一個正氣淩然的楚夜寒。”
楚夜寒内心有些觸動,卻還是不解,“師父,您爲什麽不教我修行?”
蘇臨在洞府内踱步,臉上似乎在追憶往事,“夜寒,你可還記得兒時的事,可知你楚家爲何被滅門?”
師父的話牽扯到了楚夜寒的神經,這是他這輩子最在意的事,他沒想到師父居然清楚内情!?
“我當然記得,可師父,我楚家隻是一普通的行商家族,沒有招惹過修仙宗門,又爲何要遭此橫禍?”
楚夜寒說話時咬牙切齒,腦海中回憶起兒時的那片火海,年幼的自己看着那些修者屠殺他的親人長輩,楚家上下六百二十九口人,除了他,無一生還。
這些年他隻記得那些修士腰牌的标緻,不知道他們楚家爲什麽會遭此橫禍,他問過師父,師父隻是沉默不語。
他本以爲師父是不知道的,結果現在看來,師父貌似知道内情。
“他們要滅的不是楚家,那一次行動的目的也并非是爲了殺那些人,他們真正想殺的人……”
蘇臨看着楚夜寒的雙眼,“其實是夜寒你啊。”
楚夜寒隻覺得像是被天雷轟頂,腦海一陣發蒙。
什麽?
原來不是我楚家得罪了人,那些修者真正想殺的人是自己?
是自己牽連了自己家族的那些人,他的童年玩伴,和藹可親的長輩,全是因自己而死嗎?
“夜寒!”
蘇臨爆喝一聲。
楚夜寒猛然回神,看向師父。
“你看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莫不是你認爲是自己有錯,才害死了家人?”
蘇臨一臉失望的看着楚夜寒,“爲師這些年從不曾告訴你真相,便是覺得還不到時候,可你讀萬卷書,識得世間公義道理,卻還分不清有罪的是誰嗎?”
蘇臨歎了口氣,“你太令爲師失望了。”
楚夜寒有些慚愧,還是師父爆喝,才點醒了他。
是了,即便是自己有什麽特殊之處,自己當年不過是一個幼童,從未作惡,也未得罪過人,那怎麽會是自己的錯呢。
那些不分青紅皂白,便屠盡了楚家所有人的修士,才是真正的罪惡。
“還請師父告知,那些人爲何想要徒兒性命。”
楚夜寒正色道,“無論是什麽原因,徒兒都有了心理準備。”
感謝盟主淺夢U墨溪的打賞,今日加更一大章,明天可能稍萎
(本章完)